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時(二)
- 鮫歸
- 牛奶小圓餅
- 2471字
- 2020-02-24 08:17:43
霧散了許多,已能辯識身邊人,他微微抬頭細看徐恒,當(dāng)真是嚇壞了他,徐恒與徐淵竟有八九分相像?
劍眉入鬢,鼻梁堅挺,眸光清澈,微微抿著唇似有笑意掛在嘴角,讓人一看便移不開眼,若站在人群里定是最耀眼的一個。
徐淵……徐恒……應(yīng)是徐家的人。
早聽聞徐家夫婦育有兩子,長子文韜武略,少年英才,次子則有些不盡人意,武不會,文也只能算中上水平,與其大哥相差甚遠。
倘若不是今日遇到徐恒,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與徐恒有交集。
徐恒活得太低調(diào),夏浚身為皇室中人多少了解點徐家的事兒,底下官員百姓幾乎不知有徐恒這人。
難怪,從小生活在大哥的光芒下,即便有些才干,但白玉在前,誰會顧慮石頭呢?即使石頭內(nèi)部藏著玉,沒有人去發(fā)掘依舊無用。
二人皆是俊逸如仙謫般的少年,不過徐淵的瞳為玄色,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懾力;而徐恒卻是琥珀色的瞳,優(yōu)雅淡然又好像拒人于千里。
換而言之,兩兄弟都是一臉的無情無義,寡淡涼薄。
夏浚依稀記得些徐家的事,不敢確信,問道:“徐兄,徐淵應(yīng)是你兄長吧?”
徐恒轉(zhuǎn)頭,回道:“京城內(nèi)上至花甲下至孩提,無人不曉在下兄長,倒是鮮少有人關(guān)注到在下,莫非小兄弟與我大哥是舊識?”
言下之意已承認他是徐家人。
夏浚聞言,心中感慨,何止相識,簡直是八輩子難得一見的冤家。
想到曾經(jīng)在軍中歷練,徐淵是如何喪心病狂的折磨他,心中登時一片凄涼之感涌現(xiàn)。
沒成想早年間認識了哥哥,現(xiàn)在又遇到弟弟,有那么一刻,他仿佛預(yù)見自己今后將會怎樣悲慘。
陣陣寒毛豎起,他晃晃腦袋,不再去想。
夏浚語帶哀怨,“呵……何止相識啊。”真希望從來沒遇見過你哥。
徐恒不語,淡淡的瞥了眼夏浚,轉(zhuǎn)而看向遠處。
二人沉默下來,周遭的動靜便更清晰許多,隱隱約約似聽到振翅聲,且是越來越密集,接近。
夏浚心中警覺,暗嘆不好。
果然,角落處,顛顛撞撞飛來只小鳥。
通體火紅,眼放紅光,尾部拖著三根細長的黑羽,發(fā)出尖利刺耳的鳴叫。
焰雀!
可看樣子并不是很好。
怎的就一只?焰雀向來是群體生活,不可能會單獨出來行動,除非……還有更大的鳥群未到達。
嗡—嗡—嗡
振翅聲極其沉悶,仿佛是人將嗓音壓到極致,從鼻息間發(fā)出一般。
剛開始只有一處,漸漸的,那令人心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到最后幾乎是漫天火紅的焰雀。
天迅速聚集出暗紅的色調(diào),似被劃出道傷口般,陰暗的霧林更顯壓抑。
密密麻麻的焰雀還在不斷聚攏,擾得人耳鼓鼓作響,幾欲干嘔。
夏浚來不及解釋,解開腰際荷包,從中倒出兩粒隱息丹,捏開徐恒的嘴丟入一粒,隨即自己吞下另一粒。
徐恒不疑有他,背起夏浚便急行于霧林之中,片刻行至幾里開外。
夏浚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不是說徐恒文不成武不就嗎?怎么可以背著他走得這么久都不帶喘氣?這真是那個毫不起眼的徐府次子?
來不及細想了,眼下唯有逃命才是上策。
思緒千回百轉(zhuǎn),徐恒已帶著他在林中晃悠大半個時辰,算算時間,隱息丹的藥效也快到了。
瞧著身后已無焰雀蹤跡,他示意徐恒稍作休息,待服了丹藥再走。
他伸手去摸腰間,空空如也,哪還有什么荷包?
