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圍殺
- 板扎震武林
- 三指郎君
- 4454字
- 2020-05-11 23:06:01
一行人一路向宅邸西門狂奔,身后的千萬箭矢雖然仍然密如雨點,但似乎也隨著眾人前行的腳步被漸漸丟在了后面。
守在門口處的官兵不過十數人,見到這浩浩蕩蕩的一大幫子江湖俠士沖過來,紛紛嚇得屁滾尿流,作鳥獸狀四散而去。
眾人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沿著小徑繼續向前。
晚風清冷,蕭蕭瑟瑟。左邊是波光粼粼的彭蠡湖,右邊是高聳茂密的樹林,夜晚的湖畔安靜而祥和,偶爾幾只水鳥被人聲驚動,隨著月光展翅飛起。
如此夜景,讓人宛如置身如圖畫之中。
一切似乎都喻示著他們已經快要脫險。
青城雙劍兩兄弟不禁松了口氣,罵道:“這官府真的是邪了門了,怎么忽然弄這么一出?”
“怕也是為了那‘龍鱗決’而來吧……”華吟梅望了望身后愈發遙遠的宅邸,幽幽的嘆了口氣。
千面郎君快步跟了上來,笑道:“好在諸位都已脫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眾俠士點點頭,苦笑了幾聲。
“脫險了嗎……”被蘇惜雪攙扶著走在最前面的蕭不亦,忽然放慢了腳步,然后逐漸停了下來。
后面的眾人見此情形,也停了下來,諸葛昌奇怪的問道:“蕭掌門,你這是?”
“如果就這樣逃走了,豈不是太容易了?”
“可是……”
蕭不亦猛地舉起手掌,示意大家安靜。
雖然眾人有些疑惑,但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鐵面具下的雙眸冷冷的掃視著湖岸的陰影,久久沒有說話。
青城雙劍有些耐不住了,小聲地道:“到底怎么了?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啊!”
閆沛梟聞言冷笑,手里已然悄悄抽出了雙鉤:
“就是因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對勁。”
李松年背著的任正心道長不知何時也已蘇醒過來,蒼老的聲音有些虛弱:“這樹林如此茂密,怎么聽不見鳥獸的聲音呢?”
眾人一驚,心里已是明白了三分,兵器也再度抽了出來。
肖?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見大家都如此戒備,也拿出了背上挎著的從宅邸里順來的長板凳,拔掉上面的箭矢,緊握在手中。
蕭不亦終于放下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眾人錯愕,剛欲發問,卻只聽見他說了兩個字:
“快退!”
話音剛落,只見樹林中猛然竄出無數甲胄兵士,提著長槍短刀,站滿了西、北、東三個方位,手中兵刃寒光森然,將眾人包圍在其間。
原來宅邸四周的官兵只是幌子,真正的精銳,全部埋伏在這里。
陰云遮月,黑暗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敵人,只覺得人頭攢動,腳步如雷——這般陣勢,想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家盡管已有些許準備,但面對如此突然的埋伏,卻也只能被迫進了包圍圈。
兵士中走出一頭戴高帽、八字胡、官員模樣的人,頗為倨傲的看著眾俠士。
“這……這……”眾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還是蕭不亦臨危不亂,面對著他們沉聲質問。
“吾乃江州刺史,奉命來此,剿滅山賊!”那人笑了笑,大聲道。
“剿滅山賊?”蕭不亦冷笑,“什么樣的山賊,需要這么多人?”
“賊人勢大,不可不防!”刺史捻了捻胡須,笑道。
“我是峨眉長老諸葛昌,前面乃是武當派掌門蕭不亦,這里的眾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俠士,怎么會和山賊扯上關系?”諸葛昌皺了皺眉頭,大聲道。
“本官說你們是,”刺史眼神頗為不善,“你們就是!”
這句話威脅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了,在場的眾人心里一緊,看來今天這事,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
“刺史大人的來意如此明顯,我等也并非裝傻充愣之輩……”華吟梅走上前,冷笑道:“是為了‘那個東西’吧?”
刺史眼皮一跳,繼而道:“既然如此,還請諸位把東西交出來吧,也免了廝殺,讓本官好回去交差。”
“東西已經被毀掉了,”蕭不亦淡淡的道,“我等皆可以作證。”
“被毀掉了?”刺史捻胡須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不錯,被毀掉了。”蕭不亦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清楚。
刺史低下頭看了看他們,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兩幫人就這樣冰冷的對峙著。
良久,刺史忽然大笑了起來。
眾人皆驚,不明所以,卻忽然聽見前者怒道:
“哼!一群刁民,也妄想哄騙本官?我看是你們拉幫結派,互作偽證,不愿意說實話罷了!”
