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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核算繡品,探春盡顯理財技能;繼德求媳,蕉客失言將功補(bǔ)過。

自提親之日起,老三房就日似一日忙碌起來,先是擇吉交換生辰八字,再是定親禮、定親宴,繼而擇大婚吉期,送彩禮,置辦嫁妝,還要裝新新房等等。見此,探春提出辭去,黛玉不準(zhǔn),說:“讓哥哥嫂嫂去瞎折騰,我們該干什么還干什么。”探春只好從命。后來又要重新裝新新房,黛玉又不允說:“這屋子才住了幾個月要怎么新?”祥玉犟不過她,就借了一個擇吉期,排核投送喜帖親友名冊的由頭,將大伯、母親、四叔夫婦都請了來,說了,黛玉這才無奈答應(yīng)。并將她與紫鵑安置在東宅樓下暫時居住,連同一應(yīng)家具用物悉數(shù)搬移過來。探春姐妹安置在本厚家東宅,這一套三進(jìn)一樓的宅子原是給其長子伯熊鴛鴦夫婦居住的,因二人常在京里,所以至今閑空著。一應(yīng)用物均齊全,稍加掃除即可入住,且宅中前后還有五六下人仆婦照看。二人過去祥玉又添派了男女仆從七八名,經(jīng)紫玉提議婚期吉日選在明年二月十二日花朝期又稱百花生日,卻又是黛玉生日。尚有近八個月時間,各項(xiàng)準(zhǔn)備、籌辦均可從容行事。遠(yuǎn)處的親友,主要是京城外祖家,正月十五過后啟程南來也無妨。諸多事項(xiàng)就直接與本厚商量,不必事事通過媒翁了。說是商量,本厚總是遵照行事,但有一件卻提請祥玉更改了原意。事由是這樣的,原欲邀請的雙方親友中,遠(yuǎn)的只至京城,沿運(yùn)河至濟(jì)南、徐州、淮陰、揚(yáng)州。蘇州以西,沿長江至南京各地店鋪各一二人。本厚想,這天大的喜事,要與所有二百難友共享,西路店鋪里還有難友在,故提請祥玉將鄭州、長安、西海、蘭州等地也要請一二人前來同慶同喜,祥玉也答應(yīng)了。時已入夏,天漸炎熱,林家老三房上下人等忙的更是熱火朝天。妙玉是當(dāng)家主婦,長嫂要籌辦黛玉、紫鵑二人的嫁衣嫁妝,親友們喜宴后回程的答謝禮,賞小輩孩子的錢物以及下人的賞銀。遠(yuǎn)親的食宿安置,老宅的清潔掃除,喜宴食物酒水等等。祥玉則一心撲在西宅的裝新,內(nèi)外家具應(yīng)用物品上。東宅后廳兩廂四間屋子全騰出,妙玉早早高價雇請了八位經(jīng)驗(yàn)老到的裁縫師傅,吩咐了每人四套婚嫁新衣。按日期計算原也不要這么長時間,妙玉自有打算。這一是早比遲好,這二,她心里算計,黛、紫二人婚期一經(jīng)傳出,揚(yáng)州總掌柜楊繼德必來求娶未婚兒媳侍書。這就得早早備下,另外說不準(zhǔn),還得為惜春做好打算。夫妻二人心里明白,妹妹婚事關(guān)系重大,決不能有半點(diǎn)閃失。為妥善行事,夜里二人在房中常籌劃至三更過后方安歇,還按項(xiàng)開列清單按號派定專人負(fù)責(zé),又央求大伯、母親及四叔四嬸過府審定。西宅匠工家仆齊上陣,由內(nèi)到外,由上到下,先是掃除清洗然后再刷亮漆。東宅也不清閑,內(nèi)宅樓下明間現(xiàn)今成了當(dāng)家大奶奶妙玉發(fā)號施令的帥帳。鈴兒就是令官,男女倆管事進(jìn)進(jìn)出出一天沒十趟也有八趟。要起更了才稍停,用晚餐。黛紫二人本是待嫁的女兒,如今也只得被擠在樓下東房二人暫住的外房起居室里。這日午后,外面管事的來回奶奶說:“各處請柬共兩份(黛玉與有恒、紫鵑與瑞玉兩對)均已按爺奶奶交下的清冊寫好了,一總送上請爺奶奶再過目審核以防遺漏、錯失。”黛玉在房內(nèi)聽見,猛想起一事,命雪雁出門去請奶奶過來,有事商議。一會妙玉走了進(jìn)來問:“妹妹何事?”黛玉說:“嫂嫂先請坐,剛才聽管事來回,請柬已備齊,前來送審,我想就要寄發(fā)了。別處我且不問,只是京里外祖家那一撥子,倒也不少,我想到這些人,無論老少,過了大半輩子富貴奢侈的生活,是極要面子的人。