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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15. 真假世子

  • 綰金環
  • 半山樹
  • 4282字
  • 2020-05-08 15:50:49

……

“呼嚕?!魢!?

一只大黃貓窩在道悲的懷里,瞇著眼睛,喉嚨發出愜意的聲音。

郭丹巖撇了一眼。

黃貓兩撮白眉抖了抖,委屈地將身體團得更小,咕噥了一下。

“敢亂叫就宰了你?!?

那愚蠢的少年兇狠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真是貓生艱難。

春末夏初,雷雨多發,鉛灰色的晨曦中,升起一枚黯淡的日輪。金京出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

“世子,快到了!”

今天輪到劉星函趕車,他緊了緊領口,手搭涼棚眺望前方,這座波云詭譎的京師里,不知有什么在等著他們?

郭丹巖伸伸長腿,靴尖踢到了腳下的麻袋,里頭是五花大綁的玉尸。一路上他們想盡辦法,都拿這團金線沒轍,反正玉尸不需要吃喝拉撒,干脆麻袋一套囫圇了事。

趁著多嘴雞在外頭趕車,郭丹巖咳了一聲,踢了踢郭小石。郭小石轉過頭來,就聽世子猶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那個,其實我有個朋友……”

郭小石樂了。

男人一碰到感情問題就開始無中生友。

郭丹巖:“這個朋友他……”

郭小石:“?”

劉星函:“?”

宋道悲:“?”

大黃貓:“?”

郭丹巖在八只眼睛興致勃勃的注視下果斷地道:“他死了?!?

四臉無語。

果然心里話還是放在心里好。只是疼痛過后,郭丹巖總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覺得弗四娘還活著。

“放棄”“沒辦法”“無能為力”這類詞語似乎永遠跟她扯不上關系,那么精明的一個人。

但她若活著,為什么后來卻連金環都掉了?

地下究竟發生了什么?

郭丹巖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馬車悄悄駛入金京,進了護國公府后門。

管家匆匆趕來:“謝天謝地,世子總算回來了!前頭那人已經坐了一上午,非要等到世子不可!”

郭丹巖沉聲道:“記得我說過閉門謝客?!?

管家搓著手十分為難:“他說當年在武陵關曾與世子定下金京之約,所以多久都等,非見不可?!?

郭丹腳下忽然一頓:“武陵關?”

金京之約?那是什么鬼?

……

黃歇坐在偏廳不緊不慢地喝茶、賞花、吃點心,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眼看窗外日頭漸漸升高,天空灰黑的鉛云卻沒有散開,透出一股蕭殺凝重的味道。

黃歇不知道太子派他來的真實目的,但趕車的“馬夫”和立在他身后的“隨從”,肯定都不是普通人。

周海傳完口諭不便明說,拍著黃歇的肩膀擠眉弄眼道:“安心去吧?!甭犉饋硪稽c兒都不安心,總感覺會上路。

被黃歇啐了一臉。

黃歇腦中浮現出那個藍天般明朗的紫衣少年,濕潤的眼睛,認真的神情……

不像心狠手辣的模樣。

只是見一見,會有什么危險呢?黃歇輕輕撫摸了一下桌上的油紙包,心下琢磨。他們這些成精的老太監,話兒得反著聽,周海越叫他放心,表示這事兒越有毛病。

?。。?!

黃歇突然一哆嗦,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躥起,沿著背脊直沖頂門。他猜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可能。

莫非,這個世子是假的?!

他越捉摸越像這么回事,豆大的冷汗一粒粒冒出來,將后背衣裳打濕了一片,黏糊糊地貼在肉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就在黃歇如坐針氈時,管家笑瞇瞇地進來,說世子已經訪友歸來,在書房等他。

怕什么來什么。

黃歇從來不是舍生取義的好漢,他求助地望向身后的家仆。那家仆裝聾作啞垂下眼,避開了他的目光。

黃歇被頂在杠頭上,被迫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管家走了,沒忘揣走桌上的油紙包。

書房前立著兩排整齊威武的侍衛。

領頭的侍衛將黃歇仔細端詳了一番,迎上來抱拳道:“原來是黃公公,您別來無恙?”

“你是?”

侍衛一笑,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黃公公,我是大劉啊。”

“大劉?”

黃歇一拍腦門,對郭丹巖身邊這個侍衛頭領他是有印象的,四年沒見,這小子個頭躥了不少,他差點認不出來。

饒是黃歇精似鬼,這會兒也像喝了洗腳水,暈暈呼呼地想:怎么回事?假世子為什么會帶著真侍衛?

他正心亂如麻,劉星函已經叩了門,將他一把塞進去:“公公快去吧,世子等著呢!”

