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的這一聲啼哭,終于驚得錢氏如夢初醒。她隨手把衣裳一攏,攬了一雙兒女到了面前,表情嚴肅地道:“你們別怕,爹和娘出去看看。”
又像不放心似的補充了一句:“你們倆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許出來!”
金河哭泣不止,滿眼全是驚懼。周小粒卻是若有所思地攬著他瘦小的肩膀,直到爹娘出了門,也沒從方才腦子里聽見的機械話語中回過神來。
連環(huán)任務?
為身懷雙胎的婦人接生?
周小粒以為自己聽錯了,用意念又與系統(tǒng)交流了一次。
果不其然,還是那句話。
“系統(tǒng)發(fā)布連環(huán)任務,為雙胞胎難產產婦接生。任務完成后,系統(tǒng)自動發(fā)放濟世救人積分四百五十分,另額外獎勵捧腹大笑藥水一瓶。”
捧腹……大笑……藥水……?
這系統(tǒng)是來逗比的?
“若任務失敗,系統(tǒng)將自動抹殺宿主全部積分,請宿主慎重。”
最后一句,徹底把周小粒鎮(zhèn)住了。
獎不獎勵那什么藥水都好說,畢竟那名字聽起來太匪夷所思,于周小粒也未必有用。
可怎么還有任務失敗的處罰?
要知道,她可是外科大夫,入院幾年,她連產科的大門都沒進過啊!
雖然大學讀的是臨床,也涉獵過婦產知識,可那畢竟是紙上談兵,沒有實際操練過。
這系統(tǒng)……是把周小粒當成全才使嗎?
心里涌上一陣絕望,如果不是金河一聲比一聲尖銳的哭嚎揪著周小粒的神經,她怕是會昏厥在原地。
“你家那臭丫頭片子呢?把她給我拎出來!今天我不把她腿打折了,我就不配是她二伯!”
周玉扯著嗓子的喊叫涌進屋里,剎那間沖破了周小粒的胡思亂想。
爹娘還在外面!
她的心頭一凜,趕緊交代了金河幾句,自己則匆匆地朝著門外走去。
“她二伯,有啥話都好說。是不是小粒做啥錯事了,我讓她給你道個歉行不……”
錢氏顫抖的討好的聲音傳過來,聽得周小粒一陣心酸。
周玉這么大張旗鼓來找自己算賬,不過是為了她倒進他家醬缸里的那一坨蘆花。雖然早預料了周玉會大發(fā)雷霆,可周小粒只想到自己不怕他,卻沒想到會連累了自己的爹娘挨罵。
“道什么歉?滾滾滾!我那一缸豆醬是要吃到秋天的,就讓你家這個禍害給糟蹋了!今天我也不要醬了,我就要揍她一頓出出氣。這臊眉耷眼的死丫頭,我早看她不順眼了!”
話音未落,錢氏身后的門簾子一掀,周小粒便從里頭走了出來。
眼前的一幕倒是熱鬧。二房一家由周玉領著,兩個兒子和嚇得眼睛發(fā)直的豆苗藏在了蘭氏的后頭。大房的周本和叢氏則領著兩女一兒藏在自家的窗戶后頭瞧熱鬧,幽幽的燭光映著他們的臉,看起來仿佛幾個鬼魂一樣鬼鬼祟祟的。
主屋門前倒是黑黢黢的,沈氏是早幾天就帶著鳳芝去了縣里,找媒人琢磨寶貝閨女的婚事去了。
若非如此,周玉也不敢露出這一副狠樣,在沈氏面前,他慣常做的都是乖兒子的角色。
“呵!敢出來了!”
周玉的臉上露出一抹獰笑,綠豆一樣的小眼瞇縫了起來。
錢氏卻沒想到周小粒敢出來,一張臉白得嚇人,回身就把周小粒往屋里推。
“你這孩子,你出來干啥?你快回去!回去!”
“錢春草,你少護犢子!”