如今不同了,多在鋪?zhàn)永镉扅c(diǎn)生活,女眷們靠咱們繡坊也有些許收入,算起來僅溫飽而已,即使有積蓄也極有限,接到我這親外甥女的喜帖必然傾囊而出。再加上紫鵑、侍書二人雖原是賈府的丫頭,誰都知道,她二人遠(yuǎn)非任何下人可比。再就是我林家現(xiàn)有四位尊長在,少不得也得備一份過得去的晉見之禮,還有賞孩子的,賞下人的等等。我估算著每家至少得上千兩銀子才過得去,如此算來,大舅家、鏈二哥算兩家、長房就得兩千兩銀子。二舅家得四千兩,余則類推,他們哪里有這許多銀子呢。”妙玉說:“虧得妹妹細(xì)心提醒,這些時,事情多了些。我們倒沒想到這一茬。”黛玉說:“你先別攬責(zé),倒是先想法為他們掩飾過這一關(guān)才好。”“咱們合計合計詳實(shí)地寫封信給伯熊和鴛鴦,差兩個妥當(dāng)?shù)娜诉B請?zhí)黄鹚瓦^去,這二人辦事你該放心了。”妙玉如此說。“要嚴(yán)嚴(yán)地叮囑鴛鴦姐姐,一定要瞞過二位舅舅舅母、薛姨媽和寶玉那個呆子,要不然弄巧成拙就沒法收拾了。”黛玉接著說:“他們接到請?zhí)痪司吮叵壬套h如何行禮,定下了,其他各家就好按輩依次排定行事。據(jù)此,送喜帖時讓鴛鴦悄悄跟平二嫂子說明,并遞過散碎的銀票。二舅家跟大嫂子(李紈)說,薛姨媽家找岫煙妹妹就成了。還有,他們送了禮來,咱們的回禮怎么著?”黛玉又問了一件事,妙玉說:“不用妹妹操心,你哥哥說了,親友們的賀禮都要有專人登賬(喜薄或稱喜冊)專人收管。尤其京里外祖家及有恒那邊的人,他們來多少,咱們回禮加兩成如何?”黛玉只回道:“懶得管你們這些雜事,由你們?nèi)フ垓v吧。”一連四天,黛玉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悶坐在房中。起坐間里,外面聽得出妙玉一會吩咐婆子傳人問話,一會有管事的來請示下,一會某處要支付銀兩,也沒閑功夫到房中聊幾句閑話。因?yàn)槭窃诨I辦自己的婚事,自己又不好老著臉坐到外間去旁聽,滿臉的怨氣都?xì)w結(jié)到探春惜春頭上。從早到晚咕噥得沒停嘴,念道:“這兩個丫頭,一個又是去了西海,一個去揚(yáng)州當(dāng)姑子去了,這都好幾天了,沒了音訊。“好不容易熬到第五天,太陽快到頂了,還不見她姐妹的影兒,黛玉再也耐不住了,大聲高叫:“雪雁!帶繩子去大叔家,將三丫頭、四丫頭還有晴雯給我一塊兒捆了來!”雪雁不敢怠慢,急急忙忙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來到本厚家。問守門人得知姑娘們在東宅,雪雁徑直就去了東宅。也不與樓下女孩子們答話就上了樓,開口說:“了不得了,姑娘們,晴雯姐你們快過去吧,這回姑娘可真惱了,這都五天了沒了你們的影子,姑娘要我拿繩子捆了你們?nèi)ツ亍!睅讉€人聽得了不得這一聲,又見雪雁氣喘吁吁的模樣,都放下手里的活,聽她說。雪雁一說完,側(cè)身坐在侍書旁邊一只圓凳上。惜春慌忙放下手中的畫筆說:“這可怎么好,這回逃不了一頓狠罵了。”侍書在探春右首坐在中間的方桌旁擺弄一堆絲線,說:“我前日就說了,去林姑娘那兒怕添亂,打個照面,說明了再回來也成,姑娘就是不聽。”她這話顯然是說給探春聽的。“大伙不用怕,這幾天我們沒閑著,可以將功補(bǔ)過。”探春胸有成竹地說。“姑娘們別磨蹭了,快走吧。”雪雁已站起身催大伙動身。探春隨手在桌上拿起兩張寫了什么的紙,折好藏在懷里衣襟內(nèi)說:“路不遠(yuǎn),咱們走過去,讓兩孩子還在這里玩,他們更不能去了。”晴雯叫道:“慢著、慢著,要將功補(bǔ)過,我的功最費(fèi)力了,我將這第二幅繡品做完了,從棚架上取下來帶了去,或可免姑娘一罵。”惜春說:“快些走吧,晴雯姐姐,罵一頓是逃不過了。”探春也說:“別取了,我保不罵你就是了。”