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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件很熱衷的事情,總是越做越想做,要是不做完的話,還會覺得特不自在。張元祥鬧不清寫小說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他這輩子非做不可的事情。他只覺,如果帶著目的去做這件事情,反而表達不出任何東西來。

能想一點不一樣的東西,或許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人。盡管這個過程對張元祥來說,很痛苦、很掙扎,但每寫完一章他還是會有一種成就感。因此,他徹底忘記了時間,完全沉浸到了第三章的敘事內(nèi)容中。

《興愛》——第三章

村子里的生活形態(tài)比較單一,很多時候還很隨機,但卻有著獨特性。就像現(xiàn)在,都快八點了,狗妮兒她們家才開始吃晚飯。而來她們家串門的臭妮兒不到點,根本不會離開。當(dāng)然,這種情況僅限于今天,等到了明天,晚飯有可能提前,她們也有可能去別人家串門。

鎖定在特定環(huán)境里的生活方式,看起來很無聊,實際上卻很豐富。尤其村子里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人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肯定有得“忙”了。

先前還有諸多顧慮的狗妮兒,此時已放寬心融入到了她土生土長的村子生活,盡管這份難得的守候和陪伴總是很短暫,狗妮兒還是在包裹著濃濃真情的港灣里找到了她想要的慰籍。安下心來的踏實,莫過于小時候的味道了。只見狗妮兒把晚飯擺到炕桌上,她母親拿起一個饃饃遞到臭妮兒面前,說:今兒晌午蒸下的,可暄了,你嘗嘗。臭妮兒抬起胳膊、咧著身子離開炕沿,說:肚憋的,吃不下去了。說完,她就笑著坐到了平柜跟前的凳子上。禮讓的習(xí)慣在村子里很常見,但絕不是嘴上說說,那一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所以,狗妮兒的母親放下饃饃,就說:那喝上碗稀飯哇。臭妮兒笑著擺了擺手,說:蓮蓮姑姑,真吃不下去了,你們趕緊吃哇。狗妮兒的母親有點失落的靠在炕沿上,狗妮兒笑著正要說話,門外頭突然傳進來了一個聲音:火還著呢,水可快滾呀。

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對周圍的一些人和一些事,自然會產(chǎn)生極高的辨識度,所以這人還沒進家,屋子里的人就知道是誰來了。只見狗妮兒的女兒在炕上高興的喊起了:老舅,老舅。大人們沒去關(guān)心進來的人,倒被這天真的童聲給逗笑了。

狗妮兒的舅舅是她母親同母異父的弟弟,只比她大哥大一歲,因她姥娘死的早,她舅舅從小就跟她們生活在了一起。那時候家里窮,她父母除了拉扯她們五個,還要拉扯她舅舅,可想而知得有多么不容易。按理說,在這種情況之下,她舅舅也算她們家的一份子了,可她舅舅卻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把她們當(dāng)做最親最親的人來看待,反而還總跟她們隔著點什么。要說起來,她舅舅這種天性使然的生活意識,是多種因素所導(dǎo)致的,她們也能理解,畢竟她舅舅跟她母親不是一個爹。親疏遠近,其實都在人性,不管她舅舅有多自私,她母親都從未計較過,只是一想起來,就會很感慨的說:這小子,還得是自己生的頂用。

狗妮兒她們受她父母的影響,也從未對她這個舅舅有過一絲嫌棄,所以她舅舅一進了家,她就趕緊取了一雙筷子和一個空碗。

她舅舅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早年間是鄉(xiāng)里的武秀才,還參加過革命,因其無兒無女,就把財產(chǎn)給了她舅舅。這筆財產(chǎn)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她舅舅最清楚,外人光是瞎傳她舅舅家里頭那是真的有東西。狗妮兒她們家得不到她舅舅的任何東西,她們也不關(guān)心她舅舅究竟有沒有真東西。在她們眼里,她舅舅從來都是一家人。因此呢,即使她們知道她舅舅吃過飯了,她們還是會把飯端到她舅舅跟前。

她舅舅能吃苦、愛折騰,承包過攔柜、跑過貨運,現(xiàn)在跟人合伙開著座采石場,家里還種著好幾畝地,不說特別有錢吧,最起碼是不窮。可是呢,她舅舅卻一點都不大氣,還特別喜歡占人便宜。就說現(xiàn)在吧,他明明吃過了,狗妮兒把飯端給他,他還是能吃下去。

