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尸橫遍野的物理模擬考的結束，第二次月考也接踵而來。

不過在這中間，盼望已久的秋游先一步出現，安慰了萬千學子的心，地點是票選最高的洛城游樂園。

開放不久的游樂園還沒有大肆宣傳，又恰逢工作日，看著零零散散的人群以及稀松的隊伍讓不少男生興奮地四散開，老師遠遠地喊著集合時間，然后無奈地拍掌解散。

“萌萌，我們先玩什么？”芷溪拿著園區的地圖，指點江山，“過山車，大擺錘，據說最近還有圣誕節限定的鬼屋誒！”

“圣誕節？不應該是萬圣節嗎？”

“哎呀，鬼知道呀，去不去，這個鬼屋就在門口轉過去一點。”

林萌看著地圖上的簡介，劇情鬼屋，思索一會，挽著芷溪的手臂，“好！”

距離不長，遠遠地就能望見一個用各色彩帶裝飾的巨大的紅白屋子，門口還有一只惹人喜愛的金鈴鐺麋鹿雕像。

胖乎乎的圣誕老人看見有人過來，便熱情地迎上來，“哦，兩位可愛的小姐，是來參加宴會的嗎？”

“宴會？啊，是呀。”芷溪拉過林萌，笑著點了點頭。

“那尊貴的小姐們，請出示你們的請柬。”

“請柬？”林萌疑惑地看向圣誕老師攤開的雙手，解釋道，“我們學校秋游沒有實體門票。”

“請問，是誰遺落了珍貴的請柬，啊，是這兩位美麗的小姐的嗎？”

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小姐姐，頭頂光環出現，手上是兩個系著蝴蝶結的鈴鐺。

“請問，你掉的是這個金鈴鐺，還是這個銀鈴鐺。”

“呃……”林萌仰頭看著敬業的小姐姐努力維持著高冷的形象，巨大的裙擺在風中晃著，可以看出其下的玄機，大約一米的高蹺立在面前。

林萌努力地配合演出，“小姐姐，我們掉的是普通的鈴鐺。”

“不，我掉的金鈴鐺。”

林萌轉頭看向她，芷溪指著金色的鈴鐺，一本正經地說，“金色的鈴鐺好看。”

“哦，誠實……不，美麗的小姐，請伸出雙手讓我的使者為你們系上鈴鐺，然后就可以參加宴會了。”

工作人員穿著一樣的白裙，遞過來一個古銅色的小鈴鐺。

柔軟的紅色飄帶在白皙的手腕上系上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飄帶上面還點綴著一張畫有Q版圣誕老人的電子卡片。

芷溪手上則是白色絲帶的金鈴鐺，卡片是一只可愛的麋鹿。

拿出手機，兩個蝴蝶結碰在一起，拍下一張照片po空間，林萌轉頭看向芷溪，“那我們走吧！”

“沖！沖！”

緊閉的門被打開，圣誕老人和白衣小姐姐突然后退一步，半鞠著躬，詭異的童聲響起，“歡迎來到Satan house！”

不成調的音符高高低低地響起，林萌緊緊抓著芷溪的手走進去，長長的走廊隱匿在黑暗中，深藍色的燈光忽明忽暗，鑲在墻兩側的蠟燭隨著腳步的邁進點亮。

“咔——”門關上了。

“Satan是一個可愛的孩子，雪白的皮膚，血紅的嘴唇，藍色的瞳孔，黑色的牙。最喜歡的便是在雪地里堆雪人。”

“Satan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喂養鄰居家的寵物，幫助郵差送信，周圍的木匠鐵匠都知道他。”

“可是，村子里的人，不喜歡他。于是聰明的Satan決定辦成圣誕老人，送所有人一個禮物。”

走廊盡頭是一面墻，上面是一幅Satan的畫像。

童聲在此時突然像是電流撥動，“刺啦——”頓住，所有的蠟燭一瞬間被吹滅。

然后畫像上的男孩在熒光里露出黑色的牙齒，咧開微笑，“啊！”背景聲適時響起，白光驟亮。

眼前瞬間出現三個岔道，三個分別身著管家服，雪人服和麋鹿服的工作人員從暗處走出來。

“銅鈴鐺，銅鈴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誠實孩子，請您走這條路。”管家微施一禮，恭敬的樣子。

