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國的房子,墻面全部用蘭國獨有的麒麟藤裹著大漠的黃沙,用月亮湖的水鑄造成磚砌成了,所以能經得住大漠的風沙侵蝕。
國王住的蘭宮,圓頂紅窗,更是在沙里摻雜了黃金粒,所以整個蘭宮在日照下,大氣磅礴,金碧輝煌。
李瑾和伊娜牽著駱駝到了商隊歇息的驛站,歇息一晚再出發。趁著李瑾出去補水和干糧的空隙,她從驛站后窗翻身而下,沿著古老而神秘的巷子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行到一處偏僻的角落,矮矮破破的院子前,一扇黑色破木門半開半掩,門前沙土堆積,宛如多年未有人來此。
伊娜徐徐走到那門前,停住了腳步,木門“咯吱”一聲,從里面打開,房子里貫出一股的風,攜著沙塵頹敗的氣息。
院里空無一人,連那些破凳子破桌子都還是她當年離開時的位置,只是那上面堆積如山的沙塵掩蓋了它們原來的模樣。她當年打水的水缸因多年風化,自己碎了一地,靜靜躺在角落里,殘片也被塵土掩埋到只能瞧見一個輪廓。
她驀然回首,身后不見小貍貓,眼眸里熱淚盈眶。
她長大了!
小貍貓走了!
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驀然,從屋里一陣疾風勁卷,院子里的沙塵如龍卷風一般旋轉而起,擰成一把巨大的沙劍,穿云破空,直刺伊娜后背。
只感到后背強力襲來,墨發倒卷,伊娜拔地而起,凌空翻旋,落在那沙劍之上。
那沙劍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一分為十,調轉劍頭,猛地扎向伊娜,攜起屋頂沙塵如暴,將四周的塵土吸了個干凈。
伊娜腰間長劍出鞘,足尖點地,凌空飛撲,琳瑯劍一提,攔腰斬斷數把沙劍,劍身一旋,在眼前抖開數朵劍花,那沙劍撞上雪白的劍花,瞬間泯滅成沙土,飄飄揚揚落回地面。
落到地面的沙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如溪水緩緩流動起來,匯聚成一個大沙球,左右旋轉撞向伊娜。
她雙手握劍,迎著那巨大沙球橫沖而去,在即將撞上那一剎那,她人劍合一,劍為刃,人為柄,飛速旋轉化作一團白影穿過那沙球,將那沙球搗爛得細碎,再次回歸塵土。
塵埃飄飄灑灑落盡,大宗的身影顯現出來,他道:“娜娜”
“師傅”伊娜收回琳瑯劍,熱淚盈眶。
大宗靜靜站在那矮矮的門框下,當年八歲的伊娜和他一般高,可此時,大宗在伊娜跟前,更像一個孩子。只是他周身攜帶著傲視天下的氣勢,又讓人敬畏,他鷹一般的眼睛里,博學睿智溢出,讓人心生誠服。
大宗好似不會笑,扯了扯自己的唇角說:“功夫增進了兩層,也不枉我給你那本秘籍。”聲音亙古又遙遠。
一說到秘籍,那秘籍還在幕欒的院子里,她緊張道:“師傅。。。。。”
大宗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話說:“那本秘籍,我知道你埋在何地,你回去后盡早取回。”見伊娜松了口氣,他又道:“李瑾的事我已知曉,你們去草原的計劃我也知道。娜娜,師傅今日來,只為告訴你幾件事,你聽好。”
“是,師傅”
安圖原在京都和大宗有單獨的聯系方法,伊娜是早就知道的,但他們的速度這樣快,連她的秘籍藏在哪里他們都知道,伊娜心里暗暗心驚。
大宗負手在背,他道:“第一件,你要弄清楚李瑾去草原的真正目的,這位二皇子心思極深,他不可能只是為了博取那賊皇帝的信任,就冒著生命危險和你去草原。”
“是,師傅。”伊娜早知大宗對天下事了然于胸,卻唯獨沒有看透這李瑾。
“第二件事,關于我們蘭國寶圖的,你也知道我讓青兒她們放出話,說你身上有寶圖,此事并非杜撰,我確實將鐵礦圖藏到了你的身上。”
伊娜瞠目結舌瞧著大宗,半響才說:“師傅,我身上有寶圖,可是從我記事起,你就沒有交給我寶圖?”
