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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4. 金墉夜點兵

  • 綰金環
  • 半山樹
  • 4708字
  • 2020-05-18 09:31:55

……

負責金墉城守衛的是禁軍左統領楊金年,與大統領馮奕洲私交甚篤。

金墉城最初作為皇室囚牢,防御設施齊備,城高墻固,易守難攻。

城中久無人居的空屋本來如同沒有神魂的軀殼,空蕩蕩冷清清。今夜,黑暗中卻亮起燭火,仿佛軀殼黯淡的眼中突然煥發出了神采。

弗四娘望著高高的墻頭嘆了一口氣,如果嫘祖繅絲還在該多好。眼下,她只有老老實實地徒手攀墻,摳得指甲里滿是泥灰。幸虧金墉城不算小,楊金年奉旨帶了三百名禁軍,十人一組交錯巡邏。

這種密度對她來說閉著眼也能找到空隙。

“大殿下,時辰已經不早,是否要安歇了?”

跟來伺候的是兩名粗使小太監,一名叫大福,另一名叫小滿。

“退下吧。”魏尊擺擺手,仿佛對自己從太子殿下變成了大殿下絲毫不在意。

兩個小太監恭順地退了出去。

已經過了亥時,魏尊卻毫無困意,他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心中有種莫名的焦躁揮之不去。

莫非有什么遺漏?

盡管案發突然,一夜時間已經足夠魏尊從容做出應對——

太子府有周海坐鎮。

戶部尚書譚朋生總理著聚義興米行的一切營運,打理魏尊的其它私產。

刑部尚書左枚負責追查本案真相,揪出幕后撒網之人。

季秋……

魯裴林……

辛貴嬪……

厲偉零……

莊稼生……

方長治……

冗長的名單背后,他的人已各就各位,各司其職,悄無聲息地運作。

魏尊神情很松弛,左枚能查明真相洗刷他的污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他提前反了。

反了便反了。

若非不想拓跋家漁翁得利,或許他早就翻云覆雨登池化龍,將一切撥亂反正。

悶聲發大財的聚義興,已經開出七百余家分號,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暗中掌控了南魏近二分之一的糧食存儲和買賣。

有糧,便有錢。

有糧有錢,何愁不成事。

魏帝李弼重不知道,數年經營下,魏尊已經漸漸掌控了南魏的糧價,掌控了百姓的生計溫飽,成為這片土地上的無冕之王。

他的最后一步棋,是將緝兇的任務派給了小捕快弗四娘,希望李豐和李沅夢在天有靈,能得到安息。

“殿下……太子殿下……”

魏尊一怔,西窗不知何時被絞開,窗邊站著一個披頭散發宮女打扮的人。冷風從窗戶灌入,將她的黑發吹得幾乎遮住面孔,只露出兩只鴛鴦色的眼睛。

猶如活生生的女鬼。

魏尊卻一挑眉,笑了。

水中月是天邊月,眼前人是命中人。他剛剛想到她,她竟然出現了。

雖然這副尊容驚悚了一些。

弗四娘確認魏尊還是活的、熱的、會喘氣兒的,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將心落回肚子里,跳進來。

“你怎會來此?”

“提防夜襲!”

二人異口同聲。

魏尊眼瞳猛地一縮,如醍醐灌頂,他心中不安原來根源于此。

……斬首。

“這次行動計劃名叫斬首。”

一個裹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目的人陰森森地道。

“你們的任務就是撕開三百名禁軍的防衛,剿滅他們,一個不留。”

“左統領楊金年呢?”一個蒙面人啞聲問。

“他?留他一命。”

斗篷里的人發出低低哄笑:“總要有人回去告訴天下人,金墉城年久失修,里面隱藏著一支流寇,廢太子魏尊,被他們殺了!”

另一個蒙面人不滿地道:“不過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還用外人橫插一腳?”

“你懂什么,廢太子雖然不會武,身邊卻網羅了不少江湖人,今夜我們要趁著他的人反應過來之前,一擊必殺!”斗篷客冷冷地道:“這是命令!”

蒙面人不敢吭氣了。

“剿滅禁軍后迅速撤退,殺廢太子自有別人動手。”

“是!”

……

魏尊嘬唇,吹出一聲輕靈的口哨,一只灰撲撲的小鳥從窗子飛進來。

魏尊將命令送了出去。

現在,就看誰的速度更快了。

弗四娘托著腮,細品魏尊方才嘬唇的動作,唇瓣猶如嬌花,鼻唇溝輪廓分明,媽呀太好看了吧……

冷不防這美好的唇瓣在她眼前急速放大,魏尊刻意湊近第二次問:“你怎會來此?”

弗四娘下意識地一掌推開。

“別靠那么近,受不了。”

這么近距離地感受神仙似的臉,誰受得了,我等凡人壓力好大。

人生中第一次被打臉。

魏尊卻沒有絲毫不悅,甚至忍不住一抿唇。仿佛被貓咪柔軟的小爪墊按了一下,心中生出莫名的歡愉,很想再來一下。

她跟別人不一樣。

她是他的命中貴人。在他被挾權倚勢的八方風雨吹打時,她再一次從天而降。

弗四娘正色道:“左大人帶卑職入宮,接手了太子殿下的案子。”

“孤已經不是太子。”

那你孤什么,弗四娘腹誹。

“卑職猜測今夜殿下可能會有危險,所以特來示警。”

魏尊感興趣地問:“你找到證據了?”

