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里的效益越來越不好，車間頻繁停產，設備經常處于檢修狀態。

工人們每天的工作內容便是對著那些拆了裝，裝了又拆過無數次的設備使勁。當發現實在沒有可拆的地方以后，隨處可見的都是工人們吹牛聊天的場景。

這種每天無事可做，卻能按時發放工資的工作實在是太愜意了。人們神侃胡吹，對以前車間里那條上班禁止聊天的規定，有著一種報復性的快感。當聊天的境界達到空前的盡興，甚至超越了這個界限以后。常有人聊著聊著便會大打出手，這也是周圍看熱鬧的人們，情緒最為高昂的時刻。人們紅著臉，眼里閃著光，為表演的那兩個加油助威，這時的聊天也自是達到了一個高潮。

馨然則是利用這一時期無人打擾的安靜，潛心創作著她的長篇小說。此時小說的情節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她沉浸在自己描繪的情節里，隨著主人公的命運而悲喜，全然沒有發現，有雙眼睛已經窺探她許久了。

這個人就是鍋爐房曾以趴女廁所而聞名的趙三。

以往從上班到下班都走不出鍋爐房的趙三，這些天在廠里四處游蕩。這天在他經過包裝車間時，透過保管室的窗玻璃，恰巧看到了正在埋頭寫字的馨然。

只見馨然那濃密黝黑的頭發，被編成一條勻稱的辮子垂在身后。飽滿圓潤的臉頰以及衣領上那一方白皙的肌膚，此時在陽光柔和的沐浴下，都煥發出一種潤澤的光彩。他為自己竟會把這樣一個美人給忘了，感到無比遺憾。同時又為自己的這一重大發現而興奮不已，滿臉放光。

趙三從沒發現女人的脖頸竟會如此性感，那一縷發絲軟軟地貼在馨然白皙的脖頸處，讓他有種想要摸上去的沖動。他使勁咽了口唾沫，轉過身往回走。可眼前仍是被那縷頭發覆蓋著的完美脖頸。他被這美好撩撥得兩腿發軟，好似踩著五彩祥云，腳步踉蹌地走回了鍋爐房。

整個下午，趙三坐在鍋爐房里一刻也不停歇地想入非非。相比自己花錢睡過的那些女人，馨然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兒。就是那些粗陋的女人，也是一次比一次貪婪地搜刮著他癟癟的腰包。想著馨然的美好，他在鍋爐房的寂靜里，心猿意馬，美得不時笑出聲來。

這天的王亮是下午三點鐘到的家，只休息了一會兒，他就出門買菜去了。他要趕在馨然下班之前把晚飯做好。想到馨然最愛吃的土豆泥餃子，他就買了做餃子的食材。一頓準備工作忙完，看看表還不到六點，王亮氣定神閑地坐下包起了餃子。

王亮的努力沒有白費功夫，盡管那餃子大的大、小的小，可是如此便能換來馨然對自己脈脈含情的一笑，倒真是值得了。晚飯愉快的氛圍，讓屋里的空氣充滿了濃濃的愛意。九點半，二人就上床了。

當王亮的手滑過馨然細膩的肌膚，馨然感到了一陣戰栗。那長久以來深藏在身體的某種欲望，正隨著身體上的游移，被逐漸喚醒。她已記不起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身體越來越輕，一陣疾風暴雨之后，馨然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放松。原來，自己和王亮還能像從前那樣美好。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丈夫的懷中，喉嚨深處嗚咽著。王亮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他們彼此相依，緊緊擁抱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馨然聽到了外屋傳來“咚”的一聲悶響。那聲音似乎正像是雙腳落地的動靜。她本能地坐起了身，驚醒了身邊正在熟睡著的王亮。

“怎么了？”頭腦還沒完全清醒的王亮，看到驚慌失措的馨然問。

“有人？”馨然壓低聲音指了指門。

“哪兒？”王亮的睡意頓時全無。他騰地跳下床，幾步跨到門口。打開門的同時，拉亮了燈。這一連串的動作太快了，快到外屋里的那個人，在猛然出現的光亮面前竟愣怔了。

王亮待看清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矮胖男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感覺身體里的血液，頃刻之間全部涌向了頭頂。他甚至能聽到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涌動的聲音是那么嘹亮。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王亮就向那個矮胖子揮去了狠狠的一拳。矮胖子大概是被嚇傻了，沒有防備這迎面而來的重拳，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馨然慌亂地套著衣服，下了地。她這才看清來人的面孔十分眼熟，卻想不起這人是誰。只見那人從地上緩緩爬起，鮮紅的鼻血已流過厚實的嘴唇，順著下巴滴滴答答往衣襟上流去，樣子狼狽不堪。

“你是誰？干嘛來了？”

此時的王亮雙眼充血，他幾乎認定了來人是沖著馨然。只是他搞不清是來人懷揣賊心的第一次，還是早就與自己老婆私通了的若干次。但無論怎樣，他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那就是女人若不勾搭，男人再怎么也是無用的。這讓他在這種時候，竟想起了他和唐蕾，便越發覺得惱羞成怒，心頭的怒火更是不可遏制地熊熊燃燒起來。

矮胖子膽怯地朝著王亮看去，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馨然忽然想起眼前的人不正是鍋爐工趙三嗎？她想起這個人還曾跳進過朱霞家的院子，才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流氓成性！”她狠狠地吐出了幾個字。

趙三眼神慌亂地偷瞥了馨然一眼，隨即頹然地低下了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看到矮胖子竟然還在看自己老婆，王亮嘴里叫罵著，沖上去重又揮起了拳頭。一下、兩下……?趙三用手拼命護著自己的腦袋，但拳頭還是雨點般落在了他的頭上、臉上。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看到王亮不停揮起落下的拳頭，馨然害怕了。

“你心疼了？”王亮停下手，回頭問。

馨然沒有想到，王亮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一陣揪緊似的疼。直到躺在地下的趙三再也不動了，王亮才停下站起來，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了下去。馨然清楚地看見，王亮手上沾滿了不知是趙三，還是他自己的血。

過了許久，趙三動了動身體，緩緩站了起來。他幾乎沒敢往后看，腳步踉蹌逃也似地走進了黑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