一直未吭聲的蘭氏仿佛被自家男人鼓舞,雙腳一跺,唾沫橫飛地大罵起來:“你們這一家子沒心肝的雞賊,強盜!趁我們下地干活,竟偷偷往我們醬缸里下東西!你們這是想弄死我們一家啊!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此時天色微涼,正是各家撂了筷子,百無聊賴地等睡覺的時候。這一聲炸了嗓子的哭嚎,馬上便引得四鄰一擁而至,笑嘻嘻地看起眼前這大戲一樣的熱鬧來。
“她……她二娘……”錢氏見周小粒紋絲不動,只得又回轉了頭,眼中泛淚地朝著蘭氏道:“小粒還小,她咋會干這種事……你們一定是誤會了……”
“什么誤會?別瞪著眼珠子說瞎話了!”
蘭氏罵紅了眼,抓了身后的豆苗猛地一推,便把她推到了眾人面前。
“她扔東西的時候,我家閨女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滿滿的一缸豆醬啊!你們說說,三房家這死丫頭是不是想讓我們死啊!”
蘭氏罵得兇狠,卻不及豆苗臉上的傷痕更讓人驚駭。
薄至貼骨的面皮上頭,不知被蘭氏左右開弓地扇了多少耳光,此刻眼腫嘴腫,一張臉仿佛變了形,映在潮涌的夜色之下,讓在場之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蘭氏的心,也太狠了!
她對自家女兒尚且如此,更莫說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蘭氏嫁進周家之前,便是傳說得開的潑辣戶。又兼她曾去縣里的一個富戶家里做過小姐的丫頭,這鼻孔更是頂在頭皮上頭,任誰也不放在眼里。
卻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周玉也是周家一號響當當?shù)慕巧^腦靈活透頂,人更是不憨不懶,兩人互相制約,過得倒也算是自在。
只是如今看來,這樣的人家實在有些可怕。只瞧著豆苗臉上的傷,便知蘭氏究竟是什么底子了。
眾人一時雅雀無聲,倒是沒應了蘭氏期望的景兒。
周玉比蘭氏先發(fā)現(xiàn)這個,一邊暗恨自家婆娘沒收住手,先被眾人定了性,一邊抬手扯回了豆苗,哼哼地冷笑了兩聲,看向了周小粒。
“怎么著?現(xiàn)在躲在你爹娘后頭不敢吭氣了?折騰我家醬缸的時候怎么不……”
“二伯,”
周小粒抬手按住了錢氏捏著自己臂彎的手,比她和周前還王前多走半步。
“你說說吧,你想怎么樣。”
淡若微風的神態(tài)和語氣同周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的聲音雖不大,卻成功地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玉被打斷了話,倒也不惱。他冷哼一聲,邊說話牙齒邊咬得咯咯直響:“我想怎么樣?我要揍你一頓!”
說罷,周玉毫不猶豫抬步上前,直奔著周小粒而去!
眾人瞠目結舌,周小粒卻沒有做聲。
他雖然是成年男人,又常做農活,養(yǎng)了一把子力氣。可周小粒身上有功夫,巧勁就扳得倒他,實在不在話下。
可難點也在這兒。
她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若是徒手打翻一個成年男子,傳出去豈不成了妖怪?
紛亂的想法在腦子里翻飛,眼見著周玉抬了拳頭就朝著她的臉過來,周小粒只得暗自打算,先避開他這一拳再說吧。
可她還沒來得及閃躲,便聽“砰”地一聲,伴著嗷地一聲慘叫傳來。
“你!你敢跟我動手!”
周玉怒不可遏地盯著悶聲不吭的周前,一只手捂著酸澀的鼻子,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周小粒簡直呆了。
她這個便宜老爹……為了她雄起了?
周玉哪吃得了這種虧,醒過神,抬了拳頭就要飛奔過來。可腳下剛移了兩步,就聽見一陣凄厲得讓人汗毛倒豎的哀嚎聲傳了過來。
“天啊!誰能救救我家兒媳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