狗妮兒的母親原本有個親弟弟,只可惜,很小的時候就叫狼給叼走了。那個年代的生存環(huán)境有多惡劣,真的難以想象,而那個年代的人之所以生很多娃娃,就是為了在那樣的生存環(huán)境中保證存活率,從而達到傳宗接代的目的。狗妮兒的母親雖然還有兩個妹妹,但眼跟前就這么一個弟弟,所以她母親看她舅舅總是格外的親。這會兒,她母親自己還沒吃飯,就又去經(jīng)佑她舅舅去了,生怕她舅舅吃不飽。她舅舅倒也實在,她母親給多少,她舅舅就能吃多少。

村子里的底色,是沒有分別心的人情味兒,而狗妮兒的母親天生就有一顆菩薩心腸,她們家自然就成了鄰家串門的首選。平時拉家常,都是東一句、西一句的拼湊起來說,今天則不同,話題始終沒有離開過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不知道她舅舅是從哪里聽說的,反正是一進了家,就接著臭妮兒的話,發(fā)表開了自己的看法,就連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堵住嘴。

臭妮兒是個不機明的人,小時候犯病把腦子給鬧壞了,但人家命好,生在一個干部家庭,雖然沒像她妹妹和弟弟一樣吃上公家飯,人家卻招了一個吃公家飯的上門女婿,還生了一雙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兒女。平日里,她漢子基本上都在單位,她女兒和兒子都在學(xué)校,她白天就在她父母那兒,晚上才會回來。她們家跟狗妮兒家以前就是鄰居,她奶奶活著的時候,經(jīng)常偷著給村子里的困難戶糧食,包括狗妮兒她們家。狗妮兒的母親為了表達謝意,就經(jīng)常跑去幫她奶奶做針線活兒,這一來二去,兩家人就處下了交情。她奶奶臨死的時候,還特意囑咐過她父親:要多照顧照顧狗妮兒她們家。狗妮兒的母親一直記著臭妮兒她奶奶的恩情,于是便認她父親做了干哥哥。到了她們這一輩,她家是狗妮兒她們家的鄰居,她妹妹跟狗妮兒是從小到大的好姐妹,她弟弟跟狗妮兒的弟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反正是上一輩、下一輩,相處的都很融洽。臭妮兒呢,她情況特殊,又不會針線活兒,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來狗妮兒她們家串串門,啥時候瞌睡了,啥時候才會離開。

這會兒子,還不到九點,狗妮兒剛收拾完,家里的聊天氣氛就正式迎來了高潮。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頭又傳進來了一個聲音:蓮蓮姨姨,做甚了?

緊隨著聲音進來的身影,是一個帶著兩個小子的女人。不用想,那肯定也是熟悉的鄰居。只見狗妮兒的母親下了地,笑著說:才吃了飯。

村子里的生活在被動涌入的時代浪潮中,已悄然發(fā)生了變化,但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喝酒、打牌、看電視、看錄像、唱卡拉OK,遠不及串門拉家常來的實惠。畢竟,這種零成本的消遣方式,不僅能解愁,還能讓在外務(wù)工的男人們感到一份應(yīng)有的踏實。

勤儉持家的生活觀念是村里人的普遍共識,而人緣好、又比較大方的人家自然就成了拉家常的集結(jié)地。要是經(jīng)常來串門的人好幾天沒見,這家人還會像盼親戚一樣感到心焦。

狗妮兒她們家,無疑是村子里的好人家,她父母雖然都已年邁,卻絲毫不影響鄰家來串門的熱情。因此,這個帶著兩個小子來串門的女人一進了家,狗妮兒的母親就騰開地方,讓她們坐到了炕上。

此時,狗妮兒的女兒已囫圇身睡著了,她父親抽著卷煙靠在卷起來的被子上看著家里的動靜,她母親在鍋頭的炕沿邊上坐著,說:奴妮兒,你們黑夜吃甚來?

奴妮兒看了眼她很乖的兩個小子笑了笑,說:拌湯、饃饃就咸菜。

狗妮兒的母親剛想夸夸奴妮兒,結(jié)果坐在平柜跟前的臭妮兒,說:聽說了沒有?

