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跑著,沖進了紫宸殿,玉珠緊緊地跟著我。
見司空堯還在坐著批奏折,我隨手抄起他桌子上的書便狠狠地砸向他的懷里。
他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忙政務。
“沒想到愛妃第一次來紫宸殿找朕,氣勢竟是這樣的足,屬實嚇到朕了。”他漠視我。
“你是故意想瞞我。”我氣急敗壞,顧不得這些宮規禮儀。
“是又如何?”他淡淡地說,執起筆蘸足了朱砂又繼續細細批改著奏折。
“我要出宮!”我瞪著他。
“又沒人攔你,你出便是了。”他紋絲不動。
我白了他一眼,拉起玉珠轉身就走。
他突然起身叫住我,我轉頭怒瞪他。
他的雙眼飄忽卻依舊注視著我,似是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又將頭轉向別處,冷靜地坐下,捧起奏折。
“早回來些,今日是成親滿三年的日子,朕有東西要給你看。”他低著頭。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的眼神似乎向我暗暗地瞟來。
管他呢,我“切”了一聲就抓起玉珠往丹鳳門跑。
……
一路無人攔截,我和玉珠極順利地出了大明宮。
我不愿信這是司空堯的提前安排。時不待人,我沒有再去胡思亂想,便將玉珠拉上馬,就匆匆趕路了。
話說,堂堂輔國大將軍殺敵無數,馳騁疆場……怎可能因摔下自己的馬快斷了命。蹊蹺……
果不其然,李羲和這個欠扁的大智障站在將軍府的大堂里,似是等我們兩人很久了。
我也早早注意到,若大的將軍府內竟然連一個家丁都沒有了。
“籬兒,哥哥要兌現諾言。我們連夜出發,趕在天亮前遠遠地離開陽城。”
玉珠欣喜地抱住了我,不停說這一天終于來了,姑娘你要自由了。
只一瞬間,我想起的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小阿離日后該如何。
我想起出宮前司空堯曾說,他讓我早點回去,今日是我和他成親整三年的日子。
我愣愣地笑出聲。
爹爹服毒自盡都想為我換得的自由,哥哥為我想盡了辦法、棄了功名都要讓我自由,我千盼萬盼的這一日終于到了……
可我竟動搖了,我還未同司空堯好好永別一番。
李羲和奇怪地看我一眼,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開口說:“皇帝兒時不受寵,吃盡了苦頭,定不會苦待自己的親生骨肉的。”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淑妃很疼愛小阿離,我很是放心,且小盛子老實本分的很,定不會忘了這半年多的主仆情誼。
我和玉珠換下了宮中的衣服。我身穿普通素衣,玉珠一身往常的淡黃色。
我摸了摸李羲和準備的包袱。
“盤纏帶了多少?”我驀然抬頭問李羲和。
他木訥地看著我,搖了搖頭,說他自己未曾想過這些。
玉珠小聲地提醒我,將軍是大家公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小到大只識打仗讀兵書,從不理會其他,他甚至不知一文錢多還是一兩錢多。
這不是專心讀兵書的問題了,這是傻的問題。
我一拍腦門,無能狂怒。管家賬房都被他遣走了,且像李羲和這種不長腦子的主子能有幾個,下人臨走前肯定把將軍府的油水都刮了個干凈。
!
我忽然腦中靈光閃過,騎著馬趕到了侯爵府,李羲和帶著不會騎馬的玉珠緊隨其后。
二人在府外等我,我麻利地翻墻進去。自侯爵去世后,侯爵府就陸陸續續地空了。
可我知道哪里有錢。
我走到庫房前的一棵老樹下,拿起石頭開始刨起土來。片刻,我就挖到了當初藏在侯爵府的偷來的聘禮。
也不能算是偷了,我是李望舒,這本就是我的聘禮。
我解開包著金銀寶石的小布袋,里面的財物夠我們三人吃喝玩樂一整年的。
忽然,我又看到里面的那只玉簪,回想起初見司空堯的種種,于是將玉簪上的灰塵往身上一抹就戴在了頭上。
我望著庫房,腦海中浮現著我中迷藥栽下屋頂的畫面,亦是我這場如蜜般噩夢的開端的畫面。
靜望片刻,我折身快步走著,腳尖用力便躍上了墻頭,又是輕輕躍下跳上了馬身。
騎馬奔向城門時,我問李羲和:“當年我摔下庫房屋檐時,接住我的人是你嗎?”
他思考片刻回答我:“不是。”
“是他嗎?”
李羲和不再說話了。
離開陽城城門,我回頭遠望,不知是不舍還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