眾人來不及解釋,就聽見刺史言語更加驚人:
“事到如今,你們還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嗎?既然你們不愿意自己交出來,就只好從你們的尸體上慢慢搜了!”
“等……”
刺史根本不理會那聲制止,大手一揮,千百兵士當即一聲大喝,手里的長槍列成一個圓陣,齊刷刷刺來。
“穩住!”蕭不亦低喝道。
外圍的俠士們連忙鼓起十分勁力,將這一列槍陣架開。
誰知手執長槍的兵士們才退幾步,拿著短刀的兵士們又上來一陣猛烈的砍劈。
俠士們竭力抵擋,好不容易擊退了這些刀兵,先前的槍陣卻又已重整旗鼓,朝著眾人再次刺來——
呃啊!
只聞數聲慘叫,幾個武功略為低下的俠士根本經不住這一輪又一輪的攻擊,紛紛被槍尖刺中身體。
短刀官兵們趁機再度一擁而上,亂刀將這幾人砍成了肉泥。
這群來自各門各派的江湖人,經過宅邸那一番箭雨,總共也才剩下數十人而已,又一路奔波,早已是身心疲憊,哪里是這群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有他們十倍之多,又早已守株待兔多時的官兵們的對手。
這一番沖刺,頓時將這群緊緊抱團在一起的人群沖散開來,每個人都陷入了苦戰。
西、北、東三面皆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墻,難以突破;
南面,則是看不見盡頭的湖水,閆沛梟幾個跳進水中想要逃走的人,還沒游出多遠,就被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亂箭射死,沉入湖底。
在場的人,除了沒受傷時的蕭不亦或許能有水上漂的輕功功力,其余的人則是想都不要想了。
刺史被一群護衛簇擁著脫離了戰場,看著江湖俠士們各自為戰的情景,不禁冷笑連連。
越來越多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眾俠士見已到生死關頭,終于不再隱藏,紛紛各顯神通,拿出了看家本領來抵擋官兵的攻勢。
只聽見一聲聲“列陣”從眾領袖的口中喝出,在場的門派弟子們眼神一變,頓時展露出不一樣的氣場。
蕭不亦、蘇惜雪、周蕓等一共一十六位武當弟子,列成“玄之又玄,變幻莫測”的太極劍陣,劍意隨陰陽八卦之基數,有足足六十四種變化。功力最深的蕭不亦站在陣眼,處變不驚的指揮著眾人,時進,時退,時攻,時守,慢慢穩住了身形。
青城雙劍也是毫不遜色,與五位師兄弟一起,組成了牢不可破的七絕劍陣。此七絕劍陣乃是青城絕藝四絕劍陣的改良,七劍一齊出手,不僅有原陣的“春、夏、秋、冬”四序,更有“日、月、星”三象在其中。
諸葛昌為首的九位峨眉女弟子,組成了最能以柔克剛的太清劍陣,此陣的玄妙之處在于憑借步法的靈動,敵人沖擊的力量越大,返還的攻勢也越大。九人站盡極數,氣勢絲毫不輸他人。
唐門雖然不擅長武功,但此時華吟梅等一十五人呈五角之勢列毒陣于岸邊,以毒砂鋪地,鐵蒺藜圍繞,手中飛鏢暗器森然,專打眼耳口鼻,中者無一不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進攻。
西域靈尊上人失了禪杖,手中只有一條木棍,隨著眾喇嘛圍成一圈,所列乃是薩迦派的精密陣法,杖影繚亂,所守也是密不透風。
崆峒派的寧麟也提了短劍,隨著十一位師兄弟組成了天下聞名的劍陣之一:大鐵傘劍陣,此陣攻勢不足,防御卻是固若金湯,對付這些只知使用蠻力的官兵們,簡直是大材小用。
“巨劍”李松年和任正心道長沒有隨從弟子的幫助,但是一柄大劍和一把拂塵,居然巧妙的結合在了一起。俗話說“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官兵們的甲胄本來就是軟甲,哪里經得住這等兵器的攻擊,輕輕一碰便皮開肉綻;那拂塵也是上下翻飛,極為靈動,將偷襲過來的冷箭悉數抵擋下來。二人一內一外,甚是默契。
這一下,場上的局勢瞬間僵持起來,官兵們攻不過來,但俠士們也難以從這人海中殺出去。雖然不是長久之法,但也足以讓眾人得到片刻的喘息。
“父親……”蘇惜雪看見蕭不亦臉色愈發蒼白,心里更是十分揪心。
“無妨。”蕭不亦輕輕的搖搖頭,雖然他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是大敵當前,絕不能失了陣勢。
