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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限將至

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的頭燙得厲害,身上也發熱,寒風不斷地帶走我的溫度,同時又從我體內深處榨取出更多的溫度,似乎我的熱量都被抽出體外,身子冷得不行。從河面上吹來的寒風在我耳邊呼呼作響。平時的河風都不會如此凌厲,看來是我自己衰弱了,河風才會相對變強。

這是什么預兆呢?我又敲了敲自己的頭,希望能恢復清醒。我這樣的狀態,簡直寸步難行,更別提要走那么遠距離回宅子了。我緊皺著眉,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頭腦的存在。一切力量都在離我而去。

我終于有些撐不住,踉蹌幾步,身后的雜草傳來聲響。我立刻回身,抽劍護住我自己。極目望去,沒有人影,原來只是風。

我隨手插劍入地,借以支撐我自己站著。無論多強健的體魄,終究有衰弱和消亡的時刻,此時我確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有一陣一陣的風聲不斷吹過,一陣強似一陣。

我本以為,停下來休息,就可以攢夠力量回家。不曾想,生命的活力和身體的溫度在加速地流逝。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必須回到人群之中。我動手解開了夜行衣,拋進草叢里,剩下白天穿的褐衣,不富貴也不貧窮,非男非女。

我邁出一步,便停下來檢查自己是否有能力邁出下一步。這一剎那,我突然想到李恒。他花了三年時間,不知道以何種身體狀態,從戎狄爬回京城。想起李家人,我稍稍振作了些。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我艱難地走了十幾步,像是花了幾年時間,但天都未曾亮。我眼前開始出現眼花繚亂。

經過我努力跋涉,我終于回到新宅子門前,兩盞明晃晃的大燈籠溫暖如初。我抬腿走上階梯,卻踩了個空。燈籠和大門應聲消失,我眼前還是無盡的雜草地。原來是幻覺啊……我拄著長劍,不至于真的摔倒,但已經頭暈目眩難以支撐。

“小花,你怎么在這?”一個熟悉的聲音猛地響起。

我定睛一看,黑夜之中顯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她”走過來扶著我:“哎喲你身上怎么這么冷?回玉妍樓喝口熱湯吧,我正好留了兩碟小米糕給你。”

是鄭娘子?她三更半夜來河邊作甚?

“鄭娘子……你……”我話還沒說完,一陣寒風刮來,鄭娘子又憑空消失了。

老天爺,不帶這樣玩我的。

“妹妹,有哥哥在,絕對不會讓你受苦!”李恒奇跡地來到我面前,蹲下來,要我趴到他背上,他要背我回家。

結果,我摔了個狗吃屎。李恒也是幻覺。

“姐姐!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我來扶你回家!我爹娘都來了,你不要怕。”前日救下的劉老三的閨女出現在我跟前。

我努力爬起來,苦笑著搖搖頭。

果然,她又消失了。我坐在地上,雜草的深處反而沒那么大風,讓我喘口氣。

一雙熟悉的靴子碾壓過一叢叢雜草,停在我面前。我無奈地敲敲自己的腦袋:拜托,不要再幻覺了,你戲怎么這么多?

“循哥。”憨厚而溫暖的聲音,滿是信任和依賴。

我抬頭看,是沈乾。心中的苦澀涌上心頭,我閉著雙眼平復自己的心情,再次睜開,沈乾還在我面前。

“循哥。”他又叫了一聲。

“哎。”我不得不應了:“看來是我大限將至,沈乾你來接我了。”

沈乾含笑不語,在風中衣袂獵獵,居然還有些英俊的意思。“果然是距離產生美啊,許久不見,你還帥氣了。沈乾,我還沒替你報仇,你會不會記恨我?”

沈乾只微笑,不點頭也不搖頭。

“我只殺了千面無痕,但是誰指使他去殺你的,我明明有懷疑,卻不肯下手去查。”

沈乾的身子越來越模糊。

“不!你別走!你要不要我給你報仇!你給循哥指條明路!”我失聲痛哭:“只要你開口,不管是誰,我都下得去手!”

沈乾已經消失不見。

一股怒氣蹭地從我心頭升起。行,我也甭管到底誰會來救我,我走到哪就算哪吧。

我目不斜視,一步一步走回城里。看到天色蒙蒙亮,穿過早起趕集的人群,我無動于衷。走過熟悉的高門大戶,我不做停留。切切實實地聞到煙火香氣,我也不停下腳步。

似曾相識的瀕死感,反倒讓我回想起許多事。若是我能挺過這次,那么,就讓我親手了結這一切吧。

我直接破開一家藥店的門,倒在了藥臺前。我不能讓暗器的主人跟著我回到新宅子。

一個月之后,胤王府的情報送到了新宅。果然,暗器的主人是他。

我那次大病醒來之后,就將我與暗器數次交手的情形描述了一番,景朔組織了各方能人異士,根據我的描述,把暗器大致復原了。爾后,他拿著暗器在江湖上四處求訪,又不斷根據江湖的反饋修改暗器的外型,終于摸到幾個名字。再經過一層層剝開利益關系,終于幫我拿到一個名字。