奴妮兒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坐在風(fēng)鼾旁的狗妮兒舅舅,說:好事不出門,賴事瞞不住。肯定早就傳開了。

與其說村子里藏不住事兒,倒不如說村子里的人閑不住。而事實上,誰人背后無人說,誰人背后不說人呢?

狗妮兒太了解村子里的生活了,即便她的到來不會在村子里形成話題,她冷不丁的在這個季節(jié)里來娘家,也必然會讓一些人在背后連掛上幾句。這些再正常不過的現(xiàn)象,狗妮兒自己也不會例外,所以她從院子里進家后,就把笑容掛在了臉上。

其實,誰還沒點糟心的事兒呢,誰的那點糟心事兒又能瞞得了誰呢。人家不當(dāng)面問、不當(dāng)面說,背后不笑話,這就算是知己人了。

這會兒在狗妮兒她們家串門的,相互之間都很了解,狗妮兒的那點遭遇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而狗妮兒的不幸和苦難比起奴妮兒所遭受的打擊,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以村落形成的人居環(huán)境,一定少不了雞鳴狗盜的事情發(fā)生,但這并不是什么要緊事,因為村里人的生活水平基本相差無幾,無非是少只雞、丟只鴨,莊稼地里多幾個腳印。可要觸及根本,那必然是大事。尤其亂搞男女關(guān)系,任何一個人家都不能容忍。

奴妮兒的遭遇,跟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雖不搭噶,卻都是觸及根本的大事情。而發(fā)生在狗妮兒身上的不幸,也同樣逃不過類似的無奈。

說起來,其實都是些舊版本的新劇情,但一切的一切,還得從直擊人性的命運束縛中找尋各自的答案。

奴妮兒原本擁有著令村里人都很羨慕的幸福生活,不曾想,伴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變遷,她漢子逾越了與自己不符的想望,沒認清自己盲目的跟風(fēng),學(xué)走了樣不說,還搞了個家破人亡。

自從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跟農(nóng)業(yè)地打交道以后,村里人便產(chǎn)生了滿足生存需求以外的生活訴求,一些不好的東西也就隨之流入了村子的正常生活。

生活中的好些東西,并不需要刻意學(xué)習(xí),時間只要一久,人們就很容易適應(yīng)。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幾乎所有的村子都是一模一樣。當(dāng)然了,有享受新生活的群體,就有守著傳統(tǒng)過日子的群體。尤其沒有忘了本分的人,始終堅守著一份活人的初心。像一些走了一年好不容易回家的好男人,從來不計較自己外頭有多苦,只要回了家,就想替父母和妻子分勞。那些好女人,同樣不會閑下來,除了孝順公婆、照看子女以外,家務(wù)和農(nóng)務(wù)一樣都不會落下。

懂生活,會過日子的人家,其實特別溫暖。雖然難免吵吵鬧鬧,卻從不涉及原則性問題。而奴妮兒和她漢子,曾經(jīng)就是這樣一個原生家庭。她漢子,長的很清秀、腦子很活絡(luò),據(jù)說還是名好匠人,每年可不少掙錢。那時候,在工程上干活,分為大工和小工,大工一天四十五塊錢,小工一天二十五塊錢。老話說:一等人一看就會,二等人一學(xué)就會,三等人打死也不會。她漢子跟村子里外出務(wù)工的男人們,雖然都沒怎么上過學(xué),但憑借著一膀子吃苦的力氣,當(dāng)個大工自然是不成問題,所以沒幾年功夫,她們家也早早就蓋了新房。奴妮兒呢,跟狗妮兒一樣,特別善良、特別本分、特別勤勞,始終信守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傳統(tǒng)觀念,不論日子有多么甘苦,從未生過二心,總是一心一意把漢子當(dāng)做自己和娃娃們的天一樣對待,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從來都是緊著自己的漢子先吃、先喝。