走你。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書房里相當寬敞,黃歇目視靴尖心突突亂跳,像腦袋扎進翅膀底下的鵪鶉,不敢抬頭。上頭這位爺萬一是假的,他這出戲該怎么唱?

書房里靜了一會兒。

終于一個溫和的聲音帶著笑意問:“黃公公,身子骨一向可好?”

……

“啊哈哈哈哈哈哈。”

告辭出門時,黃歇滿臉放光,尖聲細氣的笑聲傳出老遠。他畢竟在宮里滾了這些年,自詡還有幾分看人的眼力——郭世子依然是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好孩子。

黃歇乘坐的馬車在街上轉了幾圈,最后拐入一條小巷。黃歇在“家仆”帶領下,從后門悄悄進入聚義興米行西市街分店。

聚義興是金京馳名狗大戶。

哦不,是大戶。

財大氣粗的西市街分店是前店后院的構造。后院北面是前廊后廈的正房,東西是廂房,南邊花墻子當中有一道垂花門,與抄手游廊相通。

天井里種了不少花,丁香、芍藥、垂絲海棠、春杜鵑……花團錦簇,一蓬蓬開得極好。

有人正在賞花。

黃歇快步上前,撲通跪倒:“見過太子殿下。”

花間少年道:“免禮。”

黃歇起身,大著膽子抬頭望過去。春花爆出大團明烈的色彩,那人卻如花間霜雪一樣寒涼,仿佛誰都捂不熱。

見黃歇望來,少年話里有話地打趣道:“郭世子比之孤如何?”

“螢火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秉S歇惶恐地低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太子只當黃歇阿諛奉承,然而,黃歇半輩子太監生涯中說謊無數,這一次卻是真心實意的肺腑之言。

郭丹巖也有一副好相貌,濃眉大眼英氣十足。但在黃歇眼里世子只能算“普通好看”,跟太子這種“神仙好看”它根本不是一碼事兒。

難道是他老了,眼光趕不上如今的年輕人?黃歇想想金京街頭女子頭上一尺來長的尖銳簪珥,小山般高聳的假發髻……真有點欣賞無能。

算了,正事要緊。

“殿下,草民前來復命?!?

太子原本面對一蓬紅芍藥,此時正過身來,點漆般的眸子盯牢黃歇。

“——他是誰?”

黃歇臉皮不禁一抖,果然!殿下派他去,唯一的理由就是四年前他曾經到過武陵關,見過郭丹巖!

眼下國公府中這位世子究竟是真是假?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護國公要是敢送個冒牌貨進京,無異于蓄意謀反。那可是鎖著南魏國門咽喉的男人,護國公若反了,難保北魏不會趁虛而入,必然天下大亂。

到底是“郭丹巖”?

還是“不知道”?

黃歇謹慎地道:“世子瞧著比從前高出一頭,眉眼也長開了些。”

太子不動聲色地問:“你確定?”

“……確是本人無疑。”

黃歇明白不可能含糊其辭蒙混過關,斟酌之后決定實話實說。

“四年前草民為世子講述金京風物,曾提到過魁光閣的蟹殼黃燒餅。世子食指大動,便與草民約定,有朝一日來到金京,一定要同去魁光閣品嘗一二。”

他察言觀色,見太子耐心聆聽,并沒有不耐煩的神色,繼續說道:“今日草民一摸出紙包,世子便滿臉歡喜地問,是否魁光閣的蟹殼黃?”

說到底黃歇只是個閹人,郭丹巖忘了他也很正常。因此,郭丹巖這句話讓黃歇小小感動了一把,心中生出兩分偏袒。

“看來是孤多慮了?!?

太子微微一笑,這些話他其實已經胸中有數。

當時潛伏在屋頂上的“車夫”是金梅玄組組長,玄甲。他將郭丹巖與黃歇的對話一字不漏錄下,黃歇剛剛踏出國公府大門,這份情報已經搶先送抵了聚義興。

太子叫黃歇過來親口再講一遍,是為了觀察他最細微的表情,和下意識的反應。

嘴會說謊,身體卻很誠實。

譬如摩挲雙手、音調反常、不知不覺皺鼻子、眨眼加快等等,往往都是說謊時無意識的小動作。

“寶強縣多雨潮濕、氣候寒冷,對風病不利,黃公公不如暫時留下將養。”

“多謝殿下恩典!”

黃歇對幽禁毫無怨言。

皇家人,不殺他已是恩典。黃歇被送回周海為他賃的宅子,看著多出來的幾個“下人”,心中嘆了一口氣。

說書的總愛鼓吹“人生一世,有無限種可能”,怎么從來不說可能更壞!