如果忽略他木質的右腿和金屬的左耳，林萌大概能為他的顏值土撥鼠尖叫，可是配著詭異的BGM，和空調的冷氣，林萌只想吼一首忐忑。

當然芷溪的情況也不好，麋鹿服的少年眼神純真，身影帶著未脫的稚氣，“金鈴鐺，金鈴鐺，虛榮的孩子啊，走這條路，你將擁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但頭頂留著鮮血的殘破鹿角配上手上難以忽視的腐爛傷痕，著實觸目驚心。

“銀鈴鐺，銀鈴鐺，世界上最神奇的銀鈴鐺。哦，沒有銀鈴鐺的孩子。”紅色眼珠在雪人的臉上緩慢地轉了一圈，粗糲地機械聲透過厚重的頭套傳來，“嘿嘿嘿，沒關系，鈴鐺換鈴鐺，孩子你要交換嗎？世界上最神奇的銀鈴鐺。”

藍色的飄帶配上漂亮的銀鈴鐺，在雪人樹枝的手上掛著。

紅色的眼珠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圓滾滾的雪人磁片閃著金屬的光，冷風從背后吹來。

“鈴——”回音飄蕩在狹小的走廊里。

“要分開走了，怎么辦？”林萌看向芷溪，聲音止不住地帶上顫抖。

“還沒開始，怎么就能結束呢，不要慫，就，就是干！”芷溪把著她的手，強裝鎮定地看著深藍色的地磚。

“叮咚！時間到了，時間到了，晚餐的鐘聲快要響起。”破碎的音符串聯起來，變成教堂中的贊歌。

“來吧，孩子，參加盛宴。參加盛宴，門背后就是新的世界。”三個工作人員突然一起喊道，管家與麋鹿將她們緊握的手分開，帶進彼此的房間里。

林萌面前是黑色的分叉路，管家不遠不近地提著一盞油燈，跟在她身后，耳邊只有鈴鐺的聲音。

走哪條？左還是右？那首破碎的贊歌再次響起，林萌咬著下唇，閉上眼睛，不管了。

左邊！

轉角是一面鑲嵌在墻上的巨大哈哈鏡，林萌的身影在映照，扭曲的樣子，五官看不真切。

油燈里藍火恍惚，突然，有腳步聲在逼近。

林萌看著面前新的岔路，繼續左轉，死胡同。

“噔，噔蹬。”近了。

她貼著背后的墻，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啊！”

“檸檬。”

熟悉的聲音傳來，林萌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溫?，你嚇死我了。”

溫?慌亂地看著眼前的顫抖著的女孩，眼睫上粘著零星的水光，目光洗滌般清澈，唇色發白，似乎還被咬的有些腫脹。

剛剛還被室友調侃，突發奇想去鬼屋，是為了泡那些害怕的妹子.

可是，當她這樣站在他面前，剩下的只有止不住的心疼罷了。

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順著柔軟的頭發，垂眸看她，只剩下一句，“對不起。”

“嗯。”林萌下意識揪住他襯衫的下擺，“一起走，好不好？”

“好。”

手里是揉的有些發皺的衣擺，仿佛有溫度似得抵擋住迷宮里的冷氣。

“溫?，你怎么知道我選了左邊。”

“直覺。”溫?站在林萌身前，把她護在墻壁與他中間，感覺到身后扯動的緊，唇角上揚。

為什么選左邊？

大概，同桌良久，他習慣在她左邊了。

迷宮很大，純黑的四壁，散落各處的反射鏡面讓人迷失其中。

“左二，右四，我們再回第一個岔口試試。”溫?以最快的方式探尋著迷宮的不同線路，全左，全右，然后修改分支。

其間不斷有飄過的工作人員，他們大多是身體某些部位帶有木質或金屬的人。

不同材質的聲音落在地面上，時不時還有人目瞪紅光，一瘸一拐地飛速爬過來。

鏡面出現的血字和著詭異的曲調，伴隨間歇性的系統尖叫，讓林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揪衣服變成了無縫式貼緊，最后甚至是十指緊握的交互。

內心是崩潰的。

但放棄是不可能的，為什么？

因為他，手好軟啊！

閉塞的空間，不斷飆升的心跳，在光芒出現時終于從即將蹦出的喉口落回去。

“吱——呀——”陳舊的木門被推開，入目是昏黃色的燈光，以及奢華的擺件，燭臺，長桌，金色的盆罐器皿，散落的錢袋，大面積的布藝裝飾，中世紀歐洲貴族的感覺。

十三張椅子依次成列在長桌前，肥美的羊羔，醇厚的葡萄酒，柔軟香甜的面包。

身后的管家不知何時出現，正如剛才他不知何時的消失，“銅鈴鐺，選位置吧。”