任何時期的任何時候,可能會有一些機緣巧合的命定論。但是呢,更多時候的歷史機遇,實際上是均等的。不管是上大學(xué)的機會,還是參軍的機會,或是招工的機會,關(guān)鍵的選擇永遠都是自身成因的問題。就像這外出務(wù)工,同樣的身份、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方,有的人卻成了包工頭、有的人卻成了技術(shù)員、有的人卻成了會計、有的人卻成了工長、有的人卻成了保管、有的人卻成了匠人,還有的人卻只能是個賣力氣的小工。活在這世上,想要拔尖兒,就得承擔(dān)相應(yīng)的風(fēng)險和代價;想要安逸,就得接受流言和蜚語。想想看,成不了那昧良心的工頭,也成不了那很精明的會計,更成不了那動腦子的技術(shù)員,那干嘛不老老實實當(dāng)個好匠人,踏踏實實過好自家的日子呢?可怕就怕,沒人家那命,還要學(xué)著人家的樣子瀟灑走一回。

奴妮兒的漢子簡直就是個棒槌,眼瞅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活了,他是嘚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只要一回了村子,成天都不沾家,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將,還勾搭上了一個同村的相好。

人堆里頭的事兒,好像永遠都少不了由男人和女人所構(gòu)成的故事情節(jié)。幸福也好,悲傷也罷;喜慶也好,痛苦也罷。各有各命的個體一旦進入因緣注定的人間之旅,該是的發(fā)生就好像彩排好了似的根本由不得自己選擇。而當(dāng)思想解放出來的本能天性無所顧忌時,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點事兒也就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只是,傳統(tǒng)觀念里的女性既希望自己的男人有本事,又害怕自己的男人賺了大錢不要這個家;守舊如常的男性呢,也想發(fā)大財,也想娶漂亮媳婦兒,卻更害怕自己的女人跟自己不是一條心。

說起來,好像是你情我愿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實際上卻透著一種不甘心的無奈掙扎。于是,敢于挑戰(zhàn)傳統(tǒng)認知底線的男人或女人,大致分成了三類:一類是經(jīng)不住誘惑的女人著了那些自以為有了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男人的套,一類是嫌棄男人沒本事的女人渴望活得有面子,一類是婚前婚后都沒有產(chǎn)生過感情的人遇見了婚外的真情。同時呢,還有另外三類:一類是天生就好,一類是被人拿捏,一類是一時沖動。總之,發(fā)生在村子里的這種事情,基本都是建立在家庭基礎(chǔ)之上的不良行為。

屢見不鮮的事情,同樣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但也要看事情發(fā)生在誰身上。如果是有權(quán)有勢、還有錢的人,那自然很正常。要是沒什么本事還胡作非為的人,不是跟上了鬼,那就是被鬼跟上了!

不偏離日常,不脫離實際,無論走多遠,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有些人在有些時候,似乎在出發(fā)前,就已經(jīng)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村子就這么大,可選擇的生存出路就這么多,能看見的人和事始終都是這么點。而那些有錢人換著搞姘頭,不安分的人找相好,無賴或光棍半夜翻寡婦家的墻頭,和尚調(diào)戲留守婦女,卻并沒有發(fā)生過駭人聽聞的事件,即便是作惡多端的黑子那也只是意外。奴妮兒她漢子呢,他跟他那個相好的事情敗露后被他相好的漢子打了一頓,一時間,他的好男人形象成了全村的笑柄,他覺得沒面子、又氣不過,就在喝了悶酒的情況下起了殺心。結(jié)果,他拿刀闖入人家家里,反被他相好的漢子以正當(dāng)防衛(wèi)給誤殺了。

窮鄉(xiāng)避壤的地方本來就很封閉,又正好處在時代變遷的過渡期,這件事情很快就定了性:誤殺人者被判了刑,被殺者家屬得到了一定的經(jīng)濟補償。從表面看,整件事情似乎再清楚不過了,可兩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給毀了。而丟下的女人和兩個兒子,又怎能甘心接受這樣的事實呢?于是,為了填補不知所措的心傷,奴妮兒便提起了上訴。其實再怎么鬧,也只是想尋求心理平衡,畢竟無法挽回的悲劇已成事實。

事情只要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任何時候的任何事情很快都會過去。但受到牽連的人和受到傷害的人,就沒那么幸運了。奴妮兒已經(jīng)守寡兩年了,她是怎么熬過來的,肯定沒人知道,只見她原來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如今罩上了一層完全跟她年齡不符的白霜,狗妮兒打眼看去還有點不敢認她。奴妮兒或許是已經(jīng)走出了陰影,沒等狗妮兒開口,她就笑了笑,說:甚會兒來的,狗妮兒?

