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覺得她是好小的一只，像個小野貓似的，眼神熠熠生輝，像裝了星星一般。
我物色了很多像她這種生在大戶人家的庶子。本來打算逐一見見，再選定一個人來幫我，可那天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沖動，好像腦子里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應該選上官清。
這是我在母親死后，第一次這么任性。
但是，剛帶她進宮的時候，我就后悔了，突然覺得像她這樣有野心的人兒，不應該受著委屈，隨我進了宮，她在外面，會輕松自得的多，成功，對她來說是必然的，她是那么聰慧，那么明事理。
我隨即對她產生了深深的負罪感，但是，事已至此，我也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我把她送到了陳婆那，陳婆那個人，向來挑剔，我偷偷去看過她學宮規，即使是宮女的頭飾，戴在她頭上也顯得碩大無比，看著她學走路時搖搖欲墜的樣子，我的心忽的被揪了一下。
那時正是艷陽天，毒辣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的汗很快就浸透了衣裳，臉紅撲撲的，像是中了暑氣。
很快，陳婆就帶著她處理宮中事物，她白天的時候在宮里奔波，晚上的時候，就回來到我的寢殿，在我的旁邊睡下。
我知道，寢殿里很冷，每次看到她裹緊被子瑟瑟發抖的模樣，我都有一種想把她攬到懷里的沖動，我想，那樣，她就不會那么冷了吧。
那天，我真的那樣做了，我看她睡的熟了，就把她抱上床，她是那么輕，那么軟，像個小白兔一般，她就那么靜靜的躺在我懷里。
她算不上長的傾國傾城，只是讓人感覺很舒服，她的臉很小巧，可能是因為年齡的原因，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每次她思考時候，就像一個小孩子假裝正經，可愛極了。
我把她輕輕的放在床上，從后面環上她的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果香，那種感覺，像一根小羽毛在我心里撓啊撓。
2
是時候，該對高家下手了，我叫她做這件事，卻沒想到她做的那樣出色，父皇很快就借機收回高家兵權，交給了沈謙。
不知高家是怎樣查到我的，但是，這是件好事，高家急了，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有破綻，我才能有機會趁虛而入。
她慢慢的和我熟絡起來，不像開始那樣拘謹了，我們更加的有默契，更加的像盟友。
酒宴前夕，是她的生辰，我是知道的，所以，在她讓我為她舞一劍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醉了，我看著她的眼睛，有這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傷感，大概是，想她的娘了吧。
我和她是一類人，我們都是光鮮背后最低賤的存在，有的時候，對我們來說，活著，就已經很困難了，何況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呢，所以，我才會選擇這條路，我沒有辦法。
那天晚上，我很高興，好久沒有和誰說過這么多的話了，好久沒有那樣開懷大笑了，就像娘還活著的時候，我拿陳婆給她取的名字打趣，那時，我們就像兩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對酒當歌，嬉戲打鬧。
我真想時間一直停在那個晚上，因為第二天早上，我還要繼續戴上那張面具，繼續和他們勾心斗角，我好累啊。
酒宴的時候，在高將軍將矛頭指向我時，我看到她顫了一下，是擔心我了嗎？
我很快就想到了對策，高家已經窮途末路了，除了一個高將軍，再沒有能斗得過我的人了，所以，扳倒高家，是那么順其自然。
3
我以前很少出宮，即使出宮，也是到廟里祭祀，宮門之外的大街，我還從未逛過。
這次因為要查案，所以我們來到了停尸房。
不過，沒想到，一向冷靜的上官清，卻因為區區一具尸體，吐的站不直身子，其實，這才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她用刺將自己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我自恃能洞察人心，可面對著她，有時候我還是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把自己圍起來了，不和任何人敞開心扉，就像她身邊有一層紗一樣，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樣子。
我看她實在難受，就和仵作加快交談的速度，問完，我便出去找她了，她的小臉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真是讓我心疼極了。
她一向思路清晰，所以，這次她也給出一個很好的方向，我越發的感受到她的聰慧了。
樂坊，我從未去過，所以也自然不曉得怎么尋找這線索，我正發愁，她卻已經想好了辦法。
她和我說，街頭的潑皮可以幫忙，我第一次見識到這幫潑皮的本事，只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個樂坊的哪個姑娘。
我們趕到樂坊，里面吵得很，搞得我的腦袋都要炸了，但是還要找線索，我只得忍下。
沒想到，高將軍百密一疏，留下了念梨這條線索。
我們到時，高家的人正準備銷毀證據，有她的配合，我把那封信偷了出來。然后狂跑了幾條街，才甩開那群人。
第一次摸她的小手，軟軟的，大概是跑的太急，她的手出了汗，濕濕的。
我轉頭看她，她沒有注意到，只是尋找著出路，天色有些晚了，那天的夕陽格外的紅，晚霞照在她臉上，像涂了胭脂一般，好看極了。
我給她在市集買了一些吃食，那些都是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她吃得津津有味，還邀請我吃一點，我咬了一口，美味極了，我以前從未嘗過這等風味。
不出我所料，半夜的時候，高將軍果然派人來刺殺我，是白天那個男人。
她因為我受傷了，當時天太黑，我看不清她受傷的部位，等我制服了那人，她已經昏死過去。
