上京城，璟珩侯府。

書房內燭火搖曳，將墻上懸掛的軍事地圖映照得忽明忽暗。顧鵬澤斜倚在紫檀木太師椅上，雙眼微閉，手指有節奏地輕敲扶手，聽著跪在地上的暗衛匯報。

“這么說，咱們的攝政皇去了風雪莊園？“顧鵬澤輕啟薄唇，聲音如絲綢般滑膩，卻透著一絲刺骨的寒意。

暗衛額頭觸地，不敢抬頭：“回侯爺，屬下親眼所見。只是不敢靠得太近，怕驚動攝政皇身邊的紫衣衛。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攝政皇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一點都沒察覺有人跟蹤。“

顧鵬澤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他皺眉，手指敲擊扶手的節奏變得急促：“段凌風去風雪莊園做什么？“

暗衛不敢答話，只是將頭埋得更低。這個問題超出了他能回答的范圍。

顧鵬澤起身踱到窗前，望著遠處風雪莊園的方向。夜色如墨，唯有那方向隱約可見一抹微光——是莊園常年不滅的長明燈。

“還是沒有辰皎的蹤跡？“顧鵬澤突然問道。

暗衛身體一顫：“屬下無能...“

“廢物！“顧鵬澤一甩衣袖，勁風將案幾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摔得粉碎，“滾下去！“

暗衛如蒙大赦，慌忙退下。書房內重歸寂靜，只有茶水流淌的聲音滴滴答答，像某種隱秘的計時。

“吱呀“一聲，書房西側的暗門無聲滑開。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俊美男子緩步走出，面容如玉，眉目如畫，唯有左眼角一道細如發絲的疤痕，暗示著這張臉曾受過重創。

“三哥何必動怒？“男子聲音清朗，帶著幾分玩世不恭，“段凌風若真能找到辰皎，倒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顧鵬澤頭也不回：“老四，你的傷好了？“

趙子寰——江湖人稱“鬼醫“，顧鵬澤的結拜四弟——輕撫眼角疤痕：“三哥的靈藥果然名不虛傳。這點小傷，早該好了。“

他走到顧鵬澤身旁，順著窗戶望向風雪莊園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段凌風去風雪莊園做什么？“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顧鵬澤側目，眼神銳利如刀，“十六年前你做過什么？“

趙子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三哥說笑了。風雪莊園是風家的地盤，我哪敢造次？“

“是嗎？“顧鵬澤冷笑，“十六年前有個嗜血妖女一路殺上上京城，好像找的不僅僅段凌風，還有鬼醫——趙子寰？“

趙子寰瞳孔微縮，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袍袖。卿卿...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十三年前，就是那個看似天真無邪的丫頭，讓他和段凌風之間產生了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誰知道呢？“趙子寰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不定段凌風只是去緬懷過去罷了。畢竟...“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那里有他念念不忘的人。“

顧鵬澤猛地轉身，一把揪住趙子寰的衣領：“老四，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別的事瞞著我。“聲音很輕，卻重若千鈞。

兩人近在咫尺，顧鵬澤能清楚地看到趙子寰眼中閃過的慌亂。這個一向玩世不恭的鬼醫，此刻額角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三哥多慮了。“趙子寰強作鎮定，“我對你向來知無不言。“

顧鵬澤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松手，還順手替他撫平了衣領的褶皺：“最好如此。別忘了我們的大業。“

趙子寰低頭應是，掩飾眼中的不安。那件事...十三年前那件事...他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情同手足的三哥也不行。

“說起來，“顧鵬澤走回書案前，狀似隨意地問，“段凌風為何對辰皎如此執著？僅僅因為她曾是自己的妾？“

趙子寰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他故意拖長音調，“辰皎有一雙和那妖女一樣的眼睛？“

顧鵬澤挑眉：“和妖女一樣的眼睛？“

“正是。“趙子寰冷笑，“咱們的攝政皇，心里可一直裝著那個妖女呢。只是沒人知道罷了。“

顧鵬澤若有所思。這倒是個有趣的信息。他一直以為段凌風尋找辰皎是為了政治目的，沒想到背后竟有這樣一段情愫。難怪這些年段凌風對風雪山莊格外關注，甚至多次暗中相助。

“所以，“顧鵬澤慢慢理清思路，“段凌風找辰皎，是因為她像十六年前的妖女？而那妖女已經...“

“一劍穿胸。“趙子寰干脆地說，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十六年前我親眼所見。“

顧鵬澤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漏洞：“你親眼所見？老四，你似乎對風家的事知道得很多啊。“

趙子寰自知失言，連忙補救：“江湖傳言罷了。十六年前那場血戰，這不是什么秘密。“

顧鵬澤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

窗外，一陣冷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拍打在窗欞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遠處風雪莊園的長明燈依舊亮著，像一只永不閉合的眼睛，注視著上京城的一切。

趙子寰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飲而盡。酒精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不安。十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在風雪莊園外做了什么，只有天知地知...

“三哥，“他突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段凌風真的找到了辰皎，我們該怎么辦？“

顧鵬澤輕笑：“那不是更好嗎？辰皎拿到了那件東西，我們正好一箭雙雕。“

“那如果...“趙子寰猶豫了一下。

書房內瞬間寂靜。顧鵬澤瞇起眼睛：“什么？“

“沒什么。“趙子寰又倒了杯酒，“只是突發奇想。畢竟現在所有人都沒找到辰皎，不是嗎？“

顧鵬澤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老四，你果然有事瞞著我。“

趙子寰握杯的手微微發抖，酒液晃出幾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涼如雪。

“三哥多心了。“他強笑道。

顧鵬澤不再追問，但眼中的懷疑絲毫未減。他

“我要你去一趟風雪莊園。“顧鵬澤盯著他的眼睛，“看看段凌風到底在做什么。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趙子寰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是。“

顧鵬澤拍拍他的肩膀，語氣突然溫和下來：“別這副表情。等大業已成，你想要什么沒有？“

趙子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權力地位，而是...而是那個永遠不可能原諒他的人。

窗外，風雪莊園方向的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像是某種回應。趙子寰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玉佩——那是十三年前，卿卿送給他的“禮物“。

“我明日就動身。“他低聲說，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顧鵬澤滿意地點頭，轉身走向書房深處的沙盤，開始部署下一步計劃。

夜還很長。陰謀的網正在收緊。而遠在風雪莊園的段凌風，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