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在每個月給張以安送的鐲子里加了點料,用避子的藥物寖泡一個月,戴在手上,藥效好的出奇。
葉總管告訴我說,這種鐲子,戴一個月,藥效就減半,所以,我每月都會給張以安送鐲子。
時間長了,她的身子寒氣越發重了,即使以后不再戴鐲子,她也懷不了孕了。
我怕張以安再欺負她,就讓她繼續跟著陳婆了。
父皇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因為高氏那個毒婦一直給他下慢性毒,小半年過去了,他的身子已經快要空了,我在最后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痛快,用一劑藥,把他送走了。
我順利登基,把事情處理完了之后,我把她召來。想讓她繼續在我身邊,我會給她封官。
既然不能讓她入后宮,這樣怕是最好的方法了。
其實,我偷偷去看過她幾次,但每次,都只能看到她背影。
這次一見,她褪去了從前的稚氣,下巴瘦的尖尖的,兩腮也凹了進去。她有些長高了,頭發像枯草一般,扎成一個髻,好像一碰就會折掉一樣。
她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
她竟然要走。
我沖她發怒,因為我。
沒有能挽留她的理由,我只能用我的身份,強迫她留下來
她看我的眼神好冰,冰的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做了錯事。
最近我有些頭疼,以前每次頭疼,她都會來給我按摩。
這次我叫她給我按摩,她卻很不愿意。但最后,礙于我的身份,她還是照做了。
沒想到,張以安竟然來了。我看見她,只覺得煩躁極了,卻也只能追出去,否則,張以安又會找她的麻煩了。
第二天,她主動來找我,沒想到,這次,卻是收拾好了行李。
她說要回上官府,我知道,她走了就再不可能回來了。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她怕張以安誤會我和她之間的關系,我說,清者自清,但是,我心里有她,又怎么可能做到自清呢?
她后來也許知道我不會放她走,便答應下來了。
側殿還沒收拾好,她卻執意要住進去,我知道,她在與我賭氣,但是,我不能放她走,若是放了她,我會后悔一輩子。
7
我剛登基,三弟若是有反意,定會趁此時間動手。
我叫她去盯著三弟,果然,當她把信呈上那一刻,我恨不得殺了他,我太天真了,三弟的固執是出了名的,他確定的事,又怎么可能因為張以安而改變呢。
我封張云為宰相,讓他以為我已經完全信任他了。
早朝的時候,我看她有些不對勁,迷迷糊糊的,好像隨時都要倒下一樣,怕是昨晚太累了,以后,不能讓她做這種事了,都交給沈謙吧。
我正批著折子,張以安的婢女來找我,說讓我過去一趟。我很不耐煩,但轉念一想,這個節骨眼,更要裝出對她一往情深的樣子啊。
我遠遠就看見她在那跪著,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一進去,張以安就撲過來,眼里的淚欲落而不落,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而張以安的婢女,像只蒼蠅一般,在那不停的說,又是說她的壞話,我真是想割了那賤婢的舌頭。
我本想做做樣子,再把她帶走,可她卻突然像只小獸一般反抗起來。說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我怒火燒心,一沖動,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頭偏了過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后來,頓了一會,她慢慢回頭,對我說了那樣一番話,她又提到離宮的事,我當時氣壞了,叫她滾出去跪著,她這次卻出奇的順從。
外面還下著雨,我三番兩次得偷偷瞥向她,她本來昨晚就沒睡好,今天這一跪,還不得出事啊。
我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什么那么沖動,我后悔了,我再一次傷了她,她怕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吧。
突然,那個在雨中屹立的人倒下了,我嚇壞了,大喊她的名字,也管不了旁的了,抱起她就往藥膳局跑去。
我跑著跑著,她貌似睜開了眼睛,然后開始掙扎起來,也許,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吧,我不顧她的掙扎,抱著她繼續跑。最后她沒了力氣,徹底暈了過去。
太醫給她看過后我才知道,她昨晚傷了風,手又受了傷,今天一淋雨傷口感染了就發起高燒來,暈了過去。
我看著她,輕嘆了一聲,就走了,讓沈謙來照顧她。
其實,沈謙因為她來找過我,那是她剛上朝的那天。
他說,她很想走,不惜找他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幫忙。
他說,放了她吧,她是個好姑娘,她在這里會受欺負的。
我瞪了他一眼。
我說,我不會放走她。
我說,我會保護好她。
沈謙來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阿謙,照顧好她。”
他想說什么,最終卻化為一聲長嘆。
第二天,她來找我了,我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她是不生我氣了?還是壓根不想理我了?