瞬間,仿佛空氣都在凝固,背后冷汗涔涔,不敢去看腰際。
禍不單行!禍不單行!
他明知這道理還如此馬虎大意,到底何時能改了掉以輕心的性格?
恐怕沒有以后了……今天能不能活著都是未知。
他握緊雙手,緊抿著唇看徐恒,對方也正一臉疑惑的看向他,“我……徐兄你趕緊走吧,帶著在下也是拖累,沒了在下,或許你還留有一線生機。”
徐恒見此情形,心中了然,“帶不帶你結(jié)果都一樣,我爹娘從小教誨不可忘人恩,你的一顆丹藥于我既是恩,我如今怎可棄你而去?”
神情平靜,語氣淡然,言語之間極其誠懇,讓人聽來心安。
可夏浚還是擔(dān)心,“荷包里裝得是隱息丹,服用后就算走在焰雀底下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隱息丹沒了,又不知道出口在何處……你還是自己逃吧。”
他等了良久,都沒有等到徐恒的回答。
徐恒嘆了聲氣,“一起走。”隨即蹲下,背起夏浚向前走。
那一刻,夏浚覺得心中有什么變了,卻想不出是什么變了。
徐恒背著他緩緩前行,大約過了一刻的功夫,遠處的泥地躍然于眼前,二人心中皆是一喜。
將泥抹在身上,可暫時抵擋些氣味,總比赤條條的暴露在霧林中好太多。
徐恒放下夏浚,獨自上前,提起衣擺,伸手去攬爛泥,沒有任何嫌臟的意思。
等到他回來,松掉手中衣擺,爛泥大片大片倒在夏浚身上,“全身都抹上,臉也是。”
夏浚點點頭。
片刻后,霧林里出現(xiàn)兩個泥人。
徐恒失笑,“真臟。”
夏浚滿臉是泥,翻白眼是不可能了,“徐兄說笑了。”低頭,落眼于對方佩劍。
紫應(yīng),不光是世人的比喻,更是因其確有此作用。
光霞萬丈,龍翔于天……龍翔于天……后面是什么來著?
“你記不記得龍翔于天后面說了什么?”夏浚問道。
“撥云見日。”
對啊!撥云見日!
二人很快都意識到這一點。
徐恒手握劍柄,用力抽出紫應(yīng)。
頓時,光芒沖天而去,周圍霧氣散得幾乎看不見。
夏浚心中暗罵自己蠢笨,他早該想到的,當(dāng)時第一次見到劍光時,周圍濃霧罩眼,紫光出現(xiàn)后,不正散了大片嗎?
霧氣散后,透過重重的枯木林,依稀看到綿延不斷的山脈間有道院門,那白的晃眼的院門仿佛高聳入云,門下則鋪著數(shù)不清的青玉階,粗略一看,似有上百階,階上還繚繞著云霧。
當(dāng)真如傳聞所言。
奈何世事總難料,高興之余又增憂愁。
他們身上抹得泥毫無用處,那一道光不僅退散了濃霧,更驚動了林中走獸,有幾只被那劍光波及,已經(jīng)命亡。
而這血腥氣,引來了不遠處的焰雀。
不過眨眼的功夫,身邊又多了幾十只焰雀。
“你趕緊走,我斷后。”徐恒隨地撿了根粗壯的木枝,在上面來回削幾下,遞給夏浚。
“可是……”
“沒有可是,刻不容緩,你留在這只會讓我分心。”說著,徐恒將僅剩的一些爛泥抹到夏浚身上。
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夏浚不再猶豫,撐著那木棍離開原地。
“走吧,如果你腳程快,說不定還能叫上一幫弟子來救我。”徐恒望著夏浚遠去的背影,低聲說道。
隱息丹的藥效已過,焰雀頃刻圍成一圈,速度之快,猶如閃電。
徐恒握緊手中紫應(yīng),正面迎擊。
一只焰雀率先到達他身前,小小的眼睛似乎興奮至極,使本就血紅的眼更加猙獰。
它尖聲鳴叫,其他焰雀霎時群起而來,天空再次劃開一道血口。
只見血口往下俯沖到地面,紫光跟著乍現(xiàn)。
紫與紅瞬息間交纏在一塊。
突然,“紅”被劈出道口子,“紫”由內(nèi)沖出,二者皆往霧林深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