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江大學學生活動中心，文體辦公室里，祝凝突然召集部長級開會。

“事發突然，我長話短說。”祝凝的表情算不上嚴肅，因為可能她每時每刻都嚴肅。只是相比平日的氣氛，今天的壓抑中莫名增添一種凝重，倒不像是祝凝不經意散發的氣場，而是有什么事情已經被迫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第一，學生會各中心有很多資料被惡意外泄，目前大量內部信息不再安全，擔心是有人借此散步不實言論，現在主席團已經將調查方向指向我們和生活中心，最近這段時間我要你們多留意這方面的動態，如果發現這人是我們中心的，給我揪出來。”

祝凝語調一沉，透過鏡片掃視其他人，繼續說道，“第二，半小時后我要你們召開文體本學期第一次中心大會，會議由你們三個部長主持，我只要求一點，找合理的理由革除掉劉兮爵的所有工作，但要保留校會身份，簡單來說，不要給他安排任何任務。”

祝凝的兩件事結合起來聽，不由讓在場的人對劉兮爵存了幾分猜忌，但是，祝凝的安排到底是有的放矢，還是一顆混淆視聽的□□，眾人摸不準。

“你們也不用想太多，凝哥說的事好好地放在心里，踏實做好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你們也沒必要一個個緊繃著臉，開學第一次大會，一會給人家小干事們留個好印象哈！”祝如冰話里話外像是沒說什么，又像是說了不少。

胡一暄的表情