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詢風不語
- 小公主的專屬騎士
- 午晨黎暮
- 3140字
- 2022-03-24 16:39:00
一只簽字筆,有節奏地在會議室的桌上敲著。
清脆地聲響回蕩在空曠的房間里。
會上的人大多嘴唇緊抿,神色肅穆,不遠的投屏上是一張平穩的折線圖,昭示著持續走低的收視率。
終于有一位董事握緊拳頭站起來,語氣急躁,“念總,我反對。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減少不必要的開支,將成本投資到運營上,投資到宣傳上。”
“我也同意。進一步加大購買,只能徒增開銷,這樣的好名聲怕是傳不出去,公司先夭折了。”
另一名董事也沖著語氣跟腔,念何詢掃了一眼桌上的眾人,大多表示同意的點頭,少部分選擇了沉默。
他放下手中的筆,雙手交握置于桌上,“那么各位董事是認為,版權購買是可以減免的開銷是嗎?”
無人回應,一時會議室里空氣宛若凝滯,落針可聞。
“李董事,您剛才似乎有想發表的意見。”念何詢面帶微笑,看向右手邊的中年男人。
“念總,恕我直言,我們成本有限,卻撥了其中一大部分去購買版權,導致宣傳的資金不夠,首播日之后流量持續走低。”李董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頂著壓力繼續說道。
“先不說廣告代言費與收視率息息相關,仍如今您還要一意孤行繼續購買K集團的后續版權,挪用資金,為了公司的發展,我不能茍同。”
“念總,我有話說。”隔壁附和的汪總也舉手示意,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怎么看待版權問題。”
“現如今拿來改編的綜藝數不勝數;套用游戲,微調規則的欄目也大有所在,我司現在的問題是什么?”
汪總拍了拍手掌,激動地環視了一圈,繼續說:“收益不均。投入遠遠超過了應該拿到手上的收益。在座大部分手上都握著公司的股份,都盼著公司往好的方向走,可是數據時代,沒有好看的數據,誰來買單呢?大家利益都受損,宣傳資金不能再少了啊,念總。”
大勢所趨嗎?
念何詢看著桌上的各位,有的是他創業初期遇見的前輩,有的是曾名不經傳,孤獨撰寫文稿的編劇和導演,有的是為少年理想而來的投資者,有的是曾叱咤一方的商業老將。
當表決聲起,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紀律師在一旁看著他,手指微動,在電腦上記錄著——這似乎已經無法改變的結局。
“那么反對減少版權購買資金投入的人,請舉手。”
他斂下眼眸,幾秒后又再次睜開,手臂高高舉起,脊背挺得筆直,薄唇輕啟,聲音堅定而決絕,“紀律師,我要行使‘一票否決權’。”
紀律師手下一頓,心中默嘆一聲,緩緩開口:“根據我國《公司法》第四十六條,以及第四十八條規定,念總的決議,符合三棱鏡有限責任公司董事會表決機制中設置的‘一票否決權’特征,符合公司內部章程,決策合法有效。”
回到辦公室,桌面上已經堆疊了一系列文件,念何詢關上門,久違地沒有即刻開始工作。
新綜藝反響平平,資金隨著首播日益減少,甚至出現叫停的頹勢,收視率的對賭協議仍記錄在案,完不成業績的恐慌在每個人心里蔓延。
這,就是現實。
呵,萬惡的資本主義。
七月的天,炎炎的暑氣已經不斷蔓延,透著身后的落地窗肆無忌憚地闖進來,但念何詢只覺得冷,刺骨的嚴寒宛若隆冬已至。
唇邊不自覺地掛上嘲諷,不過,是自嘲。
“矯情。”長舒了一口氣,他拿過手邊的文件,一個鬧鈴卻突然響起。
“要好好吃飯!”,這是鬧鈴的名字。
眼前閃過女孩的樣子,笑容明媚而透亮。
那日,她晃著兩只白潔的小腳丫,坐在高高的欄桿上,大聲地喊他的名字。
那夜大抵是朗月當空的,他不知道,第一次慌不擇路有些踉蹌地推開陽臺的門,幾乎以為是他的幻覺。
不然,她的眼眸怎么會如此的亮,如此充盈,讓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呆愣的樣子。
手臂不知何時抬起,去觸碰他的妄想。
然后,女孩直直地撲進了他懷里,下巴撞上她的發,鼻尖涌上馨香,手上承著的是無比真實的重量,名為幸福的重量。
她說:“我想你了。”
他只是低頭吻上她的發,靜默無言。
他和她有著不同的觀念,他一直知道。
沖突與矛盾,遲早會在碰撞和時局下爆發。
可是,那一夜,她的眼眸告訴他,即使伸手擁著你仰身墜入黑夜也沒關系。
她說:“念何詢,我想穿一次婚紗。”
“念總,這一批新的文件需要急審。”小劉的話音將他從回憶里拉出來,點頭示意,念何詢拿起手邊的簽字筆,投身于工作中。
另一邊,撒曉風忙碌在《Accelerate全軍出擊》第二期的錄制現場,恰逢休息時間,手機鈴聲響起,她看著剛聊得火熱的林萱,一通電話直奔主題地問過來:“考慮清楚了,真打算金盆洗手了?”
