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行舟得逞,笑得捂住了肚子,看著一臉不明所以的顧安然,攤開了空無一物的手掌。
顧安然已經記不起來這是第幾次被左行舟耍了,可恨的是她次次都中招,無一例外,默契配合的程度仿佛早已拿好了劇本。
“壞人!”女孩撇撇嘴,支著頭生悶氣。
左行舟不小了,拉著顧安然的手肘做圓周運動,“不氣了不氣了,這次是真的,你閉上眼睛,我真有東西給你。”
顧安然半信半疑地閉上眼,生怕他一個心血來潮真把某只小強丟她手里。
半晌,手指突然傳來光滑堅硬的觸感,冰冰涼涼的,空氣中也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藥香,顧安然摸了摸,形狀很不規則,一時間還猜不出這是什么。
“眼睛睜開吧!”
聞聲,顧安然緩緩睜眼,此刻在她手中的,是個做工精細的白瓷娃娃,裙擺上還寫著她的名字。
少年抬著手臂躺下,望著天空默默說道,“之前打算送你的,以為沒機會了,還好沒丟。”
顧安然手指摸了摸白瓷娃娃的笑臉,心里突然綻開了花,花開的聲響驚動一畝心田,盎然在臉上,不自覺上揚了嘴角。
她喜歡這個禮物。
“這是,晴雨娃娃?”顧安然出聲問道,手中不住地摩挲著細膩清透的白瓷。
“嗯,”左行舟回答,“布的不耐臟,還是瓷的好,保存的時間能久點。”
顧安然不是會擔憂未來的人,她更愿意活在當下,在左行舟講的故事里,他跟杭海提到了結婚,其實顧安然并沒有想那么遠,但是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左行舟對未來的思慮。她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改變了左行舟的決定,讓他愿意回頭和自己試著相處,但是她知道左行舟是認真的,甚至開始認真考慮很遠很遠的以后。
倘若未來相伴的對象是他,她是愿意開始計劃未來的,如果這樣可以讓他更安心一些。
“我會保存很久很久的,”顧安然微笑,彎了眼睛,“久到連我自己都白了頭發,變成一個掉了牙的阿婆。”
左行舟凝著眉沒聽懂,“阿婆?這是方言嗎?”
“是啊,在我們那邊,管老奶奶叫阿婆,管老爺爺叫阿公。”
說著,顧安然淺聲唱起家鄉的童謠,軟糯溫柔的語調,雖然聽不懂,但是讓左行舟感受到了安穩歲月里的小美好。
“聽著,好像和《天黑黑》里的第一句有點像?”
顧安然點點頭,“聽出來啦?《天黑黑》里引用的就是這首歌呀!”
左行舟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怪不得,第一次聽《天黑黑》,他就特別喜歡。
新生開學,數以萬計的青澀臉孔涌入靳江這所南方的大學,宿舍區隨處可見販賣各類生活用品的攤位,更有不少具備經濟頭腦的學長挨個敲開新生的宿舍房門,極力推銷自己批發的產品,順便熱情地給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提供過來人的建議和幫助。
大學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每隔一年就會替換掉一批更加鮮活的血液,讓這片承載無數人青春的方圓之地煥發更為熱烈的活力,匆忙、喜悅,相似的情感不相似的主角,提前就已經在命運中寫好的故事,悄然上演。
升入大二的左行舟很悠閑,提前在教務系統選好重修的科目,課余的時間,他基本都和顧安然泡在圖書館寫小說。
顧安然喜歡在圖書館六樓上自習,但是左行舟卻喜歡四樓,因為四樓的藏書是文學類,更方便他在摸魚的時候看小說,好在剛開學不久,來上自習的人不算多,圖書館每層樓都空了不少座位,此刻顧安然去面試學生會新一屆的干事,左行舟寫下小說本子里最新的一段后不知如何落筆,隔著窗看著樓前的一棵雙生樹發呆。
“如果當初沒退會,或許現在自己也是面試官的一員也說不定。”
左行舟這樣想著,突然想到這一屆的文體主任是云燼,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覺得及時退會是個明智的決定。
這個學期劉兮爵沒有聯系過左行舟,就連顏翊也沒有動靜,曾經說好一起吃到畢業玩到畢業的□□,真的散了,只剩下左行舟和顧安然兩個人,偶爾提起,唏噓兩句逝去的青春。
左行舟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打算到教學樓下的超市和顧安然匯合。
剛按下電梯,腹部上方就一陣疼痛,最近左行舟胃疼的毛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暑假里那一次吐血之后左行舟也上網查了查,據說胃炎嚴重起來,確實也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打算有時間去校醫院查一查。
超市里人不多,左行舟推門進來就聽到里面正在放一首靳江學子自己填詞翻唱的熱曲。
彼時綜藝正火,《爸爸去哪兒》席卷了整個網絡,靳江的學生自然也不能免俗地在茶余飯后談論著明星和星二代的相處趣聞,更有無聊者借熱度仿了一首稱贊靳江大學校長的歌,歌詞字里行間,明里夸獎,實則飽含深情地表達了對裝空調的向往,結果發布幾天不到,就在校園里迅速傳開,聽說連本地電視臺和紙媒都紛紛趕來采訪創作者,一時間竟成了名人。
顧安然已經等在超市的休息區,左行舟拿了兩瓶飲料坐下,忍不住抱怨,“從圖書館到這里,一路都有人在放這首歌,我都聽膩了!”
