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抓好手中的筆,怕它掉下去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大人,你前些日子深夜回來,來玉妍樓喝得大醉。那天姿娘不敢過問。今日大人心情好些了,可愿意告訴姿娘,發(fā)生了什么?姿娘從未見過大人喝酒。”姿娘嬌滴滴地問。我懷疑她已經(jīng)躺在萬舟渡身上了。
“沒事。遇到一個故人。”萬舟渡輕描淡寫地說。
“哦?姿娘認(rèn)識嗎?”大掌柜不依不饒,分明是吃醋了,又不敢明說。
“不認(rèn)識。”萬舟渡冷冷地拒絕了進(jìn)一步的探問。
大掌柜也是醋勁上頭,還問:“那,是男人還是女人?”
萬舟渡突然狠狠地說:“你想干什么?像那些狼子野心之徒一樣盤查我,想抓住我的把柄嗎?”
大掌柜的頓時沒了聲音。
良久,萬舟渡才說:“你自十歲就跟著我,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讓我失望。”
姿娘的抽泣聲隱隱約約,還聽見她說:“大人,姿娘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留意一下玉妍樓,最近有沒有新晉的邊疆守將和其他官員來往,防止胤王爺成功培植自己的力量。即便他真的成功了,我們也要掌握主動時機(jī)去和胤王府談合作。對了,玉妍樓的菜式、酒色還有那些女子,你都要看緊,要讓那些官員在談事情的時候離不開玉妍樓。這點(diǎn)決不可疏忽,聽懂了嗎?”萬舟渡吩咐。
“姿娘明白。”
難怪玉妍樓的廚子、酒師、女子都是實(shí)打?qū)嵲挠袑?shí)力。萬舟渡對商品質(zhì)量的這份追求,也算是良心商家了——只可惜,他想要的是官員們酒酣耳熱之際的情報。
這次,我把他騙進(jìn)一個套子里,讓他去注意胤王府和邊疆守軍的來往,淡化我追查常春的事。
畢竟,常春事關(guān)李恒那一戰(zhàn),而那一戰(zhàn)中,涉事的都是老臣,和新晉的無關(guān)。這樣,他也不會懷疑我和胤王府有合作。他應(yīng)該是知道我對李恒之事起了疑心,正在追查。甚至,他也可能猜得到邱大仁是我殺的。邱大仁、常春,都是李恒事件上的關(guān)節(jié)人物。換作不知情的人,絕對不會立刻從邱大仁的死上推測出常春將會被盯梢。
所以,萬舟渡對這件事,絕對深知內(nèi)情,而且負(fù)責(zé)操作過。所以短時間內(nèi)就反應(yīng)過來了。
不用懷疑,常春應(yīng)該早死了。那晚他從我手上逃脫,萬舟渡自然不會放過他,為了高枕無憂,一定已經(jīng)將常春滅口。
否則,萬舟渡會有足夠的時間選擇殺了我。
“我們也要掌握主動時機(jī)去和胤王府談合作”,萬舟渡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胤王爺是干大事的人,如果萬舟渡能拿出足夠重的誠意,比如把那群老臣打包賣給胤王爺,又或者成為胤王爺?shù)娜耍Ω赌切┎豢下犜挼馁F族臣子,胤王爺隨時會拋棄我。
在景朔眼中,我連萬舟渡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我現(xiàn)在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胤王爺目前仍把萬舟渡這一波勢力視為整體,都置于胤王府的對立面。我要和時間賽跑,趕在萬舟渡決定與胤王府合作之前,促使他們決裂。
胤王府的底線在何處?儲君之位?萬舟渡也不太可能搶。
女人?首先,我不熟悉胤王府的男女關(guān)系。其次,萬舟渡不可能為了個女人得罪胤王府。說不定,胤王府也不會因?yàn)橐粋€女人就整死萬舟渡。
孩子?雙方都還沒有成親生子,這個真是辦不到。
日頭偏西,我覺得自己時間不多了。必須先想個法子,把萬舟渡從胤王府的拉攏名單中徹底鏟除。
領(lǐng)土。如果萬舟渡和戎狄私底下的勾當(dāng)涉及領(lǐng)土交易,這對江山未來主人胤王爺而言,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那么,我要如何取到萬舟渡這方面的信息?
街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我連忙轉(zhuǎn)身假裝給窗欞上的雕花上顏色。好死不死,就是楊燁。
一個念頭從我腦海里跑出來:萬舟渡說到楊燁的時候,扯到楊公身上。這楊公怕不是楊燁那德高望重、暗掌兵權(quán)的爺爺楊太倫?這么一想,前因后果就全搭上了。
原來萬舟渡逃出梅花湖之后,扳倒了鐵血花癡大公主,成功地搭上了楊太倫。難怪,一路高升,當(dāng)了左丞相。
大公主和慎王爺對戎狄的態(tài)度都非常強(qiáng)硬,這和楊太倫的部署相左。早些年,大公主尚能聽楊燁的勸阻,對戎狄留一手。但是身為儲君的慎王爺卻一直對外敵抱有趕盡殺絕之意。而大公主近些年也對戎狄多有動作,楊燁長期不愿意與公主做真正的夫妻,早已對公主失去了勸阻的立場。于是,攝政的大公主和儲君慎王爺都成了目標(biāo)。
當(dāng)然,慎王爺?shù)乃溃儗僮镉袘?yīng)得,他酒后意圖侵犯二公主,不慎將人推倒致死。大公主和楊家當(dāng)時視敢于設(shè)計慎王爺?shù)娜f舟渡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就借機(jī)嫁禍萬舟渡,才引發(fā)了后面一連串的事情。
我估計,在我面臨去玉妍樓還是慎王府的那一刻,是雙方揭牌的交會時刻。結(jié)果,都揭到千面無痕身上,萬舟渡和楊家才知道彼此都與戎狄有交易。
千面無痕來自戎狄,在二公主的事情之中展示了過人的喬裝能力,被楊燁和楊家列入招攬名單。戎狄人對女子的貞操不甚重視,但是對女子的所屬非常在意,這才有了千面無痕鬧皇城一事。此外,千面無痕最后當(dāng)上了三面間諜,聽命于戎狄王,而戎狄王與萬舟渡、楊家都有交易,千面無痕先是知道楊家的存在,所以替楊家把持慎王府,查找玉璽,并且受命誘騙我去玉妍樓,揭露萬舟渡的真面目。
可惜,他跟著我回到慎王府之后,從守府人處得知,萬舟渡也是戎狄王的交易者。而且戎狄王最新的指令,就是保住萬舟渡。至此,萬舟渡,楊家和戎狄達(dá)成了結(jié)盟,新臣,老臣和外敵正式瓜分華家天下。
萬舟渡也是那一夜才知道慎王府當(dāng)時已經(jīng)被戎狄人占據(jù)。他要是早知道,就直接跟楊家透露玉璽所在,不需要利用我了。雖然利用我,整件事顯得更可信。
不用說,玉璽也是他送到公主府,導(dǎo)致大公主被貶。不用說,幫常春脫罪,萬舟渡當(dāng)年也參與了,說不定還是戎狄人的意思。畢竟,如果是常春害得李恒身敗名裂,那他就是戎狄的人——或者恩人或者仆人。
我想,從楊燁和楊家套點(diǎn)情報,或許也有幫助。我想著想著,都沒聽到屋里已經(jīng)翻云覆雨。
我鼻血流了出來。哎呀,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