“嗯。做完微電影,我,一個為idol跑斷過鞋跟,沖銷量囤貨喝到吐,上可熬夜打榜,下可反黑控評的個站站姐,就要退隱江湖了!”、
撒曉風語氣輕快地說著,手上動作不停,刷著電腦上自發投遞來的新婚雙方的資料,選上幾組時間和地點都沒問題的,發出邀請。
蘇以卿后援會的解體到重建,如今已經基本完成,原本浩大的隊伍,如今砍去了大半的雜枝,只留下極其精英的兩個小團體,公益站和后援會。
個站成了散戶聚集的地方,不過,正主已經如此行動了,也有不少個站自發解散,她不過是千萬潮流中的一支。
“那你和你家那位呢?你爸媽……”
鼠標在發送鍵上一頓,撒曉風闔上眼眸,有風從耳邊吹過,將話縹緲在其中,“萱萱,未來太遠了,我只要現在。”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好——”
掛下電話,撒曉風看著桌面上的策劃書。
“最后,我永遠希望,我的粉絲都能愛自己勝過任何人與事,我們都能在彼此的領域頂峰相見。”
因為這句話,她萌生出了這個想法,她要將因為蘇以卿結緣的人聯合起來,拍攝一支關于幸福的婚禮微電影。
她要把這個作品,作為深海的半闕詩,留給所有人最后的聲音。
她要在不可預知的未來里,在可以抓住的現在里,和念何詢有一次,至少一次美麗的際遇。
午后的教堂,鐘聲響了三次。
雙手交握,一襲白裙的新娘在泛黃的穹頂下禱告。
踏著余響,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踏入古老的門庭。
門外是欣喜的眷屬,各式各樣的婚紗與西服相襯,在盛開的紫藤蘿下相擁。
黑色的攝像機擺在陰暗的角落,一旁亮著的電腦上是一篇編輯好的博文。
今天的拍攝進程順利得異常,女孩把自己關進更衣室里,想盡辦法,為了讓這場婚禮多延續一會兒。
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沉穩的聲音傳來。
“怎么了?”
撒曉風抓緊手下的裙擺,深吸一口氣,摸到身后的繁復細帶,胡亂無章地打了一個死結。
原來,她不舍得的。
她根本沒有那么大方,將他拱手讓人,卻又不得不清楚地意識到,他與她之間——隔山海,難言平。
撒曉風輕咬著唇,聲音輕而溫吞,“念何詢,你能不能進來……幫我一下。”
念何詢躊躇片刻,掀簾而入。
女孩在鏡中望著他,更衣室的燈光下,那雙眼眸顯得過分的水潤。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去看女孩的背后,撥開烏黑的頭發,極細的交叉系帶不知怎么在纏繞處勾成了死結。
“別急,我來試一下,總會解開的。”
他伸出手,卻在指尖觸及絲帶的瞬間停住,打量著那個錯綜復雜的結,而后才開始嘗試著尋找解法。
死結極其牢固,十幾分鐘過去了依舊毫無進展,手指染上一層薄汗,指腹摩擦在袖口上,他抬頭看著鏡中的女孩,微微垂著頭,碎發遮住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當然,也沒有出言催促。
指甲陷進手掌里,他,不想解開這個結了。
那些瘋狂的念頭已然探出頭來,由不得他奮力地往下壓。
心中有著隱隱的預感,讓他心痛的幾乎窒息。
他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手上既然已經沾上鮮血,那就一輩子清醒地沉淪。
而對她……
撒曉風低著頭,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嘗試時,劃過她后背的肌膚。
極輕極淺的觸碰,像貓尾掃過指尖。
“解不開嗎?”只是輕聲地問,女孩闔上眼眸,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念何詢放下手,將她的頭發重新攏在掌心,一縷一縷細細理好,散在肩上,坦然地說:“解不開了。”
這輩子,大概都解不開了。
撒曉風轉頭去看他,似乎是被他逗笑,眼角還閃著水光,語氣向上,“念何詢,解個結,你怎么還委屈上了?”
盛夏,在紫藤花瓣紛飛的日子里,沒有捧花的新娘與沒有戒指的新郎,在神父面前許下誓言。
“在無法預知的未來里,我也許再也不能如今日這般美麗。”
“所以……”
“I will cherish this moment and pray with all my heart for a cherish future.”
(“我將珍視此刻,并真誠祈禱我們能有一個值得珍惜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