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康明輝和顧小雯的生日又要到了。

平常大大小小各種節日，各種禮物都已經想過招數了，甚至康明輝還借著兒童節的借口讓顧小雯唱歌給他聽，自然是免不了被顧小雯嬉笑著打罵一番。

“你好意思啊？你還是兒童嗎？！”

不過鬧歸鬧，歌顧小雯還是會唱的。

顧小雯唱歌并不好聽，甚至是有點五音不全，不過那并沒有關系。

因為自己每次一唱歌，林浩東跟康明輝笑得前合后仰的樣子也會讓顧小雯感到非常開心，雖然她會假裝生氣，讓他們不準笑，嚴肅一點，然后兩人努力繃著臉，但只要顧小雯再唱一句，兩人又忍不住笑，如此幾次一番，顧小雯也笑作一團。有時候索性不唱了，康明輝連忙左哄右哄。

在康明輝的心里，顧小雯就是春天里和暖而絢麗的陽光，她的臉上，眼里帶著笑，假裝生氣的時候，嘲笑他的時候，捉弄他的時候，沉思的時候……溫柔得無聲無息。

康明輝得想個特別的生日禮物。

有一天兩人坐在北邊的院子里，看見遠處各種野花出神。

突然靈機一動，有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顧小雯看著康明輝四處去摘不同顏色的花，還有一些草藤，然后全部捧過來。

“你要做什么？”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康明輝先把草藤扭在一起，圍成一個圈，然后再把花夾在草藤里。

“是要做花環啊？”顧小雯看出來了。

“對啊。”康明輝很得意地說，“等著看吧，肯定很漂亮。”

顧小雯微笑點點頭。

忽然看見林浩東走來了，趕緊叫道：“林浩東，快來看，明輝在給我準備禮物呢。”

林浩東走過來坐在顧小雯身邊。

康明輝采了很多花，開始做了一個大的，當成項鏈了，手法還有點生疏，枝藤有些地方有些松松垮垮的，花都拴不住。帶在頭上的這個就做得比較漂亮了。

“來來，我給你戴好。”

康明輝把顧小雯拉起來。

看樣子康明輝還動了一些腦筋，顧小雯仔細一看才發現兩個花環的主要顏色還不一樣的呢。

“像不像花仙子？”康明輝討好地問道。

顧小雯噗哧一笑，轉身來問：“林浩東，你看這樣漂亮嗎？”

還沒等林浩東回答，康明輝說：“小雯，你以后不能叫林浩東，他比你大，你要跟我一樣叫哥。”

“他是你哥，又不是我哥，我偏要叫他名字！”

“等以后長大了，我們兩人要結婚的啊，結婚以后，我哥也是你哥了。”

康明輝振振有詞地說道。

顧小雯氣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了，難得見顧小雯被康明輝欺負一回，林浩東哈哈大笑。

顧小雯瞪了林浩東一眼，把花環扯下來，扔在他身上，轉身就走了。

康明輝又連忙笑瞇瞇地去追著顧小雯賠禮道歉去了。

兩人坐在宿舍門前的矮墻上。

“別生氣了嘛，我錯了。”

“就生氣，誰讓你耍流氓，欺負我。”

“我哪兒耍流氓了，我是認真的。”康明輝左右看看，沒別人，悄悄地附在顧小雯耳邊說：“我們以后結婚吧。”

顧小雯推開他，站起身來就要走，林浩東拿著兩個花環遠遠問他倆，“這個還要不要了？不要我扔了。”

“扔了吧。”顧小雯沒好氣地說。

康明輝忙說還要還要，接過來遞給顧小雯：“快點去放好吧，別生氣，我們去教室玩去吧。”

顧小雯嘟著嘴，好不情愿地接過花環，拿回宿舍掛在床上，然后走了出來。

三人便一起回教室去了。

顧小雯并不是真的討厭康明輝說那樣的話。

只是不知所措而己。

當康明輝說到結婚兩個字，她看見林浩東，心里閃過一絲驚慌，那種心慌讓她覺得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她討厭這種惶恐不安的感覺。

它打破了三人之間原本寧靜的狀態，直接對顧小雯的心底提出了質問。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只為了掩藏自己。

康明輝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林浩東早就知道了，對于懵懂的男女情事，他的體驗來得比康明輝早，不過他從來不會對顧小雯說出來，甚至在內心還會努力去克制一些想法。