晴雯就不取了,與眾人一起下樓,一面說:“姑娘罵一頓倒還罷了,最討嫌的是紫鵑那蹄子,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冒出來陰你一下就夠受的。”一行主仆十余人,嘴里說著,便覺腳下快了不少。不多會就到了,進(jìn)大門繞過照壁進(jìn)前院,拐向串堂弄直至內(nèi)宅樓院側(cè)門進(jìn)入院中。就見妙玉坐在條桌前椅子上對女管事發(fā)號施令,見探春等進(jìn)入室內(nèi),也無暇與之答話,只用手指了指東房,示意妹妹在東房。探春會意,領(lǐng)眾人轉(zhuǎn)去東房。探春剛踏進(jìn)房內(nèi),黛玉就喝道:“好個三丫頭,我就知道是你挑頭使懷,去了這些日子音訊都沒一絲兒,看我怎么處罰你。”探春忙說:“姐姐息怒,小妹這不就領(lǐng)罰來了?”說著眾人魚貫而入,小小的梳洗間容不下這許多人,除了黛、紫、探、惜、晴雯、侍書、雪雁再沒客人的立足之地了。芳官等只得退到廂房去,或是門外站立。待等眾人落座,不等黛玉開口,探春搶先開口說:“坦白地說,暫時不往姐姐這邊來,是我的主意,一是怕給府上再添亂,二是我等在大叔那里正好靜心專注地做些功課,現(xiàn)在有點(diǎn)眉目了,或可將功補(bǔ)過,姐姐意下如何?”“什么好功課能將功補(bǔ)過,讓我也聽聽。”隨著話語聲,妙玉忙里偷閑,有個空兒也過來了,隨即擠在門口晴雯身旁坐下。黛玉說:“什么功課?你別蒙我。”“決不敢蒙姐姐,”探春接著說:“咱們先前的繡工是繡坊按實(shí)時分等計算。現(xiàn)議定逐步在大莊子里物色一兩位經(jīng)驗(yàn)老到的能手作收發(fā)繡品物料的人選,發(fā)到繡娘手里的繡品她依樣刺繡。說明了,她賺繡工報酬,那么每件繡品有繁有簡,如何計算工時?每件繡品要用多少絲線?咱們要有一個精確的計算,才好定工價,定用料。這可不能瞎估估,定嚴(yán)了沒人做,定寬了要增加成本,姐姐說是也不是?”聽她說得有理,把一肚子埋怨她們的話忘得干干凈凈。“這倒是要緊的事,你有什么好主意?”黛玉急著問。探春說:“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只是一個笨辦法罷了。”說著就從前襟內(nèi)拿出兩頁紙,又說:“在大叔家才五天,前后去了半天料理事務(wù),我們干了四整天活兒。先讓四妹妹畫了兩張衣料用的花樣子,一張繁些,一張簡些,覆在料布上,侍書理線,晴雯刺繡,我稱了一斤各色絲線,任其使用。又看準(zhǔn)了西洋鐘記下她的工時,第一天午前她繡了三個鐘點(diǎn)零四十五分,中午飯后做了四個鐘點(diǎn)零四十五分,晚飯后又繡了三點(diǎn)十分鐘,第一天工時合計十一點(diǎn)四十分。第二天十一點(diǎn)二十分。第三天十一點(diǎn)三十分。第四天做了十一點(diǎn)十分,兩件衣樣繡完,總共用時四十五個鐘點(diǎn)零四十分。如按日工,不計夜工,一天也就能做八個鐘點(diǎn),就是說這兩件衣樣大約要五天半才可繡成。這中間還要加上幫手理線、穿針、劃線等輔助工,約按兩成功夫計入工時,這就要算六天半還要多些。再說這二件衣樣要繡的花共是二尺八寸半見方,用去各色絲線四兩二錢八分。就是說一尺見方的花樣要用一兩五錢絲線,而一尺方繡品用工時是二天另三個鐘點(diǎn)。”探春報了這一長串?dāng)?shù)字,眾人聽得鴉雀無聲,等她說完,黛玉不得不感嘆地說了一句,“好個細(xì)心的三妹妹。”妙玉接著說:“這才是興利除弊理家旺業(yè)的三姑娘本色。”黛玉接著又說:“按你說繡一尺繡品要一兩五錢線,工時兩天半。我要問你,這花花草草的,你有什么好辦法用什么尺量出來的?”探春說:“姐姐問的是,剛才我說了,是個笨辦法。”黛玉等不及了說:“你快說。”“我叫侍書去廚房要了一小把干面粉用沸水調(diào)了小半碗稀稀的面漿糊子,把一束絲線放在碗里,使絲線都沾上漿糊,再取出線頭,兩個手指輕輕夾住絲線往前拉,抹去線上多余的漿糊,然后就用這根帶有少許黏性的線,沿著繡成的繡品邊沿黏著慢慢向前移,一直到外沿全圈完,這就有了繡品外沿的總長度,然后將線一折四,用尺一量,它的方寸就有了。”