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 西府關中
  • 馮積岐
  • 5959字
  • 2020-02-19 17:35:15

雙方進攻的時間是在太陽升起一竿高的時候,這是古城村和鑼村的先輩們約定的時間,誰也不能提前或推后。

太陽在地平線上染紅了一道弧形的邊,田方伯振臂一呼:“走??!”河堤上的古城人呼喊著擁下了堤岸的護坡。隨之,鼓聲便如同飛馬奔騰。段五魁揮動著手中的木棍,給敲鼓的人說:“敲!用勁敲!”莊稼人手持木棍、鐮刀、長矛、谷杈,跟在田方伯身后,直沖河灘地。緊隨田方伯的是“鍘刀隊”。“鍘刀隊”里的精壯男子漢雙手舉著鍘刀,明晃晃的鍘刀在清晨的太陽光中閃動著涼颼颼的光。河堤上的老弱婦幼只顧打鼓吶喊,很少有人朝那打斗的場面觀看,他們明白,每一次的搶灘都要傷人或死人的。他們不忍目睹腿斷胳膊傷,血濺三尺,人頭落地??墒?,誰也不可能制止搶灘和由此制造的血腥,制止就意味著對土地的放棄和對古城村的背叛。在古城人看來,在渭河南岸和北岸的所有莊稼人看來,為奪取土地而傷殘,甚至獻出生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田方伯的女人齊云仙一直站在兒子河鼓的身旁,她擔心的不是搶灘的成敗,她擔心的是兒子,不要叫兒子出什么差錯就是萬幸了。在齊云仙看來,這搶灘太血腥,太可怕了。失去了大兒子河田之后,她苦苦相勸田方伯再不要搶灘了。她寧可不要土地,也不要失去人和地。

莊稼人離開土地固然不能活下去,可是,為了土地而丟失了性命,要那么多土地又有什么意義?幾次渭河爭灘之后,齊云仙就覺得,爭灘地只是一個由頭,渭河兩岸各村的族長在爭灘地的名義下進行一場“戰爭”,打來打去,固然凝聚了人心,給老百姓帶來了土地,不言而喻的收獲是,族長的尊嚴、威望由此而抬高。這些話,齊云仙是不能說也不敢說的。田方伯為了安慰齊云仙的失子之痛,嘴上答應了她不再爭灘傷人,卻沒有按她所說的去做。為此,她哭鬧了一場,等她平靜下來,田方伯只說了一句話:活著就要有臉面,沒臉面地活著,不如死了去。兒子已經失蹤——死去了,父親還是不能原諒他。

每逢齊云仙提起大兒子田河田之死,田方伯沒有憐惜之情,他的冷漠、厭惡使齊云仙寒心。如果說是兒子有什么過失,丈夫大概到死也不會寬容兒子的。在齊云仙看來兒子并沒有過失,而是丈夫殺了兒子,是依族長的名義殺的。小河鼓的敲鼓似乎成為他觀看搶灘的輔助動作了,他的興奮和激動在鼓槌上,在鼓點上;由于閑鼓勁,他的鼓槌攥得緊,以致手心出了汗。不是他的一雙眼睛不夠用,而是他的眼睛太嫩太嫩了。他只能看見人頭攢動,拳腳相向,棍棒亂舞,刀光閃閃,對于人和人之間的格斗,對于相互的殺戮,他還沒有十分恐懼的意識,他的好奇大于害怕,或者說是等量的。齊云仙回過頭去一看,兒子不見了。她急忙走出人群去尋找,她的腳步一亂,撞在了段五魁的身上——段五魁拄著一根木棍目不轉睛地盯著河灘地——他仿佛在舞臺下觀看一出精彩的秦腔戲。齊云仙說:“他段叔,你看見我家的河鼓沒有?”段五魁眼珠子沒有動,他只是把手中的木棍揮了揮:“那邊。”段五魁生怕漏掉撲入眼簾的一個動作一個場景。齊云仙朝右邊攆去了,她一看,河鼓站在田老大的棺材蓋上翹首而望,他的手中依然攥著鼓槌。齊云仙從棺材蓋上抱下來了河鼓,河鼓蹬著腿,不愿意下來。齊云仙說:“聽話。那是你大伯的房子,你上到房子上去,造罪哩。”河鼓很不情愿地從棺材蓋上下來,很不情愿地又去打鼓了。河鼓只能看見人的頭顱在晃動,看見人的手臂在揮舞,看見大刀、鍘刀在空中劃出的一條條粗硬的光線。河灘地里好像沒有一絲聲息,好像凝固住了,包括河水、石頭、草叢、樹木、土地和在土地上打斗的莊稼人,都如同過年時貼在院門上的門神一樣,成為神話,成為風景,成為歷史。只有渭河兩岸的鑼鼓聲和吶喊聲是鮮活的、生動的。