我害怕了，我害怕她會死去。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我只是一直喊著她的名字，心里祈禱著千萬不要有事，那種無力感，席卷了我全身，母親死時，我也是這種感覺。
萬幸，她沒事。我又想起晚上心慌的感覺，我告訴自己，不能失去她，不能讓她離開我。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有這種病態的控制欲，我本來想，當上太子，便放她出宮，可是，我現在想清了，我是萬萬不能放她走的。
作為一個皇子，婚娶，是用來拉攏朝臣的，很少有皇子的婚娶能如自己的意，我也是如此，成親之后，只能與那人做到相敬如賓，如果有感情，也只能是親情。
她父親是朝中大臣，我想，若是娶她，也未必不可吧。即使這場婚娶換不來任何利益，我也愿意。
所以，我不會放她走。我會找到機會，讓她名正言順的嫁給我。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喜歡上她了，而她，將為我的貧瘠人生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的傷好了之后，我帶著她見了沈謙一面，我和沈謙從小一起，即使我的母親失勢，他也和我保持著親密的聯系，他那個人，一根筋，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放棄，所以，我他會幫我。
一切都是那么順理成章，我被封為太子。
4
她不知道，有一晚，皇祖母找了我。
皇祖母很厲害，一眼看出我喜歡她，即使我藏的很深，我一直沒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竟這么深了，直到那晚，我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是這樣說的：“喜歡一個人，眼睛是藏不住的，子蕭，你喜歡我那個丫頭，我知道，但是。”
她后面說了些什么，我壓根就不想聽，也不想照著去做，但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
“她是個好孩子，你若是想娶她，哀家不反對，但是，她只能當側室。”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后宮是什么樣的地方，若是她進了后宮，她是不會有一天安生日子的。”
“這點，你要想好了。”
皇祖母說得對，但是，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呢，畢竟，我的母親就是死在了這爾虞我詐的后宮里啊。
后宮像一個捕獵場，在那里的女人，不是獵人，就是獵物。
誒，我終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最后一天，便是我母親的忌日。
我帶著她祭拜了我的母親，我想讓母親看看，我心愛的女孩是什么樣的，我想讓她保佑我們能在一起。對，我那時心里還存在著僥幸心理。
晚上的時候，我與她在院子里暢飲。我戀戀不舍的看著她，也許她并沒有發現。
可能明日，我就要被迫把她推開，因為我不能納她為妃，我只能，把她越推越遠，讓她對我死心，這樣，到最后，她就不至于起那么傷情了吧。
那場病來得很突然，起初，我只是頭痛，到后來，我就虛弱的下不來床。
與其說是病，倒不如說是被人下了毒。
是三弟，我心知肚明，可我卻不能追究，我曾經答應他母妃，好好照顧他。他母妃救了我一命，如今，我只得把這一命還給他。
這場病，不是沒有好處。我病一天，她就要照顧我一天，她就能多在我身邊呆一天。
那日，我看得出她很累，可還是聽著我說話，她困的眼皮打架，我找機會支開她，她回來時，我便佯裝入睡。
她見我睡了，就坐在那里，癡癡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會，她便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趴在我的床邊，就睡著了。
我用手輕輕的覆上她的頭發，月光像水一般灑在她的頭上，也灑在我的手上。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與她這樣親密的相處了，因為明日，我就要去尋找那位太子妃了。
5
選擇張以安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我想拉攏三弟。三弟自小視她如親妹，我對她好，說不定三弟會想通。
那天回去，我裝作歡天喜地的告訴她我就選張以安的時候，我能看到，她眼里有什么東西碎了。
冊封典禮和我的婚事是一天舉行的，我看見，那個站在沈謙身旁的她，眼角有什么東西亮晶晶的。
她心里也有我，這對我來說，便足夠了。
張以安喜歡鐲子，我便送她，只要她不觸碰我的底線，我可以一直想一個哥哥一樣寵著她，可是，那日，張以安卻碰到了我的底線，我一直以為，她很乖。
張以安的婢女找我，與我訴苦，說她們家主子收了天大的委屈云云，讓我一定嚴懲她。
謊話連篇，這是我對張以安的一個新印象，她以為我足夠愛她，愛到可以不追究她說的謊，但是，怎么可能呢。
張以安很聰明，怕我包庇她，就派婢女在后面跟著我，我只好沖她大發脾氣，她一定很傷心吧，可是沒有辦法啊，若是我不這樣做，張以安以后更會找她的麻煩。
我把她交給張以安處置，沒想到，張以安竟罰她跪了一天一夜。
我遣人送了上好的膏藥，我以為，藥會減輕她的傷痛，殊不知，這只是為我自己減少負罪感的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罷了。
有的東西，壞了，就是壞了。
夜里，我想去看看她，沒想到走到門口，就看見她在找什么東西。
怎么還沒睡？我想上前質問她，可最沒資格質問她的人就是我。
她拿出一壺酒，一回頭，險些被她發現。
我一路跟著她，走到了太監房，他叫了那個小太監陪她喝酒。
我莫名的有點生氣，但看到她一壺接著一壺的往嘴里灌酒的樣子，我明白，她是為了我。
那太監還不會喝酒，沒幾杯，就醉了。她也醉了，斜趴在桌上，眼看著就要倒下，我一把扶住，把她橫抱起來。
她比入宮時，更輕了。
我抱著她，一路走回陳婆的院子，我把她放在床上，把她的褲子挽到膝蓋處，借著月光，我看見了那些觸目驚心的於痕。
她膝蓋的地方，腫得高高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路，有的地方還出血了，嫩嫩的肉，像要被撐開了似的，極富彈性。
我在心里暗下決心，這仇，我會慢慢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