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康明輝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瞧見了坐在一旁的林浩東和杜美香，朝他們擠出一個如往常一般的笑臉。

“你們都在啊。”

“你這小子嚇死我們了。”林浩東深沉的語氣中帶著滿是關切的責備。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看著林浩東滿是擔憂的表情，康明輝也有些難過，“我怎么了？”

“腸穿孔，做了個小手術，現在沒事了。”

康明輝回想了一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他又看看杜美香，紅紅的眼睛，問：“你哭過了？是不是被嚇壞了？”

杜美香搖了搖頭，忍著眼眶里的淚：“你都疼暈過去了，當時一定是很疼吧？”

康明輝非常虛弱，看著杜美香笑了一下，好半天才開口，輕聲地說：“你一定很擔心吧？現在沒事了，不要再哭了。”

“好好休息，別再說話了。留點力氣。這幾天不能吃東西，你可有得受了。”

林浩東朝兩人示意著。

康明輝覺得非常累，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兒。

晚上十點多鐘，抗感染藥滴完以后，林浩東叫夜班的護士，護士過來換上了營養液，又對家屬交待了一些夜間的注意事項。

說話的時候，康明輝醒了。

康明輝看見杜美香還在陪著他，就勸她先回去。

“美香，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里陪著你。”杜美香執意不肯。

康明輝笑著說：“我這里也沒什么事情，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看我也行，而且你是女孩子，在這里不太方便，我會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杜美香嘟著嘴，不解地望向林浩東，林浩東知道康明輝的意思，也不便跟杜美香解釋，只是抿著嘴笑了笑。

杜美香睜大眼睛，將他倆打量了一番，像是懂了一點：“好吧，那我今天先回去，明天早上再來。”

“現在幾點了？讓我哥開車送你回去吧。”

“沒關系，我可以打車，現在還早。”

“可是我有點不放心呢。”

“……平常上班不也總是半夜回去的嘛，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用擔心啦。”

康明輝想想也對，就沒有再堅持，拜托林浩東把她送到醫院門口上車。

走出病房后，林浩東輕笑了一聲。

杜美香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問道：“你笑什么？”

林浩東在前面走，并沒有回答。

因為已經夜深了，外面的人很少，電梯間里面沒有別人。

“明輝住院是個意外，并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太內疚了。”林浩東小聲地說道。

“你感覺到我內疚了？”

“有點吧，如果不是因為內疚，就是你變了。”

“哪里變了？”杜美香追問道。

林浩東微笑著說：“以前我們三個人，感覺年紀最小的是康明輝，你總是很不講理，還記得嗎？那時候你有事沒事總是欺負他。”

“我哪有欺負他……”杜美香小臉一紅，狡辯道。

“看，就是這種感覺，可是剛才在他面前，你卻很乖巧，很聽話的樣子，你以前很少是這樣的。”

杜美香歪著頭，想了一下，得出了結論：“嘿嘿，那是因為他是病人，讓著他吧。”

兩人走到醫院門口，林浩東幫杜美香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到杜美香的影子消失在夜色里，林浩東才轉身回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想問，只可惜時間匆忙，他又惦記著病房里的康明輝，只得把所有的話都先放在心里，暫時壓抑著這份重逢的喜悅。

麻藥藥效完全消失以后，康明輝開始覺得肚子上的刀口有點疼。

林浩東坐在他跟前，把他的頭發往后理了理。

“你看，平常要你別留那么長的頭發，你總是不聽。”

“我這樣正合適。小丁那頭發才叫長。”康明輝開玩笑道。

林浩東想了想那個扎著小辮的小丁，沒法反駁。

林浩東捏著他的手說：“怎么樣？感覺難受嗎？”

“有點。”

“前幾天你就說肚子疼，應該早點檢查一下就好了，我太疏忽了。”林浩東有些自責。

“你很擔心吧？”康明輝看著林浩東。

“當然啦。”林浩東無法描述那種心情，當他聽見杜美香在電話里說康明輝暈倒了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都暗下來了，來海城這么多年，雖然也有過艱難的日子，不過好在兩人都健健康康的，所以從沒像昨天那樣驚慌過。

“不過現在好了，沒事了。”

“我想側身躺一下，可以嗎？”

“嗯。行，就是需要勤翻身的，我來幫你，你別亂動。插著導尿管呢。”