“最后的晚餐？”溫?回握住林萌有些汗濕的手，轉頭果然看到了三個門，心下了然，低頭問她，“想坐哪里？”

“你就說，哪里比較安全。”

她的聲音不像先前那樣，緊張到看見一個NPC就拉著他狂奔離去，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警惕也卸下不少，小手悄悄地動著，一根一根手指后退著，倒是沒了一把搶過來握住的膽子。

“我身邊最安全。”

溫?笑著拉過愣住的林萌，把她安置在中央偏左的位置坐下，抽回手在她的鼻頭刮了一下。

貪戀溫度的小檸檬，一邊酸著突然落空的小手，一邊傻傻地看他坐下來，“你坐C位啊！”

“C位不應該是最危險的位置嗎？”

“嗯。據說如果完成隱藏任務，有神秘禮品拿。”溫?扯著話題，看到女孩一幅你在說什么的表情，不禁失笑，“富貴險中求。”

林萌看著溫?，深刻思考了一下換座位的可能性，但計劃還未實施，就順利流產了。

其他兩扇門相繼被打開，十三張椅子一瞬間坐滿了人。

“萌萌！”芷溪向林萌揮了揮手，她被安排在了一堆錢袋正前方的位置，而一個拿著藍鈴鐺的青年被安排到了溫?的右側。

一封信件被管家遞過來，林萌接過打開，黑色的信紙上，是一行白色的字，“我實話告訴你們，有一個人出賣我了！”

環顧一周，每個人似乎都有一封信紙顏色各異的信，或黑或金或銀。

“所以，我們是要找叛徒？”

“叛徒，叛徒，Satan正看著你呢。”詭異的童聲再次響起，燭臺明明暗暗的晃動著，一瞬間房間里響起了源源不斷，參差錯落的鈴鐺聲。

“嘿，叛徒是你嗎？”

一把刀突然從林萌身側出現，指向溫?的方向，一個小男孩閃爍著藍色的瞳仁，咧開血紅的嘴，露出黑色的牙齒。

“啊！”

“謝謝各位玩家的參與！歡迎你們下次再來。”

林萌癱軟在芷溪身上，看著出口的員工微笑地向他們道別，溫?則站在一旁和工作人員交談什么。

“所以，隱藏任務是找出叛徒嗎？”

“對的，同學，不過我們的隱藏任務可不是直接猜一個人就OK了哦。”

“當然。”

“叛徒是換取銀鈴鐺的人，被安排的位置是猶大的位置對嗎？”

“銀鈴鐺在第二階段的三岔口就有提示，換取的銀鈴鐺有神奇的力量，力量是什么？”

“從剛開始我們作為玩家其實就獲得了力量本身，但是沒有媒介無法使用。”溫?從手腕上解下古銅色的鈴鐺，一張雪人的電子卡片被拿在手上。

鈴鐺上的磁卡和雪人磁卡相貼，發出刺耳的電磁聲，溫?將磁卡從鈴鐺上拿下，純色的磁卡背面，顯示出一串花體英文。

“Congratulation!”

“其實不難猜，引路的三個NPC中只有雪人，帶了頭套遮住頭部，且身上沒有其他傷痕。”

“第一階段里，以Satan最喜歡推雪人，且村里人不喜歡他為前提，滿足‘背叛’一詞的條件來看，雪人就是叛徒的概率很高。”

“而且規定中只允許兩人一起進入，恐怕是想提供一些關于鈴鐺的線索。”

面前是在柜子里翻找的工作人員，溫?抬頭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調整呼吸的林萌，心中涌起一陣歉意。

本以為按照原圖，她的位置也不該直面危險……

“同學，恭喜你完成隱藏任務：揭秘邪惡的叛徒，這是你的獎品。”

“謝謝。”

手上是兩張游樂園指定餐廳的200元代金券，以及熱門項目的團體優先通道卡。

“給。作為嚇到你的補償，請你吃飯。”

林萌看著遞過來的優先卡，賭氣地沒有接過，“那我要吃窮你。”

“好。”

游樂園中央餐廳，同心圓的設計，內圈是巨大的雙層旋轉木馬，外圈則是裝飾成旋轉茶杯的卡座。

“歡迎光臨，三位客人請坐這里，這是菜單，今日推薦，墨魚鮮蝦面哦，第二份半價。”

