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來了!
我知道你會醒來的。
眼睛已經睜開一道細線的牛少峰,聽到袁心初欣喜的呼叫,這才覺得自己沒有死。他還活著,活著倚在袁心初的懷里。
牛少峰他們去了中條山抗擊日寇,袁心初擔起西安女校抗日宣傳隊的責任,繼續在西安的街頭演唱。與此同時,她積極向陜西抗戰后援會申請,要東過黃河,到中條山前線慰問抗戰的英雄們。袁心初的申請被批下來了,他們在有關方面的武裝護送下,來到黃河岸邊,計劃趁著夜色掩護,再向黃河對岸擺渡……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黃河的一個大灣,在馬家崖跳河的補充團英雄,被沖到這個灣上,許多人就擱淺在沙灘上,他們絕大多數犧牲了,像牛少峰一樣生還的人不多,而且牛少峰生還在袁心初的懷抱里,這只能說是一種天意了。
身上負有炮彈爆炸的彈片傷,還有槍彈的彈穿傷,牛少峰必須回西安療傷了。就在他療傷期間,西安的多家報紙報道了他們補充團在中條山抗戰中的英雄事跡,其中就有關于牛少峰的篇章,把他在馬家崖高唱秦腔的那一幕,寫得壯懷激烈、慷慨悲昂。得知他回西安療傷后,熱血澎湃的西安市民,帶著回民坊上的臘牛肉、臘羊肉,還有油糕、麻花,紛紛到牛少峰療傷的醫院來看他,你走了他來,來看英雄牛少峰的人,在醫院都排成了長隊……袁心初在這時候,陪在牛少峰身邊,接待著每一位前來探視的西安市民。
牛少峰的傷勢好起來了。
就在牛少峰傷好出院的那天,袁心初穿了身淡綠色的旗袍,懷抱一束在西安還不怎么流行的花兒,來到醫院向牛少峰求婚了。
女孩兒求婚,在那個時候,不是因為抗戰這一特殊背景,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袁心初是從北平流亡來的,而牛少峰是從東北流亡來的。兩個因家鄉遭受日本鬼子侵略而流亡到西安來的年輕男女,經過這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相處和交流,彼此都從心里產生了深深的愛意。
把自己精心打扮起來的袁心初,站在牛少峰的面前,仿佛一朵出水的青蓮。她把懷里的那一束鮮花遞到牛少峰的手里,少見羞澀,少見慌亂,她平靜地給牛少峰表露了自己的心聲。
袁心初說:“我愛你!”
袁心初說:“你要了我吧!”
袁心初說:“你知道,我的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殺害了,我沒了親人,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同為天下流亡人!袁心初的表白,是牛少峰最想聽,也最愛聽的話。袁心初說他是她如今唯一的親人,而她又何嘗不是他唯一的親人?九一八后,牛少峰被裹挾在東北大學的師生之中,一路流亡,流亡到西安,他多方探聽,都沒有聯系到身在東北的父母,他們是像他一樣流亡了呢,還是沒有流亡,而不由自主地深陷在日寇的侵略泥沼之中?牛少峰不知道。善解人意的袁心初,現在不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嗎?
牛少峰從袁心初的手里接過那束鮮花,他很想答應袁心初的請求,而且答應的話語,亦如炒熟的花生豆,香噴噴流到了他的舌頭尖,他卻改口了。
牛少峰說:“我身體好了還要上戰場!”
牛少峰說:“倭寇不滅,何以為家!”
牛少峰說:“你等著我,我這就歸隊中條山,等我們徹底消滅完日本鬼子,全國慶祝勝利,我們就結婚!”
袁心初聽懂了牛少峰的話,他答應了她的婚姻請求,這是比什么都要讓她開心和幸福的呢!
袁心初撲進牛少峰的懷里,給了他一個熱辣辣的長吻。
袁心初說:“我要在你歸隊中條山之前,把自己交給你!”
袁心初說到做到,也不論牛少峰的態度如何,她拉著西安女校抗日宣傳隊的兄弟姐妹來到她租住的西安后宰門,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把她和牛少峰結婚的新房收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