“啊？！怪不得我覺得這么難受。什么時候能拔了啊？”

“護士說要等明天早上了。”

“肚子上有刀口嗎？是什么樣的？能看見嗎？”

“看不見，有紗布包著呢。”

“肚子覺得好餓啊。”

“你可得忍著了，說是這兩天都不能吃東西。”

“你也還沒吃嗎？你出去吃點吧？”

“我還不餓呢。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會安排的。”

營養液滴完了，護士來把針頭拔了，林浩東用毛巾打了一盆水來給康明輝擦了擦。

病房里還有一張床位是空的，休息的時候林浩東就躺在那邊的床上。

康明輝睡不著。

“是杜美香打電話給你的嗎？”

“嗯。”

“她嚇壞了吧？”

“嗯，我來之前她好像是一直在哭。睡吧，不要別想太多了。手機已經幫你關機了，夜總會那邊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

“嗯。你也累了，休息吧。”

現在康明輝身體虛弱，怕他情緒波動劇烈，林浩東還不想把杜美香就是顧小雯的事情告訴他，等到身體恢復一些的時候，再讓杜美香親自對他說吧。

杜美香回到家沒多久，冷子珊姐妹倆也回來了。

康明輝今天沒有去下班，自己也一天不在家，杜美香原以為冷子菲會來找她打聽一些什么，還在想要不要把康明輝住院的事情告訴她，可是她沒有過來敲她的門。

她覺得冷子菲對康明輝似乎是故意這么冷淡，記得那兩次看見兩人的時候，明明是很親熱的樣子，可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兩個現在到了互相不理睬的地步呢？

既然沒有睡著，杜美香覺得自己應該去跟子珊姐打個招呼。

沒想到剛繞到樓梯口的，卻聽見菲菲的聲音從子珊姐房間傳來：“我真是搞不懂，你這么豁出去為他，到底圖什么？”

“你小聲點，這話讓美香聽見不好。”

“她能懂什么。而且她肯定早就睡了。”

冷子珊的聲音很小，杜美香聽得并不真切，倒是冷子菲的聲音一清二楚地傳進耳朵里。杜美香有些為難，這樣站在門口像是在偷聽，可冷子菲的話確實讓她有些好奇。

她說的“他”是誰？

“人家心里根本就沒有你，況且現在他又已經結婚了，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他都要完了，你這樣不顧一切貼上去，能得到什么好處？”

“你明天回學校去，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的事情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杜美香輕輕走回房間。

她倆說的“他”是誰？是爸爸嗎？爸爸出什么事了？應該不會的。

一早杜美香準備出門的時候，被冷子珊叫住了。

“這么早你就要出去啊？”

“啊……噢。”杜美香吱唔地應了一聲。

“很著急嗎？我還有點事情想跟你說呢。”

“噢，不著急，有什么事情？你說吧。”

冷子珊讓杜美香在客廳里等她，她回房去拿了一個手提包出來，兩人坐在沙發上，冷子珊從包里面拿出一疊紙質的文件。

“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我這段時間出去辦點事情，太忙了，沒顧得上好好招待你。”

“子珊姐你太客氣了，我住在這里挺好的。而且菲菲一直很照顧我，陪著我，我都怪不好意思的，覺得給你們添麻煩了。”

“嗯。喜歡就好。客氣話我們就都別說了。不知道你以前對我有沒有印象，我跟你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所以你家的事情我大致都知道一些。”

杜美香沒來海城之前，似乎是見過冷子珊一兩次的，但是她并不關心這些事情，腦海里早就沒什么印象了，聽冷子珊這么一說，倒是覺得她和杜國威的關系應該是比較密切的。

“杜美香這個名字是你爸爸給你取的吧？在那之前的名字還記得嗎？！”

杜美香覺得很震驚。冷子珊連這個都知道？！她想說什么？

“當然記得了。”

怎么可能會忘記，那個地處中原的小鎮，永遠面帶面容，和藹和慈祥的爸爸，還有和林浩東康明輝在一起的日子，那個刻在骨子里的名字，自己怎么會忘記？

冷子珊拿出一個褐色的本子，打開遞到杜美香面前，“這是房產證，上面是你名下的一套公寓，改天我帶你去看看。”

杜美香狐疑地掃了一眼，這個房產證上面寫的名字居然是“顧小雯”，這是怎么回事？她十分不解地看著冷子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