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銅燈臺上搖曳，將辰皎的身影拉長投在墻上。她盤腿坐在床榻上，銀槍橫放膝前，閉目凝神與識海中的卿卿對話。

“明日入城后，我需要接管身體去見一個人。“卿卿的聲音在識海中回蕩，如同幽谷中的回音。

辰皎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又是我當打手？“她在識海中幻化出自己的形象，雙手叉腰瞪著漂浮在霧湖上的白衣女子，“憑什么你去見人，打架的時候就換我上？難道我很能打嗎？“

卿卿緩緩睜開眼眸，那雙比星辰更亮的眼睛直視辰皎：“在瓊山頂與夢秋瑩交手時，你不是表現得很好嗎？“

“那是僥幸！“辰皎的識海形象猛地跳起來，周圍的霧氣因她的情緒波動而翻涌，“要不是段凌風和大哥他們在場，恐怕我早就——“

“你不會死。“卿卿打斷她，衣袂無風自動，“南國兩大高手，一個是你已經交過手的妖后夢秋瑩，另一個...“

“妖帝白祁！“辰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現實中她的拳頭重重砸在身旁小幾上，茶盞跳起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廬州城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鉆心蝕骨的疼痛，全身經脈如被千萬根燒紅的鋼針穿刺的感覺。“那個給我下毒的混蛋！“

卿卿的身影在識海中飄近，霧氣在她腳下形成漩渦：“九轉還魂丹看似是救你的解藥，實則是想用來控制你的毒藥。“

“讓我生不如死三個月！“辰皎在現實中猛地睜開眼，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她下意識抓住自己的手腕，那里曾經因劇痛被她自己咬出深深的傷痕。“那種痛楚，我死都記得！“

識海中卿卿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辰皎，聽著。不等我們進入豐京，白祁很可能就會找上門來。“

“什么？“辰皎倏然站起身，銀槍已握在手中，槍尖在燭光下閃著寒芒。她的瞳孔緊縮，全身肌肉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不必擔憂。“卿卿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如果他來了，由我來應對。你只需要記住，若夢秋瑩出現，你必須全力以赴。“

辰皎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卿卿，你瘋了嗎？夢秋瑩半只腳已經踏入天境，如今我傷才好，現在怕是連她一招都接不下！“

“她不會殺你。“卿卿篤定地說，聲音輕得幾乎像一聲嘆息。

“憑什么這么肯定？“辰皎的手指在槍桿上收緊，指節泛白，“就因為在瓊山頂她沒用毒？那時候有段凌風在場，現在可沒有！“

卿卿的身影在識海中飄近，幾乎與辰皎的意識相貼：“夢秋瑩用毒如神，但更重承諾。她深愛段凌風，卻不會因此違背自己的原則。南國皇室對她有恩，她是個忠君之人。“

辰皎冷笑：“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嫉妒心了。“

“我比你更了解夢秋瑩。“卿卿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我看得出她從不恨你。“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辰皎頭上。她張了張嘴，想問清楚這句話的含義，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打斷了思緒。

窗戶猛地被吹開，燭火劇烈搖晃后熄滅，房間陷入黑暗。辰皎的汗毛根根豎起，她迅速轉身，銀槍指向風吹來的方向。識海中卿卿的身影迅速退到最深處，只留下一句警告：“他來了。“

一縷青煙從窗縫滲入，在房間中央盤旋凝聚。那煙霧起初稀薄如紗，漸漸濃稠如墨，最后化作一個修長的身影。月光適時從云層間灑落，勾勒出來人的輪廓——高挑的身材，一襲墨色長袍，銀線繡成的蟠龍在衣擺游動。他的面容隱在陰影中，只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同黑夜中的獸瞳。

“好久不見，我的公主殿下。“白祁的聲音低沉悅耳，卻讓辰皎后背竄上一股寒意。

辰皎的銀槍穩如磐石，直指白祁咽喉：“妖帝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白祁輕笑，向前邁了一步。辰皎立刻后退，槍尖始終對準他的要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已經滲出冷汗，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別緊張。“白祁抬手，指尖輕輕觸碰槍尖，“我只是來確認一件事。“

“什么事？“辰皎警惕地問，同時感受著識海中卿卿異常的沉默。

白祁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你不知道？“

辰皎的瞳孔微縮。她不知道白祁口中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辰皎強裝鎮定，手腕微轉，槍尖劃出一道銀弧，“如果沒事，請離開。明日還要趕路。“

白祁突然大笑，笑聲中卻毫無歡愉：“裝傻？有意思。“他的身影一晃，辰皎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到一股巨力從槍桿傳來。銀槍脫手飛出，深深插入墻壁，槍尾劇烈顫動。

辰皎來不及驚駭，本能地揮拳出擊。她的拳風凌厲，直取白祁面門。這是她在云國邊境與山匪搏殺時練就的殺招，簡單粗暴卻極為有效。

白祁不閃不避，只是輕輕抬手。辰皎的拳頭在距離他面門三寸處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反震力讓她整條手臂發麻，踉蹌后退。

“進步不小。“白祁點評道，語氣如同師長評價弟子，“但還遠遠不夠。“

辰皎咬牙，左手摸向腰間的匕首。白祁卻已經出現在她身后，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后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房門突然被推開。

“妖帝深夜造訪，有失遠迎。“風顏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平靜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白祁的動作一頓，神識的壓迫稍稍減輕。辰皎趁機掙脫，滾到一旁大口喘息，額頭冷汗涔涔。她的識海如同經歷了一場颶風，卿卿的身影在霧湖中央若隱若現，似乎受了不小的沖擊。

“風顏卿！“白祁轉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外，“你身為云國大監，竟然甘愿做一個云國叛賊身邊的打手？“

風顏卿緩步走入房間，手中折扇輕搖：“因為我覺得她比任何人都適合。“

白祁瞇起眼睛：“有趣。“

風顏卿在辰皎身前站定，不著痕跡地擋住了白祁的視線：“妖帝若有事，不妨明日到豐京城內再談。夜深了，城主需要休息。“

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辰皎能看到白祁眼中閃爍的危險光芒，但他最終只是輕笑一聲。

“也罷。“白祁的身影開始化為青煙，“風顏卿，游戲才剛剛開始。“

最后一縷煙霧消散前，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公主殿下，豐京城可沒那么簡單。“

當房間重歸寂靜，辰皎才發覺自己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她顫抖著深吸一口氣，看向風顏卿：“謝謝。“

風顏卿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搖頭：“不必。他暫時不會回來了。“

“暫時？“辰皎苦笑，“也就是說還會再來？“

風顏卿終于轉身，月光下他的眼神復雜難明。他微微嘆了口氣，“休息吧。明日入城后，真正的麻煩才開始。“

他轉身離去，留下辰皎一人呆坐在地上。識海中，卿卿的身影重新浮現，但比之前更加虛幻。

“白祁那是什么意思？“辰皎質問，“卿卿，你到底要見誰？“

卿卿沉默良久，才輕聲回答：“一個老部下。“

這個回答非但沒有解開辰皎的疑惑，反而讓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卷入的漩渦，遠比想象中更加危險復雜。

窗外，遠處豐京城的輪廓在月色中若隱若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吞噬所有接近它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