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國街上,來往的人們牽著駱駝,男女披著色澤各異的沙麗,女子將其圍在頭頂可擋驕陽,或披在肩頭,或圍在腰間成為顏色美麗的紗衫。
男子穿的布料大為棉麻,則都斜披在肩頭,顏色不如女子的一般艷麗,多為泥土色或者淡藍色。
一些女子頭頂陶罐穿梭其間,那是去月亮湖取水回來的女子。
也有和伊娜小時候一般,為了練功用小木桶提水的孩子,他們的一路追逐著,嬉笑著,在大漠的烈日下,笑顏格外惹人注目。
伊娜徐徐停在那賣沙麗的小販跟前,簡易的掛架上,五彩繽紛,艷麗奪目的沙麗在隨風飄揚。
那面相和藹的小販熱情拿起一條火紅的沙麗給伊娜介紹起來。輕盈柔軟的沙麗如一團紅云,在他手里不斷變幻著模樣,沙麗上的銀色花紋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伊娜淡淡笑了,說:“就買它”
小販興高采烈給伊娜戴上,沙麗將她的發髻和脖子圍起來,只露出發髻上的白羽毛和眼睛。
只聽本來往的路人一片驚嘆聲,不斷有人往這沙麗攤前擠來瞧熱鬧。
伊娜本是要掩蓋自己的面目,這樣一番裝扮,反而更加顯得美麗又神秘,那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波光流轉,顧盼神飛,火紅的沙麗映襯著雪白的額頭,和露出在鬢角的那一支雪白的羽毛,分外讓人遐思和神往。
回到驛站時,李瑾正坐在驛站的大堂里喝茶,他修長的身軀穿著草原商人的服飾,瀟灑又俊朗,見到伊娜進來時,眼眸里那一片紅暈不由讓他身子直了直。
伊娜如披著一朵紅霞,流光溢彩中掩著神秘,顧盼神飛的美目撩人心魄,婀娜多姿走進驛站,真有飛天姿色,嫦娥神韻。
驛站里的客人不斷打著響指,發出驚嘆的贊美,伊娜不以為然,蘭國人自古以來,就熱情大方,從不吝嗇對人的贊揚。
李瑾放下茶杯,迎上來,嬉皮笑臉說:“我的娘子果然國色天香,這樣一番打扮,莫說傾國傾城,只怕傾天傾地也擔當得起。”
伊娜杏目一瞪,說:“無聊,二皇子說瞎話不怕打雷了?”
“打雷?”李瑾嘿嘿一笑說:“大漠應該不會打雷吧?”
伊娜提著劍到房間,將東西收拾好,李瑾閑閑跟在后面來到房門邊,斜倚在門框上不緊不慢說:“你去見你師傅了?”
“是,二皇子有異議?”伊娜一邊整理東西,漫不經心回答他。
“你哭過?”
伊娜手一頓,然后問:“你從哪里看出我哭過了?”
伊娜的眼睛雖然漂亮,卻從不似此刻這般水汪汪的。
李瑾一本正經走了進去,坐在伊娜的身邊說:“娜娜,你雖然圍著沙麗,可是你的眼睛,我一看就知道你哭過,可是想起了難過的事?”
李瑾料想伊娜回到故土,物是人非,多少有些觸景生情,哪里知道她經歷了什么。
伊娜本壓抑在心里的那些委屈,彷徨,失望,被李瑾一掏,陡然如決堤的水庫,再也崩不住,眼淚如黃豆一般,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這天地間,她還是孤身一人,什么家人,全都是騙人的。
師傅對她,關心和利用總在并存。
見她纖細的肩膀陡然微微聳動,李瑾心中一痛,伸出手去,將伊娜扳過身來,擁入自己的懷里。
他和她,都是孤單的靈魂,孤單的人,從小沒有人疼,沒有人愛,有的只是無盡的算計和利用。
不知從何時起,他看到她難過,他會這樣心痛。
也許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難過的樣子,他見到的伊娜,總是那樣倔強,那樣堅強。
因為孤單,所以希望有愛,有陪伴,可是那就是一種奢望,他們的身份,注定他們不能隨心所欲,不能擁有父母愛護,兄妹相親。。。。。
他將伊娜緊緊擁在懷里,不知從何時起,他一直告訴自己,自己只是想要利用她,可到后來想要擁有她,陪著她,現在更是見不得她難過。
她哭,他會心疼,他怎么了?