“真正難為你了。”黛玉再發(fā)感嘆地說:“虧你這份細(xì)心,想得周到。”惜春見黛玉再沒有責(zé)怪她們的心意,便大膽問了一句:“林姐姐不責(zé)怪我們了?”黛玉說:“我夸你們還來不及呢,再不我成什么人了。”惜春高興得拍手雀躍說:“好,好,好,不過姐姐得先夸我才對。”黛玉問:“為什么?”惜春說:“林姐姐你不知道,這幾天三姐姐管著我夠狠的,她畫了一副名叫國色天香的牡丹草圖,一朵大花,兩朵小些,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葉片和花莖枝梗,限我一天畫好,不然不讓吃晚飯。你說她狠不狠?”又說:“可憐我整整站了一整天到掌燈了才交了差,累的我全身酸痛,眼也花了,手也僵了。”黛玉只說了一句:“四妹妹辛苦了。”晴雯就耐不住了,高聲叫道:“姑娘你得先夸我,四姑娘就畫了一天,晚飯前就完事了。你剛才聽見的,三姑娘記在賬本子上呢,我整天半宿地連著這四五天,比誰都累。”探春笑罵道:“瞧你們倆沒出息的樣兒,在姐姐面前邀功請賞呢,有這功夫,說點(diǎn)正經(jīng)事就好多了。”妙玉說:“這倒是,有了三妹妹這賬本,咱們就可按繡品大小議議工價了。”猛的,紫鵑冒出來,截住了她的話頭說:“三姑娘賬本上是記的晴雯的賬,你們都是知道的,咱們大伙的一雙手有誰能趕上她那兩只爪子。”晴雯也不示弱,立即回敬了一句。“你們聽聽,冷不防我又讓瑞二奶奶咬了一口。”妙玉笑道:“這兩個人不能湊到一處,不抬兩回三回杠太陽都下不去。”黛玉瞪了二人一眼,賭氣地說:“就知道貧嘴,有什么好主意也說說。”“我說的是正經(jīng)的,”紫鵑答道:“她的繡活誰不知道,又快又好,要按她的功夫定工價有幾個敢接這活呀。”妙玉說;“這確是如此,咱們在用料、工時上再讓些,工價也寬些才好。”只說了兩句,妙玉又被外面回話的仆婦請到外面明間去了。探春說:“按晴雯的手藝,一天也就是剛才的算法,八個西洋鐘點(diǎn)可繡四個半方寸,就這個數(shù)為標(biāo)準(zhǔn),再議議定價。”紫鵑、雪雁等女孩紛紛用手比劃,芳官還找來了一根木尺遞了過來。紫鵑咕噥開了:“一天不帶夜作,繡這么大一塊,打死我也繡不成。”侍書也說:“往日自己繡一塊手帕子,就那點(diǎn)東西,整個月都弄不好。”黛玉說:“別再說以前的古話了,那不是干活,實(shí)在是閑得無聊,侍弄個手帕子、香囊什么的,就是自己用,實(shí)則是消遣罷了,今后咱們就得靠這行當(dāng)討生活,自立自強(qiáng)。”探春說:“姐姐說得對,咱們靠自己的這雙手討生活,大家說晴雯手藝又快又好,咱們可以定的寬松些也無妨。”黛玉說:“依三妹妹計算,晴雯一天能繡四寸半方,咱們定四寸如何?”“還多。”紫鵑馬上反駁說。探春說:“就按三寸半算吧。”侍書點(diǎn)頭說:“也就差不多了。”探春說:“按三寸半算,平均一件衣料要四天半才能繡成。”黛玉說:“那么工價怎么定呢?”一邊說一邊用眼睛逼著探春,她知道,探春也已胸有成竹了。果不出所料,探春不假思索就說:“若按三寸半定額為一工,我意按一寸方三十大錢計工價,這樣一天做滿額,即可得一百零五枚大錢,一月三十天,可有三兩銀子的收入。按咱們現(xiàn)在的花樣子比老祖宗傳下來的花樣子要新鮮簡明得多,所以一個月也可繡成五大件衣裳。也就是說每件衣料繡工要半兩銀子的工價,再加裁剪、縫、整,紐扣等等也算半兩,衣料算一兩,還得加課稅、運(yùn)費(fèi)、店房租金,繡莊的傭金,伙計的薪水,咱們的辛苦錢加在一起,也得算一兩。這樣算來,我估計每件衣服要三兩銀子的售價,這同我們繡坊的售價是相近的,甚至還要低一些。”眾人又是鴉雀無聲地聽完探春這一長串經(jīng)營算計,有人贊嘆,有人驚呼。妙玉也不知什么時候又進(jìn)來了,說:“你們聽聽,咱們繡坊有了這位總掌柜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惜春說:“姐姐真厲害。