我不知道,我試著和她聊天。
她卻支支吾吾的,不正眼看我。
8
我的計劃開始了。
張云和三弟的動態,我讓沈謙緊密觀察。
他們雖備好了人馬,糧食,卻沒有備好兵器。
本來這場仗,我的勝算是一半,可這回,我的勝算大大增加。只要讓張云在兵器全部鑄完之前出兵,我就能贏。
張云那個人自恃清高,且只有張以安這一個寶貝女兒,若是我廢了她,他必定會動怒,不忍其辱。
我故意讓張以安發現鐲子的秘密。
我故意與她做出親密姿態,然后再把安生送到張以安面前。
我沒想到的是,安生竟然活了下來。我吩咐沈謙,把他送走。
沈謙領了名臨走前回頭對我說:“皇上,這藥灌下去,您和上官大人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不會的,她不會知道的。”我揮了揮手,讓他趕快去做。
安生的死活,并不影響大局,只是,當我看到她對他那溫情似水的樣子,我就嫉妒的發狂,她又何時那樣對過我。
大臣們早在在沈謙的煽動下要求廢后,我推波助瀾了一把。
我賭對了,張云果然不顧三弟反對,提前出兵。
我帶著她,逃到城外的小屋,皇宮里的一切,沈謙會處理的很好。
那幾天,她還沉浸在安生死亡的事實里,無法自拔,她想一個被抽走靈魂的木偶一樣,沒有一點生機。
我嚇壞了,我有些后悔殺了安生,但是,我想,只要我一直陪著她,她總有一天會走出來的。
我總拉著她到外面去,她像一只慵懶的小貓一樣,在那里坐著。
我突然和她說起婚嫁的事,她很吃驚,沒有同意,果然,她還是怪我。
我說,我和張以安不過逢場作戲。
我說,我不會犧牲她。
我說,我會用余生來補償她。
她并不歡喜,她不再信我了,我不知道,我竟將她傷的那么深。她不再看我。
我多想和她說,阿清你再回頭看我一眼,那個從前的楚子蕭回來了,你再回頭看看我啊。我心中有千言萬語。
可是,她已經不想聽了。
到底怎樣她才肯原諒我呢?我坐在她后面,狠狠的揮動馬鞭。突然,我的胳膊收到強大的沖擊力。
這是我與她回宮的一日。
我猜到,張云會在半路埋伏,但沒想到,人數如此之多,我想,如果,我替她擋著,她就不那么厭煩我了吧。
我最后一次揮動馬鞭,然后靠在了她身上,還是那種淡淡的果香味,這種味道總是莫名的使我安心,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9
再醒來的時候,我全身沒有一塊骨頭不疼,我看到她,把她叫過來,仔細的看了一看,幸好,她沒有受傷。
她卻哭了,我知道她大概是原諒我了吧。我再也堅持不住,又昏睡過去。
第二天的時候,因為我受重傷,沒有上早朝,折子都是直接呈到我的寢殿里的。
她早上的時候出去了一趟,我想,大概是沈謙來了。
回來的時候,她就變了眼色。
終究,她還是知道了。
我早該想到瞞不住的,她那么聰明。我這種雕蟲小技她一眼就能看清。
“我不會放了你的除非殺了我。”
我在賭,賭她有多愛我。
可我沒想到,她根本不想和我賭。
她不殺我,不是因為我是楚子蕭,而是因為,我是一國之君,而這個國家,不能沒有君主。
罷了,愛不愛又如何呢,只要在我身邊的一直是她,便好。
我下令把她關到側殿,這邊籌劃封后大典。
我能下床的時候,見到了三弟,張云,張以安。
三弟旁的沒說,只是求我,讓我放了張以安,我答應了。他的要求,我不得不答應。
那天晚上,我去看了她,因為我留著張以安,我想,有必要和她說一下。
她很平靜,甚至還覺得這樣做挺好的,我看她精神狀態還比較不錯,就去忙了,我離宮多日,積了許多事情最近忙的我焦頭爛額的。
我靠在椅上睡著了,我派去看她的侍衛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把我吵醒了。
“什么事?”
“上官大人她,她不見了。”
“什么?”我拿著桌上的硯臺就向他砸去:“這點事都干不好,趕緊給朕找。”
我帶著一隊侍衛找了大半個皇宮,卻一無所獲。
冷宮,我猛地想起,傍晚的時候,我和她說了,張以安關在冷宮。她定是去尋仇了。
我趕到冷宮的時候,她已經殺紅了眼,我看著她滿身的血污,又看到她身旁的張以安,幸好,她沒受傷。
我過去,抱住她。
她問,我心疼了嗎。
我確實心疼了,我心疼她了。
我答應三弟讓張以安活著,我只是答應讓她活著而已。
我叫人把張以安押下去,她看了我一眼,似是有些感激,我很高興,我想,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原諒我的吧。
可是我錯了,她不會再原諒我了,那一眼,是她看我的最后一眼。
隨后,她就走了。
我守著她的尸體。
直到沈謙來了。
“子蕭,放了她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子蕭,她就像一只被你豢養在籠子的鳥一樣,她的翅膀斷了,心也死了,你把她葬在宮外吧,讓她的靈魂重獲自由,好嗎?”
我震了一下,是啊,她的心死了,我忘了,心已經死了的人,是活不長久的,她那么絕望,我竟不知道。
我揮了揮手。
“拿走吧,叫人收拾干凈了,阿謙,還請你幫我好好安置她。”
她把她的尸體抱走的那一刻,我的心,空了。
我留下了她的衣服,在宮里做了一個衣冠冢。我在冢前搭了一個雨搭,每次下雨下雪,我總是要來看看她,以后,她不會再在雨中獨立了,我,會用我的余生來求她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