狗妮兒也是女人,她見奴妮兒比過年時的狀態(tài)要好,她便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說:今兒前晌。

奴妮兒瞅著她睡著的女兒,說:半年不見,看見又長了。

狗妮兒說:你這兩個小子,看見也發(fā)節(jié)了。

她們兩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她們的。狗妮兒的母親跟她舅舅和臭妮兒說著她們的,不過誰都沒有再往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上扯,她們說了半天莊稼的長勢和行情,就說起了下不下雨的事兒。天天都拉不完的家常,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沉悶、一會兒大笑、一會兒止語,簡直比看電視還要有聲有色。但不管說什么、怎么說,只要到了點,今天消磨時間的話頭都會忘的一干二凈。

始終保留著鄉(xiāng)土氣息的村子,無論經(jīng)歷了怎樣的變遷,那鄉(xiāng)間的自然淳樸依舊還是特別的厚重。而那些從未離開過生活周圍的人和事,就像從一面永不生銹的鏡子中看到的照影,僅僅只是照鏡人換了一副新面容。唯獨那些從飽經(jīng)滄桑的歲月中活通透的老人,才能守住這片原野最值得珍惜的部分。

鎖定在故事劇情里的角色扮演,即使沒有故事腳本,也能本色出演,但每一個人只能按照自己的人生走向進行演繹,并不能左右他人的人生定數(shù)。哪怕?lián)碛兄系垡暯堑奶烀仓荒艹洚?dāng)個旁觀者。所以,到點結(jié)束的家常從屋子里來到院子里后,就被稀碎平常的日子帶回了各顧各家的慶幸中。

送走來串門的鄰家,狗妮兒插上狼門,就和她母親相跟著去了茅廁。夜晚的村子不需要任何人工照明,也能像白天一樣行動自如,哪怕是進了黑布隆冬的茅廁。

貼近自然的生活,雖然能夠近距離感觸到季節(jié)的變化,但這種變化在沒有太多變化的日子里,有時候會更直接的觸痛到無力感。而對于村子里的固有狀況,年輕時候還好,人一旦老了以后就很無奈。比如上茅廁,老人根本不能久蹲,即便是借助茅床也得面對季節(jié)帶來的諸多不便。可能說,人們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生活,有時候還很不愿意接受改變,就像一些老人至今還在用土坷垃擦屁股一樣,他們并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固話或僵化的背后,其實又是實打?qū)嵉呢毧啵噯栍泻萌兆樱l不愿意往好了過呢?事實上,當(dāng)女人們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坐在綿綿土上等例假,可以享受到現(xiàn)代化帶來的便捷時,人們都會感慨的說:還是現(xiàn)在的生活好!

經(jīng)歷過不易,才知道如何去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好日子,所以當(dāng)狗妮兒提著尿盔和她母親出了茅廁,借著月色慢悠悠的說著話進了家后,她說:嬤,我沒事,我就是想出來透透氣。

她母親哪能不知道她呢,但還是很欣慰的說:家里有你婆婆公公,明兒再在上一天,后天再回哇。

狗妮兒喝了口水,插上家門,看了看她父親,說:爹,你喝口水不?

她父親已經(jīng)把炕鋪好了,她女兒也已經(jīng)睡踏實了,只見她父親跪趴在枕頭上,說:爹不喝了。

她把放著尿盆的凳子往尿盔旁邊挪了挪,又把燈繩夾在炕沿邊,說:還是咱這里涼爽。

她母親睡下,說:夏天好,冬天可比你們那里冷。

她笑著上了炕,她父親拉了燈,她看了看她女兒,說:噢,就是,甚也是有好的就有不好的。

她脫著衣服,她母親說:人活在世上,就得看開了,要不怎么活呀!