誰也算計不過你。”芳官文官等五六個丫頭都堵在門口,聽說做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工錢,都高興得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喔,這么多呀。”黛玉也嘆服地說:“三丫頭呀三丫頭,就這五天你卻都算計好了,嫂子說了,繡坊總掌柜就不必舍近求遠(yuǎn)了。”黛玉又說:“可你們沒想到,咱們這是外放給嫁出女兒做的活兒。三妹妹剛才算的是一月三十天滿打滿算一天八個西洋鐘點(diǎn),不停歇才能得三兩銀子,你們細(xì)想想這嫁人了的媳婦,上有老下有小,在農(nóng)家還有農(nóng)忙農(nóng)閑。家里田里,除了老老少少的人要伺候,還有豬羊雞鴨,哪能整天整月坐在家里拿這小小的繡花針呢。農(nóng)閑了,孩子睡了,能忙里偷閑有三四個鐘點(diǎn)就很不容易了。”探春說:“姐姐說的沒錯,賬是這么算,究竟是外放給居家農(nóng)婦們在正經(jīng)活過后,閑空時的副業(yè),一月下來,能有一兩二兩銀子補(bǔ)貼家用就很不錯了。”妙玉說:“此事已有了一個好的開頭,依我看,晴雯才繡了二件衣樣,似乎少了些,還要再繡幾件,紫鵑、侍書你們也按鐘頭繡兩件。芳官你們幫著理線穿針,到時算計算計核準(zhǔn)了定下來,等秋天,大概就可找人先辦一兩個繡莊試試,然后再定。該吃午飯了,咱們飯后再議。”說著就站起身欲往外走,見探、惜、黛、紫都坐著不動,妙玉知道是怎么回事,忙說:“大家到外間來,姐妹們一處吃,我已命人去知會大爺,請他在外面用餐,這樣就互不干擾。”聽此言,大家這才起身,在飯桌上還是議論這一話題,你一言我一語沒完沒了。黛玉一改前幾日寡歡不悅的形態(tài),與大家有說有笑,恢復(fù)了往日那種心曠神怡的神態(tài)。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才離桌,已有三四個管事的候在內(nèi)宅門外等主子奶奶回話,黛、探、惜、紫、晴、侍等又重回到黛玉房中,這一天議決了,是再如探春之法繡成三五件,匯總核算。預(yù)計至八月初就可物色一兩個繡莊管事開張了。

放下女孩子們的話題不說,此時已是六月盛夏,各處的請?zhí)阉统觥_@才過去七八天,一天午后,門上人來報,揚(yáng)州總掌柜楊繼德父子求見。此時祥玉外出未歸,家人只得告知內(nèi)宅管事,再由其稟告主母奶奶,妙玉正在房中與眾姐妹評議惜春新畫成的花樣,得訊后立即知其來意,必是為兒子求娶侍書,這讓晴雯又拿侍書戲弄了一回。妙玉知道這楊繼德是現(xiàn)今林家興業(yè)的這二百人中繼自己寄父本厚之后的二號人物,當(dāng)然不能怠慢,立即吩咐后堂待客。說大爺不在家,容我暫先相見。女仆外出傳話不提。再說妙玉當(dāng)即與探春說:“楊叔此來定是求娶侍書妹妹無疑,你倆已結(jié)生死姐妹,侍書妹妹無父無母,你這當(dāng)姐姐的,當(dāng)如何回話該作預(yù)備了。”“有什么預(yù)備的,紫鵑出嫁后,就京里來人回程時嫁侍書妹妹不就得了。”沒等探春回話,黛玉搶先說了,其實(shí)探春自揚(yáng)州經(jīng)黛玉說合,侍書配楊承恩之后,心里就有一結(jié)存在。雖知此事一經(jīng)提出也好解決,幾個月來也未有機(jī)會提起,今日此人追到蘇州,知道挨不過了,急忙說:“請嫂嫂且先將楊叔安頓下來,有話容我后說。”妙玉站起身說:“好。”即帶鈴兒及慧凈等四人去后廳見楊氏父子。二人要大禮叩見,妙玉忙命人扶住楊繼德不讓下拜,其子承恩還是有規(guī)有矩地下拜了。妙玉忙說:“大兄弟快起來,一同坐了敘話。”又命人上茶,后廳男仆茶水應(yīng)聲送出。妙玉舉杯邀繼德說:“請。”三人同飲一口。妙玉只說:楊叔一路辛苦了。”