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叩門扉，一個小太監開了門，看到是水千沫也只笑笑，說主人在等。水千沫心道，這人，還真篤定她一定會來啊！將燈籠放到門口，水千沫自己拎著食盒跟著小太監向里面走去。宅子不大，來到一個蓋滿雪的小院子，小太監轉身一拜，道，“主人就在里面，請進吧。”

水千沫走進院子，只看見地上有孤零零的兩排腳印，她踩著腳印，走了進去。書房的門虛虛掩著，水千沫敲了敲門，走了進去，她想了想，回身將門虛掩上。

這書房布置得清淡雅致，兩面墻全是書，很像那個人，房間一角里燃著熏香，熏香的味道非常濃厚，卻蓋不住一股藥味。水千沫彷如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走進去，目不斜視，對著主人福了一福，道，“白玉公子，奴婢來了。”

白玉空只淡淡道，“你來了。”

“公子說酉戊相交，有問必答，奴婢心中有惑，不能不來。”水千沫沉著氣道，“只希望公子言而有信”。

“你放心，我不會以虛言誑你。”他坐在書案后面沒有動，只側頭看見水千沫手上拎的食盒道，“那是什么？”

水千沫放下食盒，跪下行大禮道，“白玉公子曾救了奴婢的命，還多次的幫奴婢，公子的這份恩情，奴婢無以為報。這些點心是奴婢親手所做，希望公子不要嫌東西粗鄙。”

白玉空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還知道什么？”

水千沫搖頭，“其實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測的。”

白玉坐在那里，側了一下身，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道，“你肯來這里，就是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現在又何必扭捏，直言無妨。”

水千沫想不到白玉空這么爽快，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奴婢就大著膽子說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道，“請問公子，寒止殿的林嬤嬤是不是與公子相識？”

白玉空倒是毫不猶豫，道，“不錯！”他頓了頓道，“林嬤嬤確實曾托我對你稍稍照顧。”

水千沫苦笑了一下道，“若說公子只是稍稍照顧，恐怕說的輕了。千沫從寒止殿出來，當天就收到了公子送來的傷藥，后來公子又送來堊灰和大瓶傷藥，提示我處境險惡，要小心應對，這是公子對千沫的照顧。”

白玉眼睛微微瞇起，道，“你怎么知道的。不，應該說你何時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水千沫心里腹誹，還不是你想讓我知道的，次次都送白瓷的器皿，就是在指白玉啊！

“奴婢曾懷疑過是戰公子所為，可是，他實在是不大像。”說道這里水千沫難得的臉紅了一下。“自從公子任博士，來到這國子寺，奴婢就再沒收到那些東西，前后相續，奴婢覺得那個人就是您。”

白玉空笑笑道，“還有么？”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在千沫看來就是默認。

水千沫慢慢抬起眼簾，既然白玉空坦承與林嬤嬤有關，那么那件事，多半他也有關系。她咬咬嘴唇道，“前幾日，宮里都在傳的穆貴妃對奴婢做的事，公子是否也知道詳情？”

不知洲內。

一人坐，一人站。

一人氣定，一人忐忑。

白玉空看著她的眼眸深邃得猶如古井，卻在那黑沉中透出一點光來，好一會，他才道，“是，我知道這件事是你做的，林嬤嬤一下子要準備這么多的絹花，自然只能找人幫忙，她找的人就是我。”水千沫心道，果然。林嬤嬤與白玉不是單單認識這么簡單，她能在宮里多年不倒，背后的靠山就是白玉家。

千沫緩緩道，“那件事只有皇帝開口，穆貴妃才會罷手的。除了皇宮里，我聽聞朝里的大臣也有提及此事的，皇帝才會這么快的做出反應。不知是否也有白玉公子的功勞。”她看著白玉空，那臉上的表情不算喜悅反而有些擔心的樣子。

“這件事朝里的大臣知道的不少，我并不敢居功。”雖然他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水千沫也明白，他的確在背后推波助瀾了。

白玉空目光一凝道，“我聽林嬤嬤說過，其實對付那穆貴妃，你還有更厲害的法子，假如當初你跟云妃多說幾句，不用你動手，云妃就能夠做的更決絕，必定讓穆貴妃傷筋動骨。”

“是！”水千沫坦然道，“可也只是傷筋動骨，不能永絕后患。必會招致她更猛烈的報復，還有可能讓四，四皇子，也．．．．．．”水千沫低下頭，停下來說不下去了。

白玉空替她說道，“從穆貴妃一個仇敵，變成母子兩個仇敵。”白玉頓了頓，看了一眼垂著眉目的水千沫，“你不想那樣做，除了避免多一個仇敵，好像也怕四皇子會被這件事影響到。從一開始，你就只打算算計穆貴妃一人。她惹了一身的麻煩，而四皇子卻那么巧出宮避過了風頭。我記得，考效時，你也幫過他的。”白玉空看著她，臉色分外的平靜。

“你，很在乎他么？”他淡淡的問道。

水千沫低頭不語，在她的眼前，與屠弋的過往一幕幕閃過。只要想到讓她與屠弋反戈成為敵人，她就會覺得心里一陣發痛。這種疼，與她假想失去寶兒、南枝、嬋嬋等朋友的心痛差不多。水千沫在心里暗嘆一聲，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視那個愛發脾氣的小男孩為自己的朋友，列入了不可傷害的名單里。

這便是林嬤嬤說過的，她的缺點，看似無情，卻其實很重情。

“那二皇子呢？他出宮尋寶居然會帶上四皇子，時間還這么巧合？”白玉接著問，目中似有一星流光閃動。

水千沫皺了皺眉毛，屠弋并非容易擺布的人，會在那時間出宮，的確是她請屠瀟幫忙的，就連那傅山里有靈壽也是她告訴屠瀟的，要不然屠瀟貴為皇子，也不會輕易答應一個奴婢的請求。想起當時屠瀟那眉毛飛出天際的表情，水千沫嘆了口氣，從那深山回來，以屠瀟的聰敏大概他也早猜出來了。但是這并不關白玉空什么事，所以，水千沫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