那些官兵明顯是忌憚他這武當掌門的名號,因此武當眾人受到的包圍是最多的,但是防守的次數卻是最少的。
若是此時被看出了端倪,必然會遭受滅頂之災。
一旁的刺史見場上的局勢僵持不下,不禁有些心急,忽然他目光一轉,看見了一個人。
正是落單的肖?。各門各派列陣倉促,誰也沒有機會去管這個傻小子。
此時的肖?正與幾個偷懶的官兵在戰場的一隅對峙,他懼怕官兵的人數,官兵笑話他手里的板凳,誰也沒有真正的動手。
就這樣你嚇唬我,我嚇唬你,反倒成為滿是血污的場上一道頗有喜感的風景線。
“這群反賊,能擒一個是一個!”刺史指了指肖?,示意先包圍他。
眾俠士正神經緊繃得沉浸在刀光劍影里,忽然覺得壓力一輕,正疑惑間,忽然就見到不遠處已是悄然多了一個最大的包圍圈。
一千甲士,此時有五百轉而去擒那肖?。
刀光如風,槍陣如芒,忽然受到如此待遇的肖?不禁苦叫連連,面對如此多的人數,貿然使出主打攻的“虎式”和主打氣的“龍式”無異于自殺,手里的板凳沒了往日的靈動,只能中規中矩的左右招架,不一會兒就極為被動的落入下風。
“少俠!”蘇惜雪驚叫著想沖出去救人,但很快被官兵們森冷的兵刃逼退回來,只能在遠處心急如焚,絲毫幫不上忙。
頃刻間,肖?的身上就已多出兩處傷口,他大吼一聲,左右二起飛腳將幾個官兵踢翻開,略得喘息,卻在下一秒被撞翻在地。
“父親,父親……”蘇惜雪拉著蕭不亦的衣袖,緊咬下唇,眼里滿是乞求的神色。
蕭不亦開口冷言拒絕,他本就不是一個熱心的人,更何況這種關頭,自然還是自保為先。
蘇惜雪眼里滿是淚水,她氣得狠狠跺了一下腳,忽然趁著前者不注意,朝著肖?所在的方向跑去。
蕭不亦怎么也沒料到女兒會來這一出,還未等他下令,周圍蘇惜雪的師兄弟師叔們就已驚叫著沖了出去:
“師姐!”“師妹!”“小雪!危險!”
蕭不亦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苦笑,衣袖一甩,只見白發飄動,人頃刻間已沖出幾丈。
在槍尖刺來的關鍵時刻,太極劍陣再次組起,護住了蘇惜雪。
其余門派的人看見這一情形,盡管心里百般不愿意,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一并突圍。
這群俠士,終究還不是徒有虛名,在這種關鍵時刻,也是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哼哼,就是要你們動。”刺史勾起一抹陰險的笑意。
在他的授意下,那群官兵立刻組成人墻開始猛攻,這樣一來眾人非但沒有減輕肖?的壓力,自己這邊反倒還出現了傷亡。
刷刷刷——
幾十只鐵槍齊刷刷此向肖?,后者擋在胸腹前的板凳頓時被刺得稀巴爛。
官兵們齊聲大喝,一挺,一壓,一挑,頓時將勢單力薄的肖?挑得翻飛而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苦水。
槍尖抽回,預備下一輪攻勢,那千瘡百孔的板凳頓時支離破碎。
看著逼近的官兵們,痛得渾身發軟肖?怔住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怔住。
又是,又是這種局勢嗎……
可惡……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非要逼我……
他閉上眼,腦海中滿是憤怒和殺意。
肖?在調用“那個力量”。
不知名的黑色,從丹田順著血管一路向上,頃刻間已到了脖頸。
他站了起來,低聲喘息,只覺得渾身痛感全無,每一塊肌肉都充斥著強大的力量。
他慢慢向前,每一步落下,都將腳下的石塊踩得粉碎。
如此霸道的內勁,比他當初在舞獅大會上感受到的力量,還要強大!
他睜開眼,眼球里的黑色血絲已經在飛快凝聚。
再有幾息,他就會失去意識,成為一頭在發泄完之前不會停下的野獸。
這樣做其實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曾有幾次疲勞訓練時失去控制,他開始變成這幅恐怖的模樣。
雖然被齊澤輝及時發現并打暈了過去,沒有造成什么破壞,但醒來的他又是咳嗽又是吐血,痛苦的如同一條被太陽暴曬的小蚯蚓。
他知道這么做絕對會讓他的死亡時間提前不少。
但如果生命只剩下可憐的不到一年,就算再少一些也還能難受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