下面不用再說,繼德也能領(lǐng)會便回道:“承奶奶慰勉,一路以舟代步,倒也輕便,奴才父子此次專程至府上晉見主子、奶奶和姑娘,一為叩請金安,二為姑娘和大爺奶奶道喜,還有二太太、二爺和紫鵑姑娘也得道喜。自接喜帖后,老奴一家無不歡天喜地,尤其咱們姑娘歷盡艱難困苦,今得圓滿,真是上蒼不負(fù)善良人,祖宗積德必蔭庇子孫。可在喜悅之余,實(shí)想咱們姑娘天仙似的人兒,府上老爺太太們及大爺奶奶怎屈尊將姑娘下嫁給有恒了,這不委屈了姑娘?”妙玉接著說:“楊叔您別再妄自菲薄,自公爹仙逝后,我林家全族老少現(xiàn)在要算三代人了,對您和干爹及二百兄弟姐妹可說是敬重有加。如今妹妹與有恒的婚事已定,這更說明我林家與大叔等融為一體了,今后可千萬別菲薄自己,按輩份,我等才是晚輩,得給您請安道乏才是。”聽此言,楊繼德嚇得連忙站起來,雙手亂搖連說:“不可,不可,這可翻天了。”妙玉見狀忙說:“楊叔別如此過謙,此刻不與您爭辯,您也勞累了,也不留您在此安歇。且先去我寄父處安頓下來,與他先敘敘,大爺約晚飯時方能回來,到時我差人去請您過來用晚餐,趁便再與大爺敘話不遲。”繼德聽妙玉之言已欲結(jié)束談話,心里想,我的正事還沒說呢,就要打發(fā)我走,一急就站了起來。妙玉見他站起身,以為他要辭去,也就站了起來。就這當(dāng)口繼德卻跪倒在她面前,妙玉見狀大驚,急促中只得自己用手去拉他,急問:“大叔你怎么了?快請起來,有話坐下說。”繼德父子這才起身重新歸座。繼德說:“自接到姑娘和紫鵑姑娘的喜帖,除高興之外,奴才想姑娘京中舅老爺府上眾親朋必來賀喜。大爺奶奶姑娘從京里回來,在揚(yáng)州時,開恩作主說合,將京里三姑娘身邊的侍書姑娘許給我兒子承恩。侍書姑娘也是京里人,他們多年相處必也親近,所以奴才想求大爺奶奶姑娘成全,在紫鵑姑娘大喜后,眾親友回程路經(jīng)揚(yáng)州時恩準(zhǔn)小兒完婚。有京中眾位貴親高朋在場,也好讓侍書姑娘少些委屈,萬望主子成全。”說完連連拱手作揖。聽罷,妙玉微笑道:“實(shí)不相瞞,楊叔,我們早已料到你必來求親,早就等你這句話呢。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寄父家,與他商量行事,他已娶過兩房媳婦了,這邊容我們與探春妹妹商量,然后定奪如何?“繼德父子這才起身,又說道:“遵奶奶吩咐。另外這次在來蘇州之前,我查了賬本,我一家五口多少能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幾年來主子賞下的月規(guī)年薪除開支外,僅有兩千余兩全存在賬上,實(shí)是寒磣了些,求奶奶在三姑娘面前美言一二,求其體諒些才好。”妙玉又笑道:“楊叔又多慮了,三妹妹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再說婚嫁之費(fèi)用不用你操心,請你去寄父那里就是這緣故,你就等著接兒媳婦就是了。”父子二人再三致謝后告辭退去。

繼德父子辭去后,妙玉重新回到黛玉房中便說:“果不出所料,楊叔父子專程來求娶侍書妹妹了,我可不敢擅自作主,打發(fā)他們?nèi)ゼ母改抢锵劝仓孟聛恚热妹冒l(fā)話了。”探春再讓不過,便說:“當(dāng)初承嫂子、姐姐厚愛,為侍書妹妹安排了歸宿,過后細(xì)想,侍書妹妹與我共處十余年,名為主仆,實(shí)則姐妹,二人同甘苦,生死相依,她又無父無母。今要出嫁,此乃女孩子終身大事,可我如今只身離家,客居他鄉(xiāng),身無長物,我拿什么嫁妹妹?故此心結(jié)久積于心,今日事到臨頭,一時尚無主意。”話一落音,侍書、黛玉二人同時接上她的話茬兒。侍書早就從晴雯那兒知道,這嫁娶的開銷和規(guī)矩,也不顧及其它,便故意說:“姑娘原是精明人,一時倒糊涂了,打發(fā)一個丫頭配個小子,原先府里就有舊規(guī),開發(fā)十兩二十兩銀子就是天恩了,怎么你就忘了。”