不過孩子畢竟是孩子，這種煩惱對于像康明輝和顧小雯這樣僅僅十幾歲，都還沒正式踏入青春期的孩子來說，肯定不會放在心上，比起遙不可及的將來，眼前的無憂無慮才是真實的生活。

福利院里的娛樂活動并不太多，其中有一個讓孩子們非常期盼的活動，就是每年會有一次外邊來人為孩子們放映露天電影。

這絕對是一件激動人心的盛事，就連林浩東這樣不愛湊熱鬧，都異常積極。

晚飯過后，大家早早地開始準備，各自把凳子都搬到操場上放好，老師會準備掛幕布的地方。

然后就眼巴巴地等著放映的人來。

終于等到天黑了，當放映員帶著他的大箱子出現的時候，大家發出一陣歡呼。

那次放的電影是林志穎主演的《笑林小子》，郝紹文和釋小龍的滑稽表演，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康明輝還看中了林志穎的發型，過來偷偷讓顧小雯認真看看，是不是能幫他換個那樣的發型。

中間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更換膠片，還是機器出故障，停下來一段時間。

孩子們有些坐不住了，有些干脆學起剛才電影里看到的，你一拳我一腳的玩鬧起來。

顧小雯想回宿舍上廁所喝水，本來想叫上康明輝，結果發現康明輝正好奇地圍在放映員的旁邊看他擺弄機器。

于是自己走了，林浩東看見了，便陪她一起回宿舍。

兩人一邊走還一邊聊剛才各自覺得好笑的情節。

宿舍這邊沒開燈，路燈也不知被誰關掉了。兩人繞的是倉庫邊上的小路，因為剛從操場那邊走過來，更是覺得四下里黑漆漆的，顧小雯不由得拉住林浩東的手。

剛走幾步，林浩東停下來。

“小雯……”

“怎么……”

顧小雯回過頭來沒等開口問，林浩東一把扶著她的頭，結結實實地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顧小雯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又緊張又氣惱，獨自跑開了。

林浩東一直在原地等著她回來。

“生氣了？”

顧小雯甩開他的手，沒有說話，兩人一起就這樣走回去看電影，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之后誰都沒有再提起，不過林浩東再也沒有過這樣出格的舉動了。

過了兩個月，林浩東中考在即。

不知道是不是學習過于緊張，壓力太大，為了想緩解一下情緒，他倒是經常會主動跟顧小雯聊天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酷酷的樣子。

顧小雯和康明輝都沒有想過，林浩東如果讀高中的話，就會住到外面的學校里去了。林浩東最先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思前想后了許久，然后就去找顧小雯。

“如果我中考順利的話，下半年我就要去縣里讀高中了。”

“是啊。”顧小雯還沒明白林浩東想說什么。

“我要去外面讀高中的話，就不住在這里了。”

“啊？！”顧小雯知道問題的嚴重了，那怎么辦？

“那你不回來了嗎？！”

“當然回來，不過是周末，也許一兩個星期，也許一個月，這個得到時候再說。”

“早知道我也跟明輝好好學習，跟你一起去讀書啊。”

“別說傻話了，不可能都能出去讀書的。”

林浩東知道他媽媽和院長之間肯定是有什么約定，否則不至于院長對自己學業要求這么嚴格。

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他就可以帶著康明輝一起離開福利院了，這是院長答應他。

但是眼下他得先把康明輝和顧小雯留在這里，這讓他有些不太放心。

看他有些發愁的樣子，顧小雯安慰道：“沒事的啦，你認真讀你的書，放假就回來看我們嘛，又不是不能回來。”

“小雯，你們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被別人欺負。特別是明輝，你比他機靈，幫我看好他。”

顧小雯才知道原來林浩東是擔心他倆，一時間心里也難過起來。

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沒等林浩東去上高中，結果卻是顧小雯先離開了福利院，而且帶走她的是她的親生母親，就連院長也無能為為。

顧小雯走的那天，林浩東和康明輝在宿舍門前的矮墻上坐到半夜。

仿佛顧小雯還會從宿舍里笑嘻嘻地走出來，還會調皮地跳到他們面前，用沾滿水的手，往兩人身上彈水花……

他倆第一次看見顧小雯的樣子，還清晰得像是昨天。

那天兩人也是這樣坐著，康明輝說要去看新來的女生。

兩人走到花壇邊，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把落地的花瓣撿起，然后小心地放回枝頭。

太陽照著她紅紅的臉蛋，她的眼睛一閃一閃，流動著奪目的光芒。

“她真像一個天使。”

那時康明輝這樣對林浩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