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的腥氣還在鼻腔里縈繞，辰皎跪在岸邊劇烈喘息，濕透的衣袍緊貼肌膚，勾勒出她微微發抖的脊背線條。秦蓁的丫鬟正拼命搖晃昏迷的主人，哭喊聲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多管閑事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辰皎抹了把臉上的水漬，青玉扇在腰間發出細微嗡鳴。當看到秦蓁慘白的唇色時，她突然想起那個被釘在木樁上的少女——同樣泛著死氣的青白面容，同樣微微張開的、再也發不出聲音的嘴。

“媽的！“辰皎猛地扯開秦蓁的衣領，在圍觀者倒吸冷氣聲中俯身下去。雙唇相觸的瞬間，她聽到人群炸開的議論。

“傷風敗俗！“

“胥公子的女人也敢碰！“

“怕不是借機輕薄...“

那些字眼像毒蜂般往耳朵里鉆。辰皎恍若未聞，機械地重復著人工呼吸的動作。掌下胸腔的肋骨硌得她生疼，這具身體太輕了，輕得像當年地牢里那些日漸消瘦的囚徒。

“咳——！“秦蓁突然弓身噴出一股污水，睫毛顫動間，模糊視線里撞進一雙冰川般的藍眼睛。唇上殘留的觸感帶著清冽茶香。

“啪！“

清脆的耳光聲劃破喧囂。辰皎偏著頭，左頰火辣辣的疼。她緩緩用舌尖頂了頂口腔內壁，嘗到鐵銹味。真好笑，救人反倒挨打，這劇情和當年端木忻救她時如出一轍。

“要死就死遠點?！俺金ň咀∏剌枰陆罄湫?，濕發垂落間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黑霧。甩開對方時，她余光瞥見秦蓁手腕內側的蛇形烙印——和她在敵營被烙下的標記一模一樣。

人群外圍突然傳來青銅鈴鐺的脆響。辰皎渾身肌肉繃緊，那鈴聲像一把銹鈍的刀，正緩慢地剮蹭她結痂的記憶。她頭也不回地沖出人群，背后傳來白祁焦灼的呼喚，還有黑衣男子意味深長的笑聲：“辰城主這救人手法，倒是與三年前烽火營如出一轍...“

竹林在暴雨后蒸騰著霧氣。辰皎突然停步，青玉扇“唰“地展開，扇骨邊緣泛著淬毒的冷光。

“跟了一路，不嫌累么？“她轉身劈出一道劍氣，十余根翠竹齊根而斷。煙塵中浮現兩道身影——黑衣男子腰間鈴鐺叮當作響，而他身側的厲旸正用指尖摩挲著一片干枯的桃花瓣。

“端木忻。“黑衣男子突然吐出這個名字，滿意地看著辰皎瞳孔驟縮，“你以為重活一世，就能擺脫那些骯臟的過去？“

辰皎袖中輕霜劍發出悲鳴。記憶碎片像毒蛇般纏繞上來，她幾乎聽見自己骨骼在恐懼中咯咯作響。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昂谝履凶庸眵劝阗N近她耳畔，呼吸帶著腐臭味。

竹林深處突然傳來白祁的呼喚。再抬頭時，那兩人已消失無蹤，唯有地上幾滴黑血證明方才并非幻覺。辰皎彎腰拾劍，發現劍穗上多了一片新鮮桃花——

白祁找到辰皎時，她正對著溪水反復搓洗嘴唇。月光下那雙藍眼睛泛著妖異的光，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寶貝...“他剛伸手就被一道氣勁彈開。辰皎周身縈繞的黑霧正在實體化，那些霧氣扭曲成鎖鏈形狀，與她多年來心魔發作時如出一轍。

“別碰我！“她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臟...“

這個字像尖刀刺進白祁心臟。他想起沈墨風昨夜說的話：“她覺得自己臟，所以永遠在洗那雙手?！爱敃r他只當是情敵的挑撥，此刻卻親眼見證辰皎用石塊磨破了自己的掌心。

“聽著，“白祁突然強硬地扣住她手腕，“不管你經歷過什么...“

“你知道什么？！“辰皎猛地抬頭，黑霧中浮現出無數猙獰鬼面，“那些人在我身上注射毒品的時候，你在哪？高雅麗被剝皮的時候，你在哪？！“她突然噤聲，意識到自己說漏了秘密。

白祁瞳孔震顫。剝皮？毒品？這些遠比沈墨風暗示的更加駭人。他試圖擁抱顫抖的辰皎，卻被她袖中滑出的匕首抵住咽喉。

“再靠近我就殺了你?！俺金ㄑ凵窨斩?，“就像殺那些人一樣...“她的聲音突然變成小女孩般的嗚咽，“他說...說殺人會弄臟手...“

遠處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白祁警覺回頭，黑衣男子的笑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青銅鈴鐺聲里，辰皎突然抱頭尖叫，皮膚下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在月光下瑟瑟發抖。

“游戲開始了?！昂谝履凶拥穆曇魸u漸遠去，“辰皎，這次你能救多少人呢？“

白祁的暗衛此刻才匆匆趕到，為首之人遞上一封火漆密函。

只聽辰皎望著遠處，幽幽開口道：“閆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