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到現在，也不清楚眼前頭發半白的青衫之人到底是誰，但這并不妨礙他內心生起的一絲竊喜。

畢竟，沈言先前那方動靜，任誰見了也會心生無限遐思：這位，難不成就是江湖傳說中大隱隱于市的高人前輩？

“說書戲曲里那些個主角的事也有機會落到我的頭上？”劉成心頭暗道。

雖說他的確會些功夫，甚至還算得上個中好手，但其一身所學不過源自和發小幼時在土里挖出的一本殘缺秘籍，對付對付一般的河陽幫、滄河幫幫眾倒還行，遇到諸如周徹之流的高手，也撐不過兩招。

這幾多年，他之所以不肯進入河陽幫，就是里應外合，想要與發小謀一本河陽幫的秘籍出來。

但眼下事情敗露，也不知有沒有將他供出。

“鐵頭，辦成這事之后，我就逃離阜陰郡，要是你全家不幸遭難，等我功夫練成，一定幫你報仇！”劉成走在東城的街市上，心中暗暗發狠。

不過饒是他心中恨極，每走三步，也依然會謹慎地看向身后一次，確定是不是有人跟蹤自己。

東城是滄河幫的大本營，但也并不意味著河陽幫在此就沒了探子和人手。

別的不論，單那東城下游的碼頭大半可還是河陽幫派人掌管的。

于是，待夜幕將至，走到一方掛滿河鮮的市集，劉成停下步伐，對著位賣魚的人說道，“老兄，有地方耍耍不？”

那賣魚的聞言抬頭瞅了他一眼，似乎發覺劉成有些面熟，問道：“耍什么？”

“耍個天昏地暗，盆滿缽滿。”

賣魚的聽了，點點頭，便起身帶他進入了后頭屋舍內藍布垂下遮掩的一處小門。

這小門內里陰暗逼仄，往地下通去，皆是七拐八彎的摸黑小道，大約走了幾十息的時間，前頭逐漸亮堂起來，仔細一看，竟是個人聲鼎沸的地下賭坊。

“大，大，大！”

“小，小，小！”

手持銀錢的賭徒們神情癲狂地站在桌子前吼叫，一旁的看客也為之瘋狂，甚至此處還有幾位坐堂的美嬌娘，見誰贏錢了，便露著一抹酥胸迎了上去，坐到懷中咯咯嬌笑。

“就是這里了。”賣魚的瞅著劉成道，“看你面熟，應該知道規矩吧，進門不回頭，上堂不往復。”

“那是當然。”劉成嘿嘿笑道，像極了手癢的賭徒。

“行。”賣魚的也不疑有他，便轉身離去。

劉成見來人消失在黑暗中，這才張眼望向四周，尋找目標人物。

半晌，眼前一亮，于是快步走向賭坊深處的一間單獨用簾子隔開的小屋。

此際，屋外兩個壯漢正交叉著胳膊倚在門口掃視四周人群，見劉成靠近，伸手一攔，甕聲道：“去那邊玩，這兒不能進。”

“兄弟誤會了，我是來找管事的。”劉成諂著笑道。

聽聞這話，兩壯漢立時直起了身子，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左邊的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長得倒是不面生，我們應該見過，不過你找我們管事又有何等事？”

劉成于是輔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壯漢神情微變，立時點頭道：“行，你在這候著，我……”

話音未落，屋內便傳來一道高亢的似吟似呻的女聲，隨后，便聽有人微微喘氣著說道：“老五，是王管事的人吧，讓他進來吧。”

“是，龍哥。”老五恭聲應了聲，待屋內一陣窸窣聲響，有那鬢發散亂的女子衣衫不整地出來后，方才對著劉成道，“進去吧。”

后者當即步入其中，左右一看，發覺有位敞著胸的魁梧男子正臥躺在隔板床上，一臉的愜意。

“說罷，王管事派你來有什么事。”這名為‘龍哥’的家伙也不睜眼打量劉成，語調懶散地問道，“難不成又得了什么內幕消息？”

“龍哥，是有天大的消息，這消息可是王管事以自身敗露的代價傳出來的！”劉成忙說道。

“王管事敗露了？”龍哥一驚，從床上立起，緊接著打量了劉成一眼，不確定地說，“你……是他身邊的那個，誰來著？”

劉成聽了，心中一陣膩歪，但嘴上卻是諂笑道：“小的劉成，是王管事的發小。”

“唔，”龍哥點點頭，問道，“剛才你說天大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劉成于是面露苦笑，道：“龍哥，這事太大，能不能找位總舵那邊掌事的說說？”

“嗯？”龍哥神色陡然一冷，“唰——！”地起身，冷冷看著劉成，“你什么意思？是說我不夠格？”

“小的哪敢啊，只是……這事實在太駭人聽聞，小的不敢說。”

龍哥皺起眉頭，低頭思索劉成此話的可能性，半晌，似想到什么，斜睥了一眼道，“你想找誰？你又認識誰？”

此際劉成也是心里發慌，但想到沈言曾說保他性命無憂，不知為何，一股清涼之意自心底流出，逐漸平靜下來，于是發狠道：“青娘子，是青娘子！我有東西要交給青娘子！”

“青娘子？”還不等龍哥發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唰——！”門簾被猛地掀開，一位布衣青年掀了開來，死死地盯著劉成。

“你說你要找青娘子？”

“阿福，你怎么來了？”龍哥神色隱晦地閃過一絲厭惡，臉上卻擺出一副笑容。

“閉嘴。”這個叫阿福的青年瞅都沒瞅龍哥一眼，后者目光一冷，但終究是忌憚什么，別過頭去，不再理會。

劉成將這些東西盡收眼底，眼珠子一轉，便點頭道：“是，小的找青娘子。”

“有東西給她？”

“有。”

“好。”阿福把手一伸，道，“東西給我。”

“什么？”劉成莫名其妙，道，“你是？”

“他是吳阿福，我們幫主身邊的紅人。”龍哥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就看到吳阿福手中開始拋玩起小刀，不禁神色一變，“你又犯病了？”

“犯過一次了，但沒成功，要不，讓你試試？”吳阿福面上的表情古怪至極，似兇狠，似希冀，又似痛苦，似冷然。

龍哥見狀，打了個哆嗦，終究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