……

“太子殿下不來了?”

“是?!惫芗页噬弦环葙N子,里面寫著因太子奉詔進宮,無法如約前來。

這倒不是托詞,因為郭丹巖剛剛也接到了皇帝陛下的傳詔——

五色舍利子抵達金京。

朝野轟動。

今夜魏帝李弼重在玉林仙都苑大宴群臣。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入宮,近距離膜拜五顆價值連城的舍利寶珠。

這么大規模的皇家御宴,自從先皇后魏氏崩后已經多年沒有舉辦過,可見皇帝這次真是龍顏大悅。

天垂其象,地耀其光。

綿綿國祚,不朽帝皇。

魏帝下旨,將維摩山更名為戒臺山,維摩寺改為“大佛寺”。

后山增筑一座轉生琉璃塔,九層塔身全部以五色琉璃精工砌筑。檐角懸掛三百四十一盞篝燈,暗合維摩寺僧眾人數,全部點燃時數里外可見。

大佛寺由蓮生擔任方丈,眾僧繼續留在大佛寺中戴罪立功,終生不得離開。

蔣酬志功過相抵,繼續擔任戒臺縣令。魏帝御賜親筆牌匾一幅——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

負民即負君,何忍負之。

河道特使鈺王忠勇可嘉,協助勘破兇案在前,派人護送舍利子進京在后,特賜“尚方斷馬”寶劍一柄,巡河中途有先斬后奏的特權。

下人輕聲匯報完畢。

郭丹巖的馬車剛好抵達東華門。他挑起車簾,從這里望去,大片影影重重的宮檐殿頂,都圈在朱紅色的高墻內。

這高墻,似乎將天空一起割成了兩半。

郭丹巖突然想念北地水洗過一樣,明晃晃的藍天。

兩個侍衛留在東華門外,眼見郭丹巖越走越遠,消失在宮門深處。劉星函忍不住低低喚了聲——“世子?!?

他身后的郭小石摸了摸重新戴好的面具,嗯了一聲。

……

玉林仙都苑乃先帝時期建造,鑿太行之靈璧,采彀城之黃蠟,起山筑殿,引水陂池。園子里落英與華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先帝經常游宴在內,是整個南魏皇宮規模最大,最精致的園林。

暮色漸深,宮燈次第亮起,郭丹巖被宮女引著一路走來,沿途不時停下與熟人笑著寒暄。

舍利寶珠被供奉在玉林山上的八英殿中,由禁軍大統領馮奕洲親自守衛。賓客們可以自行觀賞參拜,殿中熱鬧非凡,人影絡繹不絕。

郭丹巖終于親眼看到了這些舍利子。

赤色、黑色、乳白色、瑪瑙色、以及碎冰般剔透的無色。

——他怎么知道大慧禪師涅磐會有舍利子留下?

他當然不知道。

他只是記得弗四娘第一眼看到大慧,就說“大師已臻三花聚頂之境,體內精髓充滿金光閃耀,必有舍利晶石?!?

當時郭丹巖不信,成心問:“有幾個?”

弗四娘定睛細看一番答:“一手之數?!?

現如今舍利子近在眼前,斯人卻如天外黃鶴杳無音訊。郭丹巖扭頭出了八英殿,在門外遇到一個渾身素白的少女。

陳良荻。

如今她寄住在外祖拓跋氏家中。亡父陳群與拓跋家仇深似海,亡母拓跋翻雪當年執意下嫁與家族反目,陳良荻的日子本該舉步維艱。

誰能料到,陳良荻搬進拓跋家時,會由禁軍大統領馮奕洲親自牽馬相送?

拓跋步與馮大統領一席密談后,亦應允將陳良荻許配與他,只待三年守孝期滿,便要登門迎娶。

陳大小姐本人也很懵。

馮奕洲出現的剎那,她仿佛墜入了一個夢境,恍兮惚兮,惚兮恍兮……

什么都沒干睡了一覺突然就實現夢想?

馮奕洲是被馬踢了腦袋還是吃了有毒的飯菜?怎么突然就開了竅,看上她了呢?

她不會知道,弗四娘一早為她鋪好了后路,馮奕洲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當年“笑笑”送藥的回報。

玉林山上,陳良荻屈膝低頭向郭丹巖行禮后,獨自走進了八英殿。

她沒有跟拓跋家族其他同齡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郭丹巖向下,陳良荻向上,兩個各懷心事的白衣身影擦肩而過,像兩片白色的雪花各自融入夜色。

“這世上,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隱晦與皎潔?!?

有本書上曾經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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