“快了。”

這么說是無憑無據了,魏尊反問道:“那你如何斷定孤不是兇手?”

“未知全貌,無法斷定。”

弗神捕公事公辦地問了一個私人的問題:“殿下既不戀妹,為何遲遲不娶?”

魏尊故作不悅道:“這就開始問案了?”

“好,下一個問題。”弗四娘以為他不想答。

“孤不會武,不想被人刺殺在床上。”魏尊老老實實地道。

弗四娘一愣,樂了。

別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孤的親事絕不容許李弼重拿來交易。”魏尊冷笑道:“況且,孤的孩子可是姓魏的。”

這才是魏帝沒有逼迫魏尊娶妻的根本原因。

李弼重不是沒想過借親事安插耳目。一來魏尊年少英俊,保不準那女子會動了真情。二來李弼重絕不容許南魏再出現第二個魏姓血脈。魏尊就算不死,也必須絕戶!

斷子絕孫呢。弗四娘想想都覺得同情。

所以她很仗義地一拍桌子:“殿下放心,卑職一定查明真相,還殿下一個清白。”

魏尊還沒來得及抿唇,弗四娘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又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們聊點別的?”

春宵一刻?

魏尊感到自己的心莫名猛跳了幾下。

“比如,聽說殿下曾經三次被廢黜?”

“??”

春宵的意思真的不是春天的晚上好不好?!

……

“生死簿”是江湖上一個老牌的殺手組織。像所有合格的暗殺者一樣,他們不問緣由,不問正邪,只問目標是誰。

今夜他們的目標在濯龍園,金墉城。

殺手本該是獨來獨往的孤狼,今夜卻像一群爭食的鬣狗。因為這次的雇主出手豪氣,付了十倍的銀錢,目標一人,殺十遍!

十名殺手從不同的地方各自出發,融入罪惡的夜色。

“大殿下!不好了!”

大福嘭嘭用力擂著門,驚惶地喊:“城外聚集了好多流寇,把城門堵死了,楊統領已經上城樓抗敵去了!”

果然來了。

魏尊揚聲道:“知道了,下去罷。”

大福又敲了幾下,殿門依舊死死地閉著,里面杳無聲息。大福和小滿無奈,只能憂心忡忡地守住門口。

金京附近怎會突然冒出如此多的流寇?

“不,這些人恐怕不是流寇。”

左統領楊金年面色凝重,有種不詳的預感。

雖然來者喬裝蒙面,刻意打扮成流寇,但這種上體正直、步伐均勻、眼神銳利整體協調的感覺,行伍出身的楊金年太熟悉了。

這些人是軍士。

敵人數目估計有五百人,在濯龍園中巡邏的禁軍已經遭了毒手。幸虧楊金年素來謹慎,進城后立即關閉金墉城門,城墻上亦有嚴密布防。一陣亂箭齊發后,敵人的攻勢暫緩下來。

第二輪進攻很快接上,敵人向城墻紛紛拋出繩索,看清對方拋來的飛鉤,楊金年差點破口大罵。

飛鉤外觀似魚鉤,四周有彎曲的尖刺,堪稱爬墻神器。問題是,流寇哪里會有這許多攻城用的飛鉤?

“放箭!”楊金年下令。

密集的羽箭鋪天蓋地兜頭而來,敵人的攻勢有被壓制的趨勢。楊金年還來不及松一口氣,忽然虎目圓睜喃喃地道:“他娘的!不會吧?!”

敵人居然推了一排揚塵車出來!揚塵車朝守城的禁軍潑灑出大量的石灰粉,毫無防備的守軍被迫掩面節節后退,再也無法阻止一根又一根飛鉤抓住墻頭。對方孤注一擲,明目張膽地用上了軍械,楊金年天真了。

敵軍開始登城了!

城頭上陷入一場混戰。

交手中,楊金年忽然瞥見一個黑影鬼魅般在城頭倏忽一閃,迅速消失。那種感覺,是與軍士完全不同的路數,更像江湖殺手。

不好!除了這些假扮流寇的軍士,來刺殺太子的敵人還有另一撥!楊金年敢肯定,第二撥殺手絕對不止一人。

護衛太子所在爍英閣的是第三小隊的一百名禁軍,是步軍中挑選出來的好手,不知道他們能支撐多久?

楊金年咬牙,對身邊的二隊長低聲吩咐道:“趁此時混亂,叫兩個腿快的去向大統領求援,速速!”

爍英閣門口,大福和小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滿斗膽拍著殿門尖聲勸告:“大殿下!賊人肯定是沖著您來的,趁他們沒攻進來快逃罷!”

“大殿下!大殿——”

小滿細利的嗓音戛然而止,一柄不知從哪里來的長劍透胸而出,將他刺了個對穿。背后的人有一張平平無奇冷漠的臉,他緩緩抽劍,小滿吐著血沫子倒在地上。

冷漠臉的眼神轉到嚇呆了的大福身上。

大福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手腳并用地不斷后退,但他的速度又怎么趕得上對方揮劍的速度?