緊接著黛玉發(fā)話了,開口就說:“好一個三丫頭,說的這些話不但傷人且愚蠢,這種事哪用得著咱們女孩兒操心?咱們當(dāng)家嫂嫂就在這里,這都是她和哥哥的事。”說著還面對妙玉,調(diào)皮地說:“嫂嫂你說對嗎?”妙玉大聲回答道:“對!姑娘。”大家又笑了起來。黛玉又說:“你們笑什么?瞧瞧這就是咱們的嫂嫂,有她在,什么事都不用咱們操心。”妙玉搶著說:“有你在,我嘴也說干了,腿也跑酸了,夜里覺也不用睡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妙玉更湊趣地說:“你們不用笑,這是真正的事,白天你們也看到了,我一天到晚有多少空閑?你哥哥大早就出門了,他這邊嫁妹妹,那邊娶弟媳。婆婆一個人在家也夠她忙的了,哪里還顧得上外面?晚上回房了夫妻倆拿賬冊出來,查看哪些事辦了,哪些還沒辦,一是一,二是二,這是早幾天就開列出來了,細(xì)賬也不用報給你們聽,只說兩件,其一:我們早就估計楊叔接到喜帖要來討媳婦,所以侍書妹妹的嫁衣也已一起下料做了;其二;還有,你們都是做姑姑甚至姑奶奶的人,京里的孩子千里迢迢好容易來一趟,給你們跪下請安,難道你們就一毛不撥?”說到這里,黛、探、惜面面相視無言以對,不等她們反應(yīng)過來,妙玉又說:“告訴你們吧,我已在銀樓訂下二百個二兩重的長命百歲金鎖,婆婆那邊五十個,咱們這邊一百五十個,給你們?nèi)嗣咳硕畟€,別讓在孩子面前寒磣了。”話音剛落,惜春轉(zhuǎn)過身,雙手緊緊將妙玉抱住了,好嫂子、親嫂子叫了四五遍,探春則咕噥著說:“早知如此,我也不用多煩這幾個月的心了。”黛玉又吼她:“是你糊涂!要你瞎操哪門子的心,你想想,楊叔一來,就將他打發(fā)到大叔家去了,大叔娶過兩房媳婦,嫁過一個干女兒,這不明擺著,那邊就不用這邊操持了。再說咱們早有先例可循,鴛鴦、晴雯、云妹妹怎么嫁的,侍書也怎么嫁。用不著你費(fèi)心。”晴雯拍手跳腳地唱道:“好、好、好,這回咱們艷兒又要發(fā)財了。”黛玉又臊晴雯說:“沒出息,別想銀子想瘋了。”晴雯說:“噯,好姑娘,這銀子是好東西,人把它使到壞處就害人,使到好處去就救人,當(dāng)初要不是姑娘使了銀子救了我來,到這時候,我的骨頭好打鼓了。”“別提這陳年爛芝麻了。”黛玉回了一句。說笑了一會又到飯時。此后幾天幾經(jīng)商定,二月十二日黛玉有恒大婚,二月十八,紫鵑瑞玉喜結(jié)良緣,二月廿八侍書由蘇州出嫁,三月一日至揚(yáng)州拜堂成親。大事確定后,楊家父子立即拜謝辭歸操辦去了。

再說祥玉夫婦整整忙碌了三個月,到八月初,該辦的事大都辦了,西宅更是煥然一新,時近中秋,天高氣爽的秋涼又來了,黛玉迫不及待地要搬回西宅居住,祥玉堅持不允,說新房一定得成親才可啟用。妙玉見黛玉滿臉的不高興,就提出了一個折衷辦法,就是只搬回西宅樓下居住,整個樓上作為新房吉日啟用,祥玉只得同意,黛玉高興地又將探春惜春接過來在西房住下,她和紫鵑則在東房,整整一個夏天她們的擴(kuò)展繡莊籌備工作也已就緒,又是黛玉按捺不住,讓瑞玉差人送信去城西繡坊將許泉根錢月鵝兩位主事請到家里,在東宅后堂議事,因在場的有瑞玉,所以紫鵑就回避了沒參與,其實(shí)她在屏門后面偷聽。其余的人悉數(shù)到場,還特別將仲煦找了來。妙玉先說辦繡莊的主見,繼而探春詳詳細(xì)細(xì)地分析了分散經(jīng)營擴(kuò)大生產(chǎn)的可能和具體辦法,一經(jīng)提出即得二人的贊許。錢月鵝稱贊道:“真正奶奶姑娘們是念書識字明事理的人,想得出這好主意,不用商議這事準(zhǔn)能成,在我們鄉(xiāng)下哪家小媳婦不會針線上的活,要給婆婆罵翻了。”見雙方一拍即合,探春命侍書將一個包袱放到桌上打開,里面是新繡成的樣衣八件及按原來已繡過的花樣再繡的樣衣四件,探春說:“這十二件衣樣已繡成了,請二位過目,估算每件該幾天能繡成,每件要用多少線,這樣才好議議工價。”二人站起身將衣樣一件一件打開平輔在桌上,一面看一面說:“鄉(xiāng)下人做活計辰光沒有西洋鐘,白天以時辰計算,夜里聽打更。”