她躺下,說:甚也是命。

她母親說:唉,真就是命,甚也不由人。

好像也只有把人生歸為命運,才能安足。否則的話,還真找不到一個可以慰己心安的通道繼續(xù)喘息在人世間。

此時的狗妮兒守著她母親和她父親帶給她的踏實,瞬間就產(chǎn)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時空錯覺,只是她怎么也回憶不起來她們小時候的情景了,就連她父母年輕時候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村子里的故事,不僅是一個時代變遷的縮影,還是一個時代在變遷過程中的必然規(guī)律。而村子以外的村子所能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在其他別的地方一樣都不會落下。但不管那樣的存在有多么刺痛人心,誰都得在苦感漫長的日子里接續(xù)熬煮。畢竟,天不會因為人們怕冷就沒有冬天,地不會因為人們怕遠就不再廣闊。

——中玄記書于出租屋

源于生命開始的人生走向,起初都是朦朧的,也都是模糊的,等到有了清晰的主觀意識可以判斷自己想要擁有的成人世界后,塵世中的煩惱便會就此牽引出此一生的自帶業(yè)力。而面對這個不得不來、又不得不走的世界,沒有哪一代人愿意把自己的未來活成上一代人的過去,哪怕無法跳出怪圈、無法擺脫厄運,也不愿意庸庸碌碌的了此殘生。

張元祥很想把寫小說這件事情當(dāng)做他這輩子非做不可的事情來做,可他沒有那樣的自信和勇氣做那樣的決定,因為他看不見他想看見的那一面,他只能繼續(xù)騙著自己先看看得見的這一面。所以,當(dāng)他在凌晨三點零七分發(fā)布了第三章后,又把思緒轉(zhuǎn)回了現(xiàn)實。

從星期五下午到現(xiàn)在,他沒邁出過出租屋一步,他活動的范圍就是床到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到床,就連廚房都沒有進去過。說實話,他這種日子,真不是一般人能過得了的,甚至他自己有時都很驚奇。不過呢,這種日子對他來說也很充實,至少在不浪費時間的基礎(chǔ)上平復(fù)了情緒。

走完走不完、越過越不過、想通想不通、看透看不透、放下放不下,該是的人生走向都無法先知。而就在他感享孤獨帶給他的輕松時,他妹妹突然給他打來了電話。他腦子里一閃而過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他妹妹肯定遇到了什么難事,但他又不愿意往不好的事情上想,于是他猛地一下坐起來,迅速接通了電話。

沒等他開口,他就聽見他妹妹在電話那頭笑著說:二哥,還沒睡?

他聽見他妹妹沒事,就笑著說:今兒禮拜了,二哥這沒規(guī)律。

說完,他點了支煙。

他妹妹說:我和金成去旅游來,飛機晚點了,我們倆才到省城。本來說找個酒店,我說快不用了,今兒前晌還得坐動車回家,你那兒離火車站也近,去你那兒睡上會兒倒行了。

他彈了彈煙灰,說:就是,住甚酒店了。你倆這會兒在哪里了?

他妹妹說:打了個車,正往你那兒走呢,差不多半個來鐘頭就到了。

他說:行,你倆慢點。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然后找出干凈的床單、枕巾、夏被換到了床上,又把能看見的地方擦了擦、掃了掃,拖完地,還把衛(wèi)生間收拾了一下。

屋子不大,他卻出了一身汗,但他沒來得及清洗。看著時間把小房間整理了一下,往屋里噴了些空氣清新劑,點了盤蚊香,燒了壺水,這才洗了洗。

一切準備就緒后,他剛點上煙,他妹妹和他妹夫就到了門口。

他妹妹在前,他妹夫跟在后,他笑著說:熬了哇。

他妹妹和他妹夫笑著放下東西,他妹妹說:唉呀,真累了。

他遞給他妹夫一根煙,說:甚時候去的?

他妹妹整理著東西,他妹夫說:七號走的。

他妹妹說:他姑姑正好回來了,我們就跟著去了趟BJ,又從BJ坐飛機去的云南。

他給她們倒上水,說:都黑了。

他妹夫去了衛(wèi)生間,他妹妹說:可不說哇,真沒意思。

他滅了煙頭,笑了笑說:旅游就是個這。

他妹妹喝了口水,說:幸好他弟弟在那邊,要不哪也不敢去。

他說:報團沒?

他妹妹說:在那邊報的單日游,反正得買東西了。

說著,他妹妹拿出幾桶當(dāng)?shù)刭I的特產(chǎn)放到了桌子上。

他說:你倆買沒?

