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了步輦，當先進入了大殿，所有的文武大臣緊隨其后有序的進入，鼻觀口，口觀心，不去管那屏風后面的人影晃動。就算是有女兒在宮里當妃嬪的，也裝做不知，守規(guī)矩的很。

水千沫跪在地上迎駕，她偷眼看了看當今的孝獻帝，孝獻帝坐在龍椅上，旁邊站立著兩個御前宮女，其中一個正是何嬋嬋，兩個人都低垂著臉肅穆的很，除了這兩個宮女，御前服侍的還有皇帝最信任的錦白公公。

這孝獻帝果然如何嬋嬋所說，年紀三十出頭，面容白凈，長得很是英挺。幾個兒子中，三皇子屠燴的相貌最肖似孝獻帝。從外表一點也看不出，孝獻帝是個一句話就葬送了近千宮女性命的人。

孝獻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幾個兒子，各個人才風流，很是高興，他對著眾人說，“今日朕不重要，諸位才是主位，朕的諸位大臣皆是品德崇高，文采出眾之人，今日就替朕考一考我的幾個皇兒。

大家不要有顧忌，幾個皇兒亦不要藏拙，雖龍生九子，但是各個不同，也是請大家?guī)臀铱纯催@幾個孩子的優(yōu)缺點，希望他們能自省，在以后的學業(yè)中取長補短。”這孝獻帝也是說的大白話了，眾大臣聽得都是心中一松。

說完，孝獻帝坐在龍椅上，大袖一揮，就讓太師開始主持這一次的考效，當朝的太師姓風，大約四十多歲，正當年，很有權(quán)勢也是飽學之士，他領(lǐng)了旨，站到幾位皇子前面一一施了禮，皇子們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還了禮。

皇子們平時所學都脫不開《四書》《五經(jīng)》的范疇，今次考效的內(nèi)容也離不開其內(nèi)，風太師任意抽出題目，讓皇子們作答，首先便是史，風太師邀請了朝中幾位大臣一起，問詢前朝歷史，夫子偉業(yè)，或帝王的功勛，或著名戰(zhàn)爭，等等，幾位皇子均對答如流，風太師與群臣見問不住，便笑笑夸贊道，諸位皇子都甚是了得。

轉(zhuǎn)下一科，便是要寫的了，策論，經(jīng)義，風太師略一思考，以《周書·君陳》中“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此句，為題目令四位皇子做一篇經(jīng)義，一炷香為限。這一篇有孝有德，最是常見，最易寫成。群臣都明白，風太師這是拿不準皇子學業(yè)程度，想先試一試。

宮女奉命點上雀鳥香。香氣冉冉令人心神更為凝聚。

四張書案兩兩相對，左右擺放，列在大殿的中央。四位皇子，走到書案邊上，略略思索，拿起毛筆，開始寫起來。四皇子與二皇子在左邊，大皇子與三皇子在右邊。水千沫站在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書案旁邊，為兩人磨墨。屠瀟和屠弋都微笑著看了一眼水千沫，水千沫卻不敢抬頭，只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低頭做事。

不大工夫，一炷香已燒完，錦白公公親自下來，收走了四位皇子的文章。先請皇帝看了。孝獻帝一篇一篇看得極為認真，看完后，面色很是舒暢，口里卻說，“請風太師，為幾個不成器的皇兒點評。”

風太師拿過來，看了看，其實這經(jīng)義，前人早寫了不下幾萬次，實在是很難寫出什么新意的，只要語句通順，文筆出彩，就可以說上佳。風太師察言觀色，早看出孝獻帝對幾篇文章還是滿意的，自是不能當眾撫他的意。他也是個老狐貍，不說誰優(yōu)誰劣，將每篇文章中，都選出優(yōu)秀的幾句拿出來點評，自是哄得皇帝開心。錦白公公將皇子的幾篇文章使人抄錄了，傳下去給大臣們看，大家都交口稱贊，稱皇子們文采出眾，得了孝獻帝的風貌。

到下一篇該寫策論時，風太師正要出題，孝獻帝道，“且慢，這次的題我來出吧！”他拿起紙筆寫了一題，讓錦白公公拿下去給風太師看了，風太師立刻臉色有些變化，似想說什么，孝獻帝卻道，“只是讓皇兒們寫一寫，不妨事的。”

風太師將題目拿給四位皇子看，水千沫在旁看到，那題目是，“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她心里驚了一下，這是先賢寫給君上的，意思是削弱諸侯力量。

重新點上香。計時開始。

四位皇子見到題目，面色都很凝重，一時下不去筆，待到香燃了小半時，大皇子最先開始動筆，他寫的不是很順暢，時停時歇。不一會屠弋也寫了起來，他也是并不輕松的樣子，寫了幾行又撕掉，如此反復，顯然是不大好寫。

水千沫站在書案邊上為屠弋磨墨，見他開始寫起來，也放下心來。側(cè)頭看去，三皇子也開始寫，只是，似乎他寫得非常輕松，并無什么壓力。而二皇子屠瀟不知在看什么，只咬著筆尖，似在出神，水千沫看看那香已燃了一半，心里有些焦急起來。她裝作去替屠弋拿紙，路過時，用眼睛瞟了一下屠瀟，屠瀟一怔，會意的對著她笑了笑。

待到一支香燃盡，錦白公公下來收文章。屠弋洋洋灑灑寫了幾大頁。水千沫側(cè)頭看見屠瀟交上去的紙上只寫了幾個字，心里猛的一沉，擔心的看著他。風太師面色如常什么也看不出來。眾大臣雖然心里好奇的緊，卻無一人敢交頭接耳的問。只在那里等待。

孝獻帝拿起四人的文章，看了半晌，面色卻是變幻不定，捉摸不透。好半晌，孝獻帝哈哈一笑，道，“朕的兒子們還真是有趣！”他拿了文章讓風太師看，風太師看了，也與孝獻帝的表情相似。孝獻帝笑完之后，拿起一篇文章，問道“燴兒，你告訴朕，為何這樣寫。”

三皇子屠燴依舊是冷冰冰的樣子，他行禮道，“兒臣聽從父皇圣旨，既是忠也是孝。父皇要怎樣，兒臣便怎樣，所以兒臣只是把自己的忠心寫出來而已。”

孝獻帝莞爾道，“王兒有忠心也有孝心，值得嘉獎。”

他轉(zhuǎn)臉又看向屠弋和屠蔽道，“弋兒和蔽兒倒是相輔相成。蔽爾持重，若是稍過一些，就會有些保守。弋兒年輕，有些極端，卻是出奇制勝，想法很新鮮啊！若你倆相互扶持，對朕倒可算一件幸事。”

三個兒子都得到了評語，心中放下心來，站在一旁，如今跪在地上的只有屠瀟了。

孝獻帝將笑容收了收，看著跪在地上的屠瀟道，“瀟兒，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