錢氏一面嘴里說,一面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在花案上丈量,不到半個時辰,將十二件衣樣分成三堆,然后說:“這三件花式繁些,通常一天按四個時辰算,我估量要六天,手快些的人也得五天半才能做好,線要半斤上下;這八件適中些,四天最多四天半也可成了,線有五兩也夠了;這一件兩天二兩線。我估得不對,東家請發(fā)話。”探春即從袖管里取出一張寫了字的紙看了看,笑道:“究竟是老行家了,這么比比劃劃就有了,我們可花了三個月的功夫才有這個結(jié)果。”不等她說完,黛玉拿過她手上的紙看著也笑道:“嘿,真神了,到底是行家,錢嫂說的實(shí)在,我們只不過略放寬了些。”惜春又把紙從黛玉手里拿過去看,說:“上蒼不負(fù)有心人,這一夏沒白忙活。”錢氏笑道:“原來姑娘們早有了算計,這在考驗(yàn)我們呢,我們鄉(xiāng)下人沒念過書,只不過十來歲跟著娘親做做下手活,成年累月的看多了,三兩年也就能拿針上棚架,先做些容易的,或是自家穿用的,慢慢就熟能生巧。閑時常與鄰家小姐妹聚在一起作繡活,自然就相互交流,彼此觀摩,這就長進(jìn)不少,說說笑笑其樂無窮,至今算來也有三十好幾年,所以一個花樣子只要一看就能毛估估需要多少工,要用多少線。”又說:“嫁人了再有了孩子,家里,田里活計多,拿繡花針的辰光就少了,東家想出這好主意,實(shí)在好,第一,散在各家各戶的小媳婦都是繡活上的好手,可以捉落空(空閑時)做點(diǎn)生活,賺點(diǎn)油鹽開銷銅錢。第二,可大大緩解我們繡坊的苦惱:手段好的繡娘難招,生活(產(chǎn)品)出不出。”黛玉沒料到事情進(jìn)展如此順利,興奮不已,急著就問工價如何計算,二人稍停,思考一會,說的工價也比姐妹們估算的略低,二位管事甚是高興,即按估算的價格定下,錢氏說:“按這個價格,鄉(xiāng)下人捉落空做,上等好手一個月至少有二兩銀子進(jìn)賬。一個大男人一月能賺二兩銀子的人就很少了。”此事一槌定音,二人高興之余,許泉根說:“按東家的這套做法,要生活的人一定很多,繡坊里裁剪師父忙不過來,要添人了。”瑞玉說:“這些事情你們作主,不必件件回明。”二人答:“是。”探春說:“請大嬸大叔回去先找一兩個大些的莊子,找一兩個在行的妥當(dāng)人做繡莊管事,負(fù)責(zé)收,發(fā),驗(yàn)事宜,兩個月后看成效再定奪。”二人連說:“知道了。”時至中午,由端玉,仲煦招待二人午飯,又從賬房撥一千銀票作開辦之費(fèi)用,飯后原船而歸。才過去半個月,二位繡坊管事不請自來,眾人又聚于東宅后廳,一等坐定,錢氏嘴快,立即滔滔不絕地說:“東家的辦法靈光得來,才十來天,就找到三個老熟手,都爽爽氣氣答應(yīng)下來,已發(fā)了二百件衣料下去,別處得到消息,又有五六個村子來人討生活做,只是裁剪上添了二個人還是來不及,還要多招幾個才能應(yīng)付。”黛玉忙說:“二位辛苦了,上次說了兩個月后看成效,當(dāng)今要特別注重繡品不能有絲毫馬虎,如果質(zhì)地差了賣不出去,不是大伙白忙了嗎?”

二人這次進(jìn)城除了允許再招裁縫等事務(wù)外,林家沒準(zhǔn)他二人想立即再擴(kuò)展的主張,主要是心里沒把握。可兩個月后,兩管事近中午時分,帶來了整整一大車三百件繡成的衣裳,二人知道主家謹(jǐn)慎從事是怕繡成低劣之物不能成事。眾姐妹細(xì)驗(yàn)詳察了這一大堆成品后,疑慮頓消。此后繡莊發(fā)展神速,帶動各地衣店紛紛在年前就開張大吉。接此消息,眾女孩欣喜若狂,黛玉說:“有此佳績,應(yīng)推三妹妹首功。”眾皆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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