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二十名新人已在訓練場列隊站好。初春的風裹挾著寒意，刮得人臉生疼。閆巖背著手在隊列前來回踱步，軍靴踏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姓名！軍銜！“他在第一個新兵面前停下。

“報告！張明，列兵！“

閆巖面無表情地走向下一個，目光卻在觸及第三排那個纖細身影時微微一頓。即使站在隊伍中，她也像一柄出鞘的劍——鋒芒內斂卻不容忽視。

“姓名！軍銜！“

“辰皎，少校。“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隊列為之一靜。

閆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少校？他一個少尉要向新人敬禮？這荒謬的場景讓他耳根發燙。他下意識地看向監控攝像頭——司瓊一定在看著。

“稍息。“他匆匆帶過這個尷尬時刻，走向下一個新兵。

監控室里，司瓊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控制臺。屏幕上的辰皎戴著作訓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但司瓊知道，那下面藏著一雙怎樣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卻又深不可測。

“指導員，這不合規矩。“閆巖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哪有少校當新兵的？“

司瓊按下通話鍵：“規矩是人定的。“她盯著屏幕上辰皎微微上揚的嘴角，“既然來了，就是新人。該怎么訓，就怎么訓。“

“可她的軍銜...“

“在這里，軍銜只代表過去。“司瓊打斷他，“烽火營看重的是實力。“

她關掉對講機，目光掃過其他新人的資料。那個叫戚非非的話務兵正斜眼瞥著辰皎，滿臉不屑；而跆拳道亞軍高雅麗則站得筆直，眼中閃爍著戰意。有意思的組合，司瓊想。一號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全體注意！“閆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訓練場，“接下來進行體能測試。第一項，五公里武裝越野！“

新人們發出一陣哀嘆。辰皎卻已經開始整理裝備，動作嫻熟得像做過千百遍。她背上25公斤的負重包，調整肩帶時，作訓服袖口上滑，露出手腕內側一道細長的疤痕——槍傷愈合后的痕跡。

司瓊瞇起眼睛，將監控畫面放大。那道疤痕她太熟悉了，去年邊境行動中，一名狙擊手留下的“紀念“。當時情報說有第三方介入，但始終沒查出身份。現在，這個謎一樣的女人帶著同樣的傷出現在她的地盤...

越野訓練結束，辰皎以領先第二名整整兩圈的成績沖過終點。她呼吸平穩，只有額角的細密汗珠證明她剛剛經歷過怎樣的消耗。

戚非非癱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瞪著這個“文職少校“：“你...你到底是誰？“

辰皎擰開水壺喝了一口，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掃過訓練場周圍的攝像頭，最后定格在西南角那個最隱蔽的鏡頭上。她知道，司瓊一定在那里。

她抬起手，看似隨意地抹去額頭的汗水，實則對著攝像頭做了一個特殊手勢——陸軍特種偵察營的暗號：我知道你在看。

監控室里，司瓊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手勢只有參加過“夜梟行動“的人才會知道。而那次行動，全軍生還者不超過十人。

“有意思...“司瓊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章上的兩杠兩星。辰皎的出現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她刻意壓抑已久的戰意。

傍晚，女兵宿舍內。

“首長，您以前真的沒參加過實戰嗎？“圓圓臉的女兵王小雨湊到辰皎床邊，眼睛亮晶晶的。

辰皎正在整理內務，聞言笑了笑：“叫名字就行。“

“那怎么行！您可是少校！“王小雨夸張地擺手，卻在對上辰皎的眼神后縮了縮脖子，“呃...辰姐？“

“裝模作樣。“戚非非冷哼一聲，把臉盆重重放在床下，“某些人靠著學歷混個虛銜，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高雅麗“啪“地合上正在看的《戰術理論》，挑眉道：“酸什么？有本事你也跑個第一啊。“

“關你屁事！“戚非非猛地站起來，“不過是個四肢發達——“

“立正！“

辰皎突然的一聲喝令讓整個宿舍瞬間安靜。女兵們條件反射地站直身體，連戚非非都僵在了原地。

辰皎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記住，你們現在是烽火營的兵。“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內訌，是最不可饒恕的罪。“

宿舍里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辰皎重新坐下，繼續疊她的被子。但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深夜2:17，緊急集合哨突然劃破夜空。

辰皎在哨響的第一秒就睜開了眼睛。她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凝神細聽——外面不止有哨聲，還有軍犬的低吠和至少六個人的腳步聲。

“演習...“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同時迅速套上作訓服。其他女兵還迷迷糊糊時，她已經系好了靴帶。

“什么情況？“王小雨揉著眼睛坐起來。

回答她的是一顆從窗口扔進的煙霧彈。“砰“的一聲悶響，刺鼻的黃色煙霧瞬間充滿整個房間。

女兵們尖叫著跳下床，亂作一團。戚非非沖向門口，卻發現門被反鎖了。“該死！“她用力踹了一腳門板。

高雅麗抓起臉盆試圖撲滅煙霧彈，卻只讓情況更糟。煙霧越來越濃，嗆得人眼淚直流。

辰皎冷靜地觀察著混亂的場面。這不是普通的緊急集合，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考驗。她扯下枕巾浸濕捂住口鼻，然后一腳踹向宿舍的通風窗。

“從這里出去！“她指揮道，“高雅麗第一個，王小雨跟上，戚非非殿后！“

“那你呢？“戚非非邊咳嗽邊問。

辰皎沒有回答。她轉身面對房門，從作戰靴里抽出一根細鐵絲。三秒后，門鎖“咔嗒“一聲彈開。

門外，閆巖帶著五名老兵全副武裝，正等著抓“俘虜“。看到辰皎安然無恙地走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少校...“閆巖下意識地敬禮，又尷尬地放下手，“呃...這是訓練...“

辰皎的目光越過他，看向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她知道，司瓊正看著這一切。

“訓練繼續。“辰皎平靜地說，然后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奪下了閆巖腰間的對講機。

監控室里，司瓊猛地站起身。屏幕上，辰皎正對著搶來的對講機說話：

“司瓊指導員，這樣的歡迎儀式是不是太老套了？“她的聲音帶著笑意，“不如我們玩點新鮮的？“

司瓊的指尖微微發抖——不是出于恐懼，而是興奮。多久了？自從她坐上指導員的位置，就再沒人敢這樣挑戰她的權威。

她按下控制臺上的全營廣播：“全體注意，實彈演習，代號'獵狐'。目標：擒獲敵方指揮官辰皎少校。規則：無限制對抗。“

整個烽火營瞬間沸騰。老兵們從床上跳起來，迅速武裝；新人們則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宿舍走廊里，辰皎將對講機拋還給閆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告訴司瓊，我接受挑戰。“她轉身走向出口，“但獵人與獵物的角色，該換一換了。“

閆巖呆立在原地，對講機里傳來司瓊冷靜的聲音：“讓她走。游戲...才剛剛開始。“

辰皎走出宿舍樓，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她深吸一口帶著火藥味的空氣，感受著久違的戰場 adrenaline。兩年零七個月的潛伏任務結束了，現在，是時候讓“夜梟“重現人間。

她抬頭望向監控塔，那里有一個她必須面對的人——不僅為了任務，更為了三年前那個未能兌現的承諾。

“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了，司瓊。“辰皎輕聲說，隨即隱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