他妹妹說:買來,不買不行,不過我們倆沒多買。

說完,他妹妹笑了笑。

他看他妹妹很累,就說:正好還有假期,回去了好好歇一歇。

他妹妹說:這鬧的你也不能睡了。

他說:沒事,平時也不早睡。

他妹妹笑著,他說:床單那些都是剛換的,抓緊時間睡會兒,要不歇不過來。

說完,他就回了小房間。

這幾天很熱,今天稍微涼快點,他妹妹和他妹夫也能睡好,他便很踏實的躺到了單人床上。

張元祥也很想出去走走,但他一直沒有心情,而且他也不喜歡那種報團的旅行方式。在他看來:旅行不應(yīng)該是走馬觀花式的拍照留影,更不是發(fā)社交平臺的讓人羨慕,應(yīng)該是到了一個地方住下來,靜下心來感受感受不同地域的文化和風(fēng)情,看看當(dāng)?shù)厝说纳顮顟B(tài),只有這樣才能達到旅行的目的。

想法是好的,別說他想這樣,是個人都想這樣,可真要做到卻不容易。可能說,生活有很多種選擇,并不是生活束縛了個體,而是個體束縛了生活。事實上呢,沒有托底的生活,又怎能具備那樣的生活狀態(tài)呢?又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也同樣離不開現(xiàn)實條件,想想也就算了。

經(jīng)歷過挫折,也面對過挑戰(zhàn),張元祥也不害怕社會普遍價值標(biāo)準對他的否定,可他尋找到的人生出路卻只能停留在理想天國里。而眼下,他即便上了班也只能解決溫飽,他渴望擁有的,依舊是遙遙無期。這就是現(xiàn)實,這就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實,不管他能否想開,他都得騙著自己繼續(xù)熬煮。所以呢,無所謂,沒必要,不至于,對他來說只是另外一種自己騙自己的方法罷了。

什么都改變不了,那就只能問心無愧的聽天由命了。可他注定是個俗不可耐的俗人,又怎會坐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輪到他呢!于是,他便拿起手機,給她發(fā)了條微信。

每每陷入矛盾,好像也只有她能幫他一解千愁。而她呢,總能隨時隨地的感應(yīng)到他的需要。因此,他剛發(fā)出,她就回過來了。

她說:寫完了?

他說:你怎么知道?

她說:有提示,我正看著呢。

他發(fā)了個微笑的表情,她說:等天亮了,出去走走,要不憋出病來呀。后面跟了一個呲牙的表情。

他說:嗯。

她說:心情不好?

他說:沒,就是有點累。

她說:干啥也別著急,你看你寫的小說,我發(fā)現(xiàn)有時候?qū)懙暮茫袝r候就寫的不好,感覺很著急似的。

他發(fā)了個呲牙的表情,說:都叫你給看出來了。

她說:嗯吶。

他說:你怎么還不睡?

他剛發(fā)完,她又發(fā)過來一條:不過呢,比之前那本寫的好。

他正編輯著微信,她說:心里頭空嘮嘮的,又不敢打攪你。

他發(fā)了個捂臉的表情,說:我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只適合一個人,真要是結(jié)婚了,別說沒心思,就是有心思也寫不出東西來。

她說:嗯,我知道。

他說:我想趕緊寫完,心里就沒牽掛了。

她說:這也不是著急的事兒,寫不好,寫了又有啥意義。

他說:唉,我就是自己騙自己呢。

她發(fā)了個捂臉的表情,說:反正我覺得你能行,只是時間問題。

他說:也不知道了,只能是不拋棄不放棄。

她說:這就對了。

他發(fā)了個微笑的表情,她說:找工作也別著急,說不來哪天就找到了。

他剛看完,她就發(fā)過來了一個大紅包。

他清除了編輯好的文字,說:你這是干什么?你賺錢也不容易。

她說:今天剛發(fā)了貨,跟你一起分享。

他想了想,說:那也不能老發(fā)。

她發(fā)了一個發(fā)怒的表情,說:我高興,我樂意,就要發(fā)。

他說:好好好,我收我收。

她發(fā)了一個呲牙的表情,說:明天吃點好的,算是獎勵自己。

他說:好,知道了。

她說:不用急著看工作,踏踏實實休息好。

他說:你也一樣。

她說:嗯,好的。

他發(fā)了一個晚安的表情,他們的聊天就又告一段落了。

關(guān)于她的情況,他了解到的其實并不多。或者說,他早已經(jīng)猜到了,只是他不知道該以那種方式看待。畢竟,他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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