信上的名字經過密文破譯,顯示出:萬舟渡。

有了這個巨大的進展,胤王府自然也會把整肅矛頭對準左丞相萬舟渡,順藤摸瓜,把那些有心勾結戎狄的高官重臣都剝出來,即便一時之間無法一一收拾,但終究是饒不過他們。在這場權力角斗中,誰先暴露出自己所屬的利益關系網,誰輸的幾率就大。

萬舟渡阻攔我跟蹤常春,至少說明,他知道我為何而跟蹤常春。而他的出手,表明了他與我站在對立面。

他不希望十年前的懸案被揭發。十年前,他尚未考取功名,自然與李恒之事毫無關聯。但是,六年前他已經在刑部擔任主事,常春傷人卻無需入獄的事,很難說他毫不知情。

萬舟渡是否從那時起,就一步步陷入官場陣營之中,我不得而知。如今最顯然的事實,便是他與陷害李恒的人,是同一張利益網中。

那夜瀕死一刻,我想起還有一次被遺忘的暗器交鋒。那是在慎王府中,我與千面無痕拼死決戰,他在對我下死手之際,是暗器飛入,殺了千面無痕。

那一天,萬舟渡也在慎王府!

還有玉妍樓。我去看他并且失身于他的翌日,我回到玉妍樓,卻從大掌柜的身上,嗅到了萬舟渡身上傷藥的氣味。氣味之濃烈,甚至蓋過我與萬舟渡纏綿過的衣物。大掌柜應該是親手給萬舟渡上藥的人。玉妍樓是萬舟渡的財產。

我抄起沈乾的劍,推開大門,走到大街上。這次,完完全全是個男子裝束。我走到玉妍樓對面街的大柳樹下,找了個小茶館坐下,一頂尋常的斗笠壓得很低,但不會擋住我的視線。不一會兒,大掌柜所在房間的窗子被打開,一桿煙管在窗邊磕了三下。

我壓了壓斗笠,徑直進了玉妍樓,上到三樓大掌柜的房間。

房間里依舊是煙霧繚繞。大掌柜地冷冰冰地開口:“好你個李小花。這多天不見,我還以為你折在胤王府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翻了大掌柜的屏風和床底,確認沒人,我便吃了一碟糕點,拍拍手上的糖粉:“今天有緣相見,那就先賣個情報給你啊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瞥了我一眼:“長能耐了,還懷疑起我來。”

“習慣了。”我背著雙手:“我不能在這耽誤太久,我就開門見山吧。胤王爺最近在培植自己的兵馬,正在拉攏燕州、岳州、甘州、撫州的駐疆大臣。”

“你這消息從哪聽來的?”大掌柜的眼神動了動,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這你甭管。我覺得,奇怪的是,原先深得圣上器重的邊疆大將,卻不在他招攬的范圍之中,按道理說,他將來要當皇上,得一碗水端平才是。”

大掌柜的吐了一口煙圈:“一朝天子一朝臣。君心難測。”

“好了,我言盡于此。先回胤王府了。”我出了房門,就拐進了天字十號包廂,掏高價包了這間房。

因為天字十號正好在大掌柜房間下面。我一身便裝,順著十號房爬上大掌柜的房間窗外,掏出準備好的畫盤,在窗外涂涂畫畫。街上的人看上來,只當是我在給雕花上新漆。

大掌柜把窗關上了。躲在一旁的我心道:來了。

果然,等一切捂得嚴嚴實實之后,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沉沉地響起:“姿娘。”

無人應答。說不定是抱在一起了。

良久,大掌柜的才“嗯”了一聲。

“姿娘,苦了你了。”萬舟渡說。我不得不佩服萬舟渡,明明就是想要知道情報,卻非要先問候安撫一番。就像當年在梅花湖水牢中,明明是要利用我去對付大公主和楊燁,卻非要先和我徹夜交心。我在心中暗暗比了個贊。

“大人,姿娘不要緊。”大掌柜的說,頗有我當年不管不顧的風采。她說:“最近放進去胤王府里的那條魚,剛剛游過來了。”

萬舟渡低聲問:“有什么進展?”

大掌柜把我的情報又復述了一遍。她和他之間的交流,用的是暗語,也正因如此,我這條魚并沒有任何特征,會博得萬舟渡更多的關注。

萬舟渡有些不信任:“這條魚的消息準確,可靠嗎?”

大掌柜說:“日常來玉妍樓的官員們,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議論,似乎都覺得這個儲君不太與眼下的重臣來往。但是,沒聽說他與邊疆的新晉大將來往甚密。大人,你看咱們要不要通知燕州和幽州?”

萬舟渡說:“不用。省得那些莽漢又跑來京城大鬧,像元大將軍那樣。一不小心,就壞了大事。此事我會安排。對了,楊右相最近如何?”

楊燁?我停下了手中的活。

“楊右相就更奇怪了。他好像突然就不來玉妍樓了。難道是發現了咱們在這里套情報?”

萬舟渡笑了一聲:“玉妍樓行事隱秘,楊右相未必能看破。”

姿娘恍然大悟:“那是了!自從他暗中傷你而不得逞之后,就沒來過了。”

萬舟渡森然冷哼:“楊右相明知我自梅花湖之后,便與楊公有來往。他身為楊公親子,卻為了兒女私情暗中傷我。那夜他闖入我相府……”

姿娘聲音大為緊張:“還有此事?有沒有傷著你!”

萬舟渡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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