顧安然看了看飲料,一瓶東方樹葉,一瓶椰汁,果斷選了椰汁,“據說人家二十分鐘就填好了詞。”
左行舟冷笑一聲,語氣嘲諷,“這種事情需要拼速度嗎?口水歌就是口水歌,沒內涵!”
顧安然點破,“左行舟你嫉妒。”
“我?嫉妒?寫這種歌詞的人明顯注孤生,連情感起伏都沒有!”
顧安然再次拆臺,“人家詞作者,是一對情侶來的。”
左行舟嘴硬,話說的越來越毒,“怎么?愛的結晶啊?”
顧安然覺得手里的椰汁很甜,可是少年一定是酸了,“嗯,你果然嫉妒。”
左行舟歪著頭,仰脖喝了一口東方樹葉,驕傲地說道,“你信不信,要是咱倆寫,一定比他們寫得好!”
顧安然之前聽信左行舟的謠言,嘗過東方樹葉,結果品了半天只喝出一股發霉的樹葉子味,她不知道少年哪來的味蕾居然覺得這種東西好喝,此時此景,她自己都覺得嘴里的椰汁不甜了。
“不苦嗎……”
左行舟一愣,隨口說道,“不啊,很清新啊!”
顧安然服了,“哦……”
少年自顧自喝著,顧安然心中存著事,想了想還是說出口,“云燼說,面試結束后的第一次中心大會,要每位部長上臺講話,你覺得我要說什么?”
左行舟一抬眉,“副部長也要講?”
“嗯……”
“不搶李博飛風頭就完事了,講什么不重要。”少年答得輕描淡寫,女孩聽得卻一頭霧水。
左行舟想了想,覺得也沒有瞞的必要,索性說了。
“云燼這次能當上主任,李博飛是出了力的,他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硬碰硬沒好處,劉兮爵最近應該也在俯首做小吧?”
顧安然很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左行舟將上學期匯款單和資料泄露的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只是刻意略去了云燼對自己的威脅,但是依舊讓顧安然刷新宇宙觀,她突然覺得云燼這個人比自己想象中可怕,順帶著對李博飛也敗了好感。
顧安然深知左行舟和云燼的恩怨,她不想夾在不尷不尬的境地里讓左行舟為難,想了想索性說道,“其實,這個副部長……”
“一定要當啊!”左行舟打斷她,“就算是給劉兮爵打打下手,也比沒有強。”
顧安然有顧慮,“那你……”
左行舟笑了,“和我有什么關系,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我都接受了,我還怕他?”
話是好話,可是聽在顧安然耳朵里就特別刺耳,女孩掰著指頭想捋清楚要害關系。
左行舟又笑了,悄然問她,“需不需要,我給你打個底稿啊?”
“什么?”
“副部長的初次亮相開場白啊。”
顧安然頭點得像撥浪鼓,把左行舟看樂了。
顧安然心滿意足,但是剛放松的表情,突然又苦了下來。
“又怎么了?”
顧安然擰上瓶蓋,支著頭說道,“歌手賽的舉辦權還沒爭取下來,招新過后,李博飛讓我協助他出活動方案,估計會很忙……”
左行舟疑惑,“李博飛文案能力有限,你們搞得定嗎?”
顧安然皺著眉碎碎念,“所以是苦差啊,這個又不好要你幫忙。”
左行舟不明白,“為什么?幫自己女朋友出份方案礙著誰的眼了?”
少年的話讓顧安然微微紅了臉,卻忍不住漾開了笑意,傻傻地沉浸在粉紅色的泡泡里,半晌充滿電一擺手,“文案鬼才的女朋友也不是蓋的,這點小事我搞得定!”
左行舟故意說道,“那副部長的開場白?”
顧安然一愣,徐徐開口,“總要給文案鬼才一個發揮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