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敵考上了小城大學，爹娘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高興。按理說，兩個兒子都考上了大學，這在村子里是很光榮的事情，但他們為陳敵的學費發愁。要是陳敵上大學，就不能打工賺錢貼補家里了，家里反而要想辦法貼補他。畢竟，陳敵如今也是有妻兒的人了。在陳敵要讀大學這件事上，最不高興的是媳婦紅顏，她不像爹娘那樣僅僅為陳敵的學費擔憂，而是擔心讀大學以后陳敵會飛出自己的手掌心。雖說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她并不想看到陳敵有自由飛翔的機會。如果說以前她嫌棄陳敵沒有出息的話，現在她則擔心陳敵太有出息了。她想把陳敵留在身邊。從聽說陳敵拿到大學通知書的那一刻起，她對陳敵的態度就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

因為趕上大學招生實行并軌制，陳敵上大學每年要交1800元的學費。他把自己賺的錢都交給紅顏了，手里的錢根本不夠他交第一年的學費。他想回一趟家，把情況跟紅顏說一下，也想在讀大學之前看看孩子。

從小城到鎮上的汽車每天只有一輛，發車很晚，陳敵到家的時候天快黑下來了。進了家門，陳敵感覺家里變了。紅顏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凈凈，樂樂也被她哄得乖乖巧巧的，一看見他就吐字不清地喊爸爸爸爸。紅顏則換穿上了新衣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女人味。她臉上的肌肉也松弛了，見了陳敵就笑，說出來的話再也不是冷嘲熱諷，而是略帶嬌嗔的夸獎：“看把你能的，還考上大學了！將來還想考個狀元不成？你在外面那么長時間，也不想我們娘倆？”陳敵一時不能適應紅顏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訥訥地對她說：“我先去那屋看看爹娘。”

陳敵進了爹娘屋。爹板著臉抽煙，娘站在一邊唉聲嘆氣。陳敵問他們怎么了，爹看了他一眼不作聲。娘說：“還不是因為你？！你去上大學，紅顏娘倆怎么辦？”陳敵笑笑，說：“我上大學又不是不回來了，這一年我回來沒幾趟，紅顏還不是照過。”爹咳嗽了一聲：“你去上大學，紅顏恐怕不樂意。她昨天跟我說，不讓你去讀大學，說還想給咱家添個男娃。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和你好好過日子。你認真想一想，讀大學有什么好？咱們家已經有了一個大學生了。而且現在讀大學又收費，讀完找工作又沒個譜。”

陳敵沉默。他上大學的目的本來就是想離開這個小山村，現在居然這么多人都在勸他留下。他有點兒想不通。愣了半天，為了安慰爹娘，他說：“我今天晚上再好好想想。”爹說那好：“你回屋再和紅顏合計合計。”爹不知道陳敵早就下定了讀大學的決心。

回到自己屋，樂樂已經睡了。紅顏炒了兩個小菜，是陳敵最喜歡吃的雞蛋炒蒜苗和白菜豬肉燉粉條。紅顏還破例給他買了一瓶酒，說喝點酒解解乏，這一路顛顛簸簸的肯定有點累。陳敵看著桌子上的菜，又看看殷勤的紅顏，突然感覺眼角發麻。如果能早一點享受到這樣的體貼和溫暖，他又何必去考大學？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陳敵就馬上提高警惕，他警告自己：別被眼前的生活陶醉了，你的前途應該比這要好得多！

陳敵坐下來，紅顏還站在一邊。陳敵對她說：“你也坐吧。”紅顏這才坐下，柔聲說：“如果你一個人喝酒悶得慌，我可以陪你喝一點。”陳敵點點頭：“你想喝就倒一杯吧。”紅顏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除了結婚的時候喝過一次交杯酒，陳敵和紅顏還從來沒這樣臉對臉地喝過酒呢。一口酒下肚，陳敵就感覺自己已經有點兒醉了。