李瑾有些煩躁,他不是心底一直對自己說,他只是羨慕伊娜保護安圖原,希望她能來保護自己嗎?
怎么此時自己想要去保護她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娜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眼淚,可此刻,那流也流不盡的水是什么,也許有太多無法言語的情緒,就縱容自己哭一次,就放肆一次。
伊娜不斷聳動的肩膀和她抽泣的鼻息,牽得李瑾的心一絲一絲地疼,就好似數百只螞蟻啃著他的心。胸前的衣襟被她的熱淚浸濕,仿佛一口濁氣堵在他的心口,怎么也吐不出去。
他輕輕捂著她的背,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也許這樣能分擔一些她的難過。
他不想看到她難過,不想看到她哭,那比拿著刀一點一點剜著他的心,還難受,還難過。
許久,伊娜漸漸平靜下,推開李瑾,從他懷里離開,擦了擦眼角的余淚,淡淡說:“謝謝你”
語氣疏離又陌生,他終究還是不能走進她的心里。
房間里的氣溫陡然冷了下來,惆悵在他眉間蔓延。
李瑾苦澀一笑,將自己心間那些疼痛掩蓋起來,問:“我們此時就走?”
“師傅說,我們在這里呆的過久,草原的暗線就會發覺。”伊娜起身,將整理好的包袱背起來。
李瑾回到房里,給她拿來兩套草原人的衣服,說:“這是我剛剛去集市上買的,你看合不合身。”
“好”
伊娜換了李瑾買的衣服出來,只見她身穿一件海藍色箭袖袍子,袍子上從領口一排盤扣蜿蜒到腋下,衣服上繡著團紋祥云圖,小腿褲扎在牛皮靴子里,腰上扎著一根有著紋路的牛皮帶,墨發髙綰在頭頂,整兒人瞧起來英姿颯爽。
李瑾笑了笑,打量一番,頗為滿意,陡然又道:“你這膚如凝脂的,得涂些東西”
草原人常年在馬背上,哪里會有伊娜這如雪肌膚。
他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盒油脂來,給她臉上胡亂摸了一通,就見伊娜如瓷白細膩的肌膚開始變得蠟黃蠟黃的,宛如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又給自己面上涂抹一些,兩人相視一笑,果然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兩人連夜從蘭國出發,翌日晚上,就到了大漠邊緣,出了蘭國,越來越冷。
浩瀚黃沙逐漸變少,越來越多的一叢一叢小蔸植物出現,干枯凌亂的枝干,沒有一片葉子,他們已經到了沙漠和草原交界的戈壁里。
李瑾將駱駝尋了處地方拴住,就地歇息一晚,天一亮,拿了些干糧和伊娜往草原腹地潛進。
他們的放棄了直入草原的大道,從牧牛羊的小道緩緩行進。
三月的草原,安靜而冷寂,人多高的枯黃草甸無邊無際蔓延開去,和彎彎曲曲的河流互相交錯蜿蜒。
寒風呼呼刮到脖子里,冷如霜刀,伊娜縮了縮脖子,蠟黃的肌膚后,小巧的耳垂被凍得通紅。她伸出手,哈了口白氣說:“沒料到草原還如此冷。”
李瑾一手牽起她冷冰冰的手掌,說:“前面有牧民,我們去問問路。”
只見前面一群牛羊正在悠閑吃著草,一個身穿草原服飾的女子騎在馬上,一手揚鞭趕著牛羊,那長鞭聲和著蒼茫優揚的歌聲,隨風飄來。
李瑾牽著伊娜走到那羊群邊,那女子見有人靠近,騎馬過來,用草原話問:“你們是誰?”
伊娜聽不懂草原話,見她嗚哩哇啦說了一句,側目疑惑瞧著李瑾。
李瑾也嗚哩哇啦說了一句,那女子笑起來,又說了幾句伊娜聽不懂的話語。
伊娜心驚,李瑾連草原話都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