“在你的后腦上,我用內功紋上去的,你那時還小,記不得了。”大宗看著她,風輕云淡說。
伊娜猛地踉蹌退后兩步,一手捂上自己的后腦,那里墨發如瀑,誰能想到師傅會將寶圖紋在這個地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感到四肢發涼,師傅太可怕了。
連云大宗見伊娜面上驚恐交織,又道:“第三件事,要告知你的,是關于宏國那個賊皇帝。他是我師尊門下的外門弟子,當年他為了一統天下,拜在我師尊門下十年,才成了一個門外弟子。他十年里,偷學了我師尊不少奇門陣法,也知道那本秘籍的存在,所以,你要將秘籍保管好,回去后,盡早將那秘籍取回,避免落到賊人手里。”
“是,師傅”
大宗見伊娜畢恭畢敬聽他言語,點點頭,說:“你們盡快離開蘭國,避免蘭國里的草原暗線發現你們的蹤跡,我便先回蘭宮去了。”
見大宗要離去,伊娜緊張喊:“師傅,我。。。。。。”
“你想問,你是不是程巨天的女兒?”大宗走了幾步,背對著她,沒有回身。
“師傅,我到底是不是程將軍的女兒?”伊娜十指緊繃,緊緊咬著自己嘴唇,心中忐忑不安,目光灼灼緊緊盯著連云大宗的脊背。
當初秋月的話,一直回響在自己的腦海,所以,她對程將軍的那聲‘父親’始終沒有叫出口,她想讓師傅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她到底是不是程將軍的女兒?
有些期待,有些彷徨,更有些害怕!
自己如果真的是程將軍的女兒,她就真的有家有親人了,再也不是一個人,一個孤苦伶仃的人。可自己要不是程將軍的女兒,也不要一直麻痹自己,欺騙別人的感情。。。。。
可自己到底還是想要一個家的,一個溫暖的家,雖然已經習慣孤單一個人,可是有個程鳳嬌那樣的妹妹,又是何其幸福。有人疼有人愛,又是何其幸運。
說道底,她還是貪戀有一個家的。
“我對不起緹娜,沒有照顧好她的孩子。”大宗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滄桑,平素里說話總是胸有成竹的連云大宗說道此事,話語里竟然帶著一絲悲涼。
他沒有回答伊娜的問題,卻比回答了更讓伊娜痛苦。
沒有照顧好她的孩子?
難道程將軍的女兒已經。。。。。。
只感到心頭百般不是滋味,伊娜早知道,師傅做事不會按常理來,也覺得自己被程將軍認回太過順利。可真的知道自己不是程將軍的女兒時,失望又填滿了自己的心間,還有愧疚,想到程鳳嬌對自己的信任,程將軍對自己的寵愛和包容,既然自己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還有什么資格冒充他們的家人?
程雨不是專程調查過自己的身份,他難道就沒有發現?
還是師傅做得天衣無縫,讓他無處可查。
伊娜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就如那長慶河的水,浩浩蕩蕩流過,不留下一絲痕跡和余溫。
不過做了一場白日夢,她還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連云大宗回過身,緩緩走了幾步,抬起手,徐徐在伊娜的眼前攤開手掌,一只潔白的羽毛靜靜躺在他的掌心里。
他說:“娜娜,師傅沒有送給你過禮物,這是師傅送給你的成年禮。”
蘭國女子十六歲成年,父母會親手為她們的女兒戴上一支潔白的羽毛。
可她已經十八歲了。
伊娜俯下身,眼眸低垂,恬淡雅靜讓大宗將那支羽毛給她戴在了發髻上。
她說:“謝謝師傅。”
大宗點點頭,說:“去草原,保護好自己。”
“嗯”
大宗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眨眼便消失在門外。
她早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伊娜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吐了口氣,她看了看這個記憶里的院子,小巧的牛皮靴子在地上一旋,蹬起一堆沙土,她是伊娜,不會被任何事情擊垮的伊娜,不是嗎?
她拾起劍往外走,也許,這次走后,還能不能再回來,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