他要涼了!

事實證明大福雖然沒有福根,命還是很硬的,冷漠臉一劍刺在他胸腹之間,然后轉開了視線。

因為另外兩個殺手出現在了爍英閣的屋頂上。

殺手自身也可能是仇家懸賞的對象。譬如屋頂這對假夫妻,以及冷漠臉本人,都有價值不菲的人頭。

誰都想撿個漏。就像山野猛獸,既是獵殺者,也是食物。

……

“第一次被廢黜時孤的八歲生辰剛過——”

外面殺聲震天,里面的人卻仿佛什么都沒聽到。弗四娘用一根手指卷著鬢角的頭發,側著頭,頗感興趣地聽魏尊講故事。

魏尊八歲的生辰禮是杯毒酒,皇帝秘傳口諭:魏姓之人,一人足矣。匆匆趕來的魏皇后奪過毒酒一飲而盡,皇后薨。

喪母第二個月,太子魏尊第一次險遭廢黜。

“李弼重趁孤感染風寒,將孤囚禁于長樂宮的辟壅塔上,與一個患了天花、滿身皰疹的宮女關在一起,對外宣稱孤突發時疫,必須禁閉。”

弗四娘擰起雙眉。

“第二天,宮女死了。李弼重下令將這具尸體拖出塔去,遍體潰爛紅瘡的尸體成功打消了魏室老臣的懷疑,也嚇壞了所有人。”

“為了防止時疫擴散,吞噬整座皇宮,李弼重提出火燒辟壅塔,將里面的一切焚燒殆盡,包括孤。”

“起初群臣極力反對,就地銷毀了宮女的尸體。當晚,焚燒尸體的太監身上也出現了紅色皰疹,反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魏尊笑了下,繼續道:“那天夜里,辟壅塔燃起熊熊大火,染上時疫的幾個太監被攆進塔里,自知必死無疑,打算親手扼死孤。走投無路之下,孤爬上塔頂,從那里跳了下來。”

弗四娘卷發的手指頓了頓,盡管魏尊此刻好端端坐在眼前,這些話難免還是讓人揪心。

“或許母后庇佑,孤剛巧跌入了魚池,里面養的是母后最喜歡的蝶尾龍睛和蘭壽金。跟在孤身后跳下來的兩個太監卻摔在地上,成了肉醬。”

“殿下!頂不住了,快走!”

外面突然響起禁軍三小隊的呼喊,除了冷漠臉和假夫妻,第四個殺手大鐵錘也出現了。

局面是一邊倒的屠戮。

這時,第五個殺手的身形悄悄浮現,將手按在了爍英閣的窗欞上。

魏尊隨手將桌上的茶盞扔在地上。

“咣啷”一聲脆響。

它引發了一陣急促不斷,如狂風驟雨打蕉葉般的繃繃繃繃聲。

爍英閣的屋脊上出現了四個手執弩機的人。這是魏尊的密衛,四人都是萬里挑一的武林高手,魏尊走到哪里,他們便跟到哪里。

這四人的加入讓情勢登時一緩。

“后來怎么樣了?”

弗四娘好奇地追問。

“后來……孤雖然大難不死,到底染上了疫病。”魏尊故意湊近,俯視弗四娘加重語氣:“滿面膿瘡,臉都爛了。”

弗四娘也不客氣,逮住他完美無瑕的臉左右扭了兩下:“麻子呢?我數數!”

除了已故的魏皇后,從來沒人敢觸碰魏尊的臉。即使是服侍他多年的蓮西,也不允許。

當弗四娘微涼的指肚捧住他的面頰,他突然莫名心跳加速。

這一霎,心外無物、心中無情的太子殿下,魏國至尊,似乎知道了什么是“捧在手里,放在心上。”

魏尊任由她鬧了一下,才繼續道:“李弼重覺得孤必死無疑,連夜起草了廢太子的詔書。為了籠絡新興的拓跋氏,他承諾立李峴為太子。”

李峴,就是后來的鈺王。

群臣雖然覺得李弼重猴急了一點,架不住拓跋氏從中斡旋,加上魏尊當時的疫病又兇又急,幾乎是等死,只能默許了李弼重的舉動。

“廢黜的詔書已經加蓋了傳國璽,只待孤一閉眼便昭告天下。”

然而天意弄人,魏皇后身邊的內侍周海從宮外帶回了一個鄉野郎中的土方。

李弼重準備好了一切,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魏尊奇跡般痊愈的消息。

忠于魏室的老臣們紛紛羞慚掩面,喜極而泣。

“孤不死,詔書就是廢紙一張。李弼重還不敢明目張膽改天換日。竹籃打水一場空,拓跋氏難免惱羞成怒,這事從此無人再提。”

難怪她不曾聽說。

弗四娘趁熱打鐵:“那第二次廢黜又是怎么回事?”

魏尊默了默,垂下眼。

室內陷入短暫的安靜,襯得外面的喊殺聲愈發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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