喝完酒，紅顏給陳敵盛了一大碗米飯，對陳敵說多吃點，她煮得多。

陳敵默默接過碗。結婚三年，這是紅顏給他盛的第一碗飯。陳敵覺得那碗拿在手中有千斤重，怪只怪這碗飯來得太遲了。

陳敵這邊放下碗，紅顏那邊就收拾好了碗筷。她去鍋屋燒了兩壺熱水，給陳敵倒上洗腳水，邊倒邊拿手試水溫，覺得差不多了，才端到陳敵面前，說：“洗洗吧，你是汗腳，洗洗解乏。”這一切陳敵看在眼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陳敵洗完腳，紅顏倒了洗腳水，自己洗了臉，過來收拾一下被褥，對陳敵說：“累了一天，早點睡吧。”陳敵脫衣上床，他預感到今晚要發生點什么。

紅顏給孩子掖掖被角，拉上窗簾，也脫衣上了床。她拉滅燈，屋里一片黑暗。陳敵睜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屋里的光線，盯著從窗簾邊緣照進來的一片月光。今晚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紅顏主動把身體貼近陳敵，雙手慢慢摟住他的脖子。陳敵一動不動。紅顏拉過陳敵的一只胳膊，墊在自己頭下，笑著說：“你真舍得丟下我們娘倆去小城讀大學？”陳敵不說話。紅顏開始撫摸陳敵的肌膚，她的手指略顯粗糙，但充滿了溫柔。紅顏說：“以前是我對你不好，但我那是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陳敵還是不說話。紅顏轉過身來，一把抓住陳敵的下體，揉搓了兩下，陳敵便有些熱血沸騰了。他動了一下，紅顏按住他。她坐起來，輕輕趴到陳敵身上，慢慢親吻他的臉和胡須，陳敵嘴里發出一聲悶哼。

這是紅顏第一次這么主動。

紅顏喘息著說：“你……能……不……能……不……去……讀……大……學……啊……啊……”

陳敵在紅顏這里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酣暢，他終于找到了夢想中的桃花源。

紅顏從陳敵身上翻下來時，已經渾身是汗。她下床擦洗了一下身體，重新躺回陳敵身邊來，幽幽地說：“你是不是一心想去讀大學？”

陳敵微微嘆了口氣說：“我也不是針對你，我確實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大學畢業以后我可以掙更多的錢。”

“到那時候，恐怕你就不要我們娘倆了！”

“我不是陳世美。”

“但你會變心。我聽隔壁的蘭英說，那些上過大學的男人都很容易變壞，特別是會討女人的喜歡，勾引人家小姑娘。”

“我不會。再說蘭英懂什么？她又沒上過大學，凈瞎說！”

“我還是不想讓你去上學。你都是當爹的人了，再去和那些毛頭小伙子一起讀書，就不別扭？”

“我讀我的書，別扭什么？只要不比他們差就行。大學里面可不比咱們在家過日子，誰家有啥事都互相盯著，那里面人心寬廣著呢。”

“看起來你是鐵了心要去讀書了？”

“嗯。”

“那我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嗯。”

“那好。既然我阻攔不了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常回來看看，你不為我著想，也為樂樂著想。”

“我知道。我會一邊讀書一邊上學，不光不會花家里的錢，還要繼續給你們娘倆掙錢。不過……”

“不過什么？”

“這一次學費需要你先給我一點，回頭我掙了再還給你。”

“隨你。錢都在箱子里，我明天拿給你。”

陳敵沒想到紅顏答應得這么爽快，她變了，真的變了。

兩人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紅顏小聲哭起來。陳敵扳過她的身子，安慰她說：“回頭我讓他們給家里安一部電話，你和樂樂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紅顏趴到陳敵懷里，嚶嚶哭起來。

紅顏的哭聲，讓陳敵的心變得柔軟了。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身子，忽然感覺到一股沖動。

這樣沖動的感覺，對于現在的陳敵，似乎已經成為久遠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