墨魚鮮蝦面？

林萌翻開菜單，“啪！”再次合上。

溫?聞聲抬頭，拿過那本被扔在中間的菜單翻開。

Satan端著一碗面吃得津津有味的笑臉。

最終的決定權還是落到了金主的頭上，一番商討后，敲定了一個三人套餐。

“霧艸”林萌看著自己的腰上突然出現的掛件有些懵，只聽芷溪飛速地解釋著情況，“開神掩護我，老劉警告！我這次模考跪的不能再跪了，被他發現要一曲涼涼啊！”

模考。

轉過頭便看見一群理科老師結對走進來，溫?看向對面，女孩低著頭，只能看見緊緊抿著的唇。

這次模考的題目變態，出題老師完美地將平均分卡在了50，連他也不過堪堪壓上80的線。

而她，48分。

該拿的基礎分，一分沒丟，48分。

“嗞——”手機在口袋中瘋狂震動，溫?這才發現滿屏的消息涌在屏幕上，剛接起語音電話，就傳來罵罵咧咧地聲音。

“開神，你人呢？鐵子抱著我哭到現在了，都因為您的鬼屋計劃。”

“哭個屁，老子這叫釋放自我！”

“誒，我警告你敢蹭我身上你就……反正阿聞他們嚷著要吃飯，我們現在在中央餐廳這塊兒，你記得過來。”

“嘟……”

“我室友過來了。”溫?看著正在用叉子戳著盤子里雞米花的小朋友，解釋道，“介意一起嗎？或者我們再開一桌？”

“啊！老劉他們過來了！怎么辦，萌萌，我當場去世。”

看著芷溪地鼠式探頭又迅速縮回去，林萌戳著手下的小吃，滿腦子都是那句該死的“下次不要了。”

“再開一桌吧。”

只見溫?站起來，拿過她空置一旁的左手，將一張卡片被放在掌心里，指尖劃過帶來細密的癢，下意識地想去握緊什么，“今天秋游，少想有的沒的，開心點。”

額頭被輕輕地彈了一下，林萌看著他走遠，恰好擋在一群老師面前。

服務員也順勢將他們的位置安排在了門口，不再深入進來。

似乎是寒暄了幾句，只見三名男生從門口吵鬧地進來，和他坐在一起，新的座位完美地擋在她們與老師之間，形成天然的庇護所。

好像又被他照顧了。

埋頭的芷溪直起腰，陪著胸脯長嘆一聲，“Safe！”

然后便投身進美食大業，叼著一片披薩，從夸獎溫?牛逼到下午去玩什么，扯了個天南海北。

不過過山車，大擺錘等計劃終究在兩人吃撐后流產，拿著暢玩卡，林萌感受到了資本主義單純美好的小快樂，看著遠處滿是學生的長長隊伍，唇邊弧度上揚，非常不厚道地笑出聲。

“要開心！”

秋游過后，緊鑼密鼓而來的便是一連串的考試。

第二次月考，期末考試，時間匆匆流逝，趕著人們向前走著。

林萌將手上的期末成績單夾進日記，抱著被子陷在柔軟的床上。

120名。

沒進前100，甚至……

感覺到眼角涌出的潮意，林萌咬緊下唇，手指緊緊抓著被子，把臉埋在枕頭里。

死寂。

過了很久，黑暗的房間里，一個少女坐起來，明亮的臺燈被打開，一張揉皺的卷子被細細展開，握筆的手帶著幾分顫抖，卻固執地不肯停下。

“嘀嘀！”

“@全體成員，周三下午理化補習教室（第一教學樓B102）集中備戰競賽。收到請回復。”

“嘀嘀！”

“嘀嘀！”

“嘀嘀！”

林萌一把抓過手機，高高舉起。

“啪嗒。”

檸檬掛件撞在手機殼上，夜晚的風寒涼地打在臉上，格外的冷，卻吹不散眼圈的紅。

手臂無力地落下，切開界面，打下兩個字，剛準備發出去，手指卻頓在原地。

“叮咚。”

“特別關心。溫?：沒事吧？”

“啪嗒——”

“啪嗒。”

……

溫?看著遲遲未回的對話框，調出競賽群，一堆收到幾乎將人淹沒在里面，他耐心地一條條翻上去，終于找到那個淺黃色的頭像。

林萌：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