河鼓第二次離開了那面鼓。齊云仙一瞥,只見兒子站在河堤邊沿,正在向河水里撒尿,他那無所謂的、很瀟灑的樣子,使打鼓助威的莊稼人覺得好笑,覺得安穩,覺得信心十足、力量充沛,孩子的天真無邪消解著大人們的緊張、擔心和憋悶。河鼓仰著身子撒著尿,眼睛大張著朝河灘那邊眺望,河灘上的人像盛在簸箕里的糧食,隨著簸箕動,一忽兒倒向古城村這一邊,一忽兒倒向鑼村那一邊,最后,漩在了河灘地的中央。真正的斗打、爭奪是在河灘中央進行的。

午飯以后,田老大被古城村人抬回來了,四個年輕人將田老大放在河堤上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了。田老大滿臉血污,腦袋上被打出了兩個血口子,血水汩汩而流。一個田姓的老漢俯下身在田老大的耳邊呼叫:“老大!我是田方明!”田老大一動也不動,血污的面部十分平靜,一副孤苦伶仃的樣子。他身旁的那口烏黑的棺材發出了打鼓般的回音。幾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在河堤上給田老大凈了身穿上了老衣。不一會兒,田老大就斷了微弱的氣息。沒有哭聲,沒有眼淚。打鼓助威的人對田老大的死去似乎視而不見,他們神情冷峻而專注,有條不紊地打鼓,聲嘶力竭地吶喊,好像血染土地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可是,人們聽得出,鼓聲和人聲中都迸濺出了不可抑制的哀傷和氣息不足的瘋狂。

段五魁拄著一根木棍目不轉睛地盯著河灘中央。

段五魁在廣眾之中,在亂晃的腦袋、揮動的胳膊之中,在長矛、谷杈、大刀、鍘刀之中尋找著田方伯。他從站在河堤上的那一刻就緊盯著田方伯不放。他看見,田方伯像挑麥捆似的用谷杈挑起一個人撂向了一邊;他看見,有兩個人抱住了田方伯——一個抱住了他的腿,一個摟住了他的腰,田方伯一抖兩抖,像抖粘在身上的麥糠一樣把那兩個人抖掉了;他看見,一把巨大的鍘刀蓋頭朝田方伯砍下來,田方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倒在了地上,留下的一半只有半個腦袋一只眼睛一條胳膊一條腿。田方伯僅有的一只手還握著谷杈,谷杈向揮動鍘刀的那個人的肚子上猛地一戳,田方伯和劈他的那個人一同倒下去了。段五魁揉了揉眼睛,他的眼前頭是一片血光,血光映照得田方伯渾身上下透亮、通紅。段五魁已經不是舞臺下的一個觀眾了,他懷疑自己目擊到的打斗的真實性,他已經進入了一個幻境,他把自己的想法、意念全部投進了這個場面,他變成了打斗的參與者,兩拳緊握,身體上的各個器官繃緊了,緊張了。

段五魁眼前模糊了。

段五魁揉了揉模糊的雙眼,他一把抓起了買地的契約揉成了一團,他跌坐在椅子上,淚水潸然而下。他在心里叫道:段五魁、你,你咋這么倒霉……

你帶著金秀珠從鸚鴿街出了山,你們在金秀珠的娘姨家借住了幾天以后,你得知,齊家寨街道上的一個四川人要賣掉他的糧行回老家去,糧行里還存有幾十石小麥和一些谷子、大豆,你去眉塢縣縣城打問了糧價和房價,心里一盤算,覺得四川人的要價并不高,于是,就很爽快地買下了這家糧行。四川人臨走的前一天找到你說,他在齊家寨還有三十畝土地,如果你愿意要就一同賣給你。四川人帶著你去查看那三十畝地的東西南北四址,你一看,那三十畝地在一處,平展展的,連一條土塄也沒有。你蹲在地邊,掬了一抔黃土,用鼻子嗅了嗅,土腥味兒帶著雨后的香甜鉆進了你的肺腑。你從來沒有得到過這么多的土地。商州的山地都是巴掌那么大,連三五畝成塊的地也很少,得到這塊土地比你得到的糧行更使你興奮。你能得到這塊土地也算是置下了一份家產,盡管,金大山留給你的銀兩可以買下這么大的幾塊地,你還是覺得,先買三十畝再說吧。你一聽,四川人的要價也不算高,于是,你請來了鄉約,一同和四川人簽了約,買下了這三十畝地。你按捺不住如愿以償的高興,嘴里哼著山區小調……

等租地的莊稼人收割了最后一料麥子,段五魁準備重新把地租出去的時候,段五魁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那天,段五魁叫了幾個人重新在地里丈量土地的時候,齊家寨的紳士王欽哉的十幾個家丁背著長槍拿著長矛到了地頭,他們不由分說,將段五魁架走了。段五魁被架到了王家大院,王欽哉正襟危坐,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問段五魁在他的地里丈量個啥。段五魁一聽,蒙了:這不明明是我買的地嗎?咋成王家的地?王欽哉一聽,冷笑一聲:“你這刁民,青天大白日,竟敢說出訛人的話來!我王家的地咋成段家的?”段五魁從身上掏出來買地的契約說:“王老爺,你看看,這契約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咋能說我訛人呢?”這時候,王家的管家也拿出來了他的地契,那地契上也是明明白白地寫著,那三十畝地是王家三十年前就到手的。段五魁還在強辯:“劉鄉約是見證人,契約上有劉鄉約的名字和指印,咱把劉鄉約叫來對質。”王欽哉說:“就是縣知事來也無濟于事,那就叫劉鄉約來吧?!辈灰粫海瑒⒈砹恕⒈Uf:“我是證人,不錯。我以為那三十畝地是王家賣給四川人的,四川人給咱倆說,那地是他的,你當初也沒有疑心。我只當媒婆,還能管生娃的事?”段五魁一聽,額頭立時沁出了汗水。如今,四川人已走得無影無蹤;王欽哉是眉塢縣有名的紳士,是地頭蛇,連縣知事也敬他幾分,你能斗過王欽哉嗎?你能感覺到,四川人和鄉約和王欽哉打的是通通鼓,他們串通一氣來騙你,你有什么辦法?你又一想,連你的錢上也粘著金大山兩口的兩條人命,那些發了家的人的土地上未必就沒有灑血。你只好自認倒霉了。

第二年,段五魁賣掉了糧行,從齊家寨搬到了古城。

段五魁住進古城一次買了一百畝地,雇了兩個長工。他想,他從此在古城就成了一個小財東,成了莊稼人尊敬的紳士。他沒有想到的是,古城是田家的天下。田方伯不僅地比他多,人緣比他好,而且深受古城人的擁戴,古城的大事小事由田方伯說了算。大他幾歲的田方伯比他威嚴霸道得多,比他沉穩老練得多,比他有氣魄有氣勢得多。雖然,田方伯也尊重他,在他面前并不盛氣凌人,但是,田方伯并不拿他當紳士看,古城村的大事小事并不和他商談。

聽說,又要在渭河上搶灘地,段五魁暗自高興。前一次的搶灘中,田方伯失去了一個兒子,這一次,說不定田方伯會失掉一條胳膊斷了一條腿,如果段無魁的運氣好,田方伯就把命丟在河灘地上了,那時候,就該由他出面收拾古城村的殘局了。段五魁隱隱約約看見田方伯被劈成了兩半,倒在了血泊中,當他睜開眼睛再看時,田方伯依舊在灘地上,他揮動著谷杈,古城人跟在他身后,他們把鑼村人向北邊趕。田方伯是不會輕易死掉的。段五魁不再注視打斗的場面,他回過頭來,蹲在遠處,目睹著幾個老頭子將田老大向棺材里抬放。

爭奪河灘地的打斗結束在太陽偏西浮云疲憊之時。古城人沒有趕走鑼村人,鑼村人也沒有趕走古城人,按約定,他們在太陽距離地平線一竿高的時候停止打斗。可是,還沒到太陽一竿高的時候,古城村和鑼村搶灘的莊稼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停止了打斗。他們齊刷刷地站在灘地上,如同一座座木樁,如同一座座蠟像或雕塑。他們齊刷刷地看著西邊的天,天空霧蒙蒙的,兩個血紅血紅的太陽靜靜地貼在天上,仿佛兩團鮮肉。兩個太陽!兩個太陽!渭河兩岸的莊稼人從來沒有目睹過天穹上鑲嵌兩個碩大而真實的太陽——他們只是像聽故事似的從老年人口中聽說過這奇事怪事。當他們親眼看到這個事實的時候便驚怵不已,目瞪口呆。兩個太陽并排而立,血光直射過來,渭河灘地上一片血紅,每個人的頭上臉上身上仿佛向下滴血,他們身旁的渭河也是一片血色,滾滾的波浪躥起來,似乎在河里升起了幾丈高的血柱,天地間被血色彌漫了。莊稼人代代相傳,以為這奇觀就是兇相——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這時候,田方伯大喊一聲:“跪下!”兩個村子里的莊稼人一齊跪倒在灘地上,給兩個血紅血紅的太陽不停地叩頭。直至兩顆血紅血紅的太陽被地平線淹沒,莊稼人才起來。渭河灘地上靜謐得如同被封存了的鑼鼓。暮色四合之前,由兩個村的族長出面從河灘中間劃開了土地,栽上了界石。古城村的土地略多一些。土地的得來,是打斗流血的結果。古城的土地是用田老大和一個黃姓人家的小伙子的生命換來的,而鑼村人也丟失了兩條人命,一條丟失在了田方伯的谷杈之下——田方伯本來只是想用谷杈在年輕人的腿上戳一個口子,可是,當他揮動谷杈的時候,年輕人竟然掄起手中的鍘刀向他的頭上砍來了,這就是段五魁目擊到的他被劈成兩半的那一刻。他一躲,鍘刀砍傷了他的胳膊,他的谷杈刺偏了,刺在了年輕人的心臟上,年輕人趴在地上,沒再起來。另一條命丟失在了土炕上,在炕上丟了性命的是羅天龍的女人花蓮兒,她死于產后大出血。

當鑼村人敲響第一聲鑼開始搶灘之后,接生婆第二次跑來了,她躲過刀槍棍棒找見羅天龍,要羅天龍給他四個小伙子,她要把羅天龍的女人抬到塬上的羅局鎮去,那里有一個婦科的高手,因為羅天龍的女人是難產,接生婆已經無計可施。羅天龍說:“不行!一個也不行!你快走?!苯由耪f:“你的女人咋辦呀?”羅天龍說:“你自己想辦法。我不能給你人!”接生婆一看,羅天龍臉色鐵青,滿臉殺氣,目光像刀子一樣。在你死我活的時刻,她是要不走四個小伙子的,她含著淚走了。

河灘上,羅天龍指揮著鑼村人用長矛大刀對付古城村人的“鍘刀隊”。渭河北岸,羅天龍的女人在呻吟喊叫中生下了一個女娃娃。古城人的血濺得羅天龍滿身滿臉都是,羅天龍和幾個小伙子圍住了田老大,羅天龍的第一刀砍向田老大頭部的時候,在他家的廈房里,女人的血腥之氣彌漫了她最后的生命。孩子是立生,先露出了一只腳,另一只腳是接生婆從陰道中把手伸進去硬拽出來的。孩子生下來了,胎盤不剝離,血水汩汩而出。接生婆將一件白布衫撕成布綹子從女人的陰道填進去,血水還是止不住。渭河兩岸,鑼鼓喧天,喊聲不斷,搶灘的莊稼人刀槍不讓,打斗正酣。只見長矛大刀、谷杈、鍘刀、棍棒寒光閃閃,相互碰擊發出的響聲凌亂而殘忍;人們的喊叫聲、喘息聲,尤其是女人們尖厲的呼聲直刺天地之間。渭河兩岸的莊稼人攪混在一起,有的撂下了刀槍,摟抱在一起廝打,一個粗壯的中年女人一把抓住了小伙子的陽具,小伙子痛得直叫娘。羅天龍的女人不再呻吟,她氣息微弱,面色蒼白如紙,她流著眼淚,細細地叫著:“哥!哥!天龍哥!”……這時候的羅天龍正在和古城人激烈的斗打中,他的頭腦中只有土地,沒有他的女人。花蓮兒流盡了最后一滴血。臨死時,女人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個字是羅(或許是鑼),接生婆已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羅天龍似乎預感到結局就是這樣的。他滿身血腥走進了廈房,撲通一聲,跪倒在挺在木板上的女人面前了,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當孩子一聲啼哭之后,他站起來了。他從接生婆手中接過孩子,看了看嬰兒,一只手舉起來就要摔,接生婆叫了一聲:“族長!”她抱住了羅天龍的腿,淚流滿面:“當家的,你不能那樣,這不能怪娃娃,娃娃沒有罪。你的女人臨走時給我交代過的,一定要把娃娃養大成人,我替你答應了她?!绷_天龍嘆息了一聲:“小冤家。這個羅,鑼,鑼呀……”羅天龍已經泣不成聲了。他明白,失去了愛他的花蓮兒好像斷了他的胳膊他的腿,失去了他疼愛的花蓮兒就等于他的土地干涸了。羅天龍離不了花蓮兒,就像人離不開土地一樣。花蓮兒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他的心被扎了一刀。從羅天龍把鑼村的人帶上渭河灘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明白,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打斗,必然要流血要死人。假如花蓮兒是死在古城人的刀下,他也不會這么傷心的。后來,這個女娃娃就有了羅鑼這個名字。羅天龍看了幾眼手中的嬰兒,把孩子交給了接生婆,他嘆息了一聲,走出了血腥之氣還未散盡的房間。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兰坪| 克什克腾旗| 中方县| 花莲市| 临清市| 醴陵市| 冀州市| 教育| 托里县| 呈贡县| 渭源县| 滨海县| 太和县| 台中市| 兰考县| 方山县| 宁乡县| 壤塘县| 山西省| 曲水县| 安国市| 海伦市| 临桂县| 桓仁| 安阳市| 孟州市| 富源县| 通海县| 双柏县| 阿坝县| 芦山县| 新余市| 东阳市| 溆浦县| 柳河县| 北安市| 五寨县| 芦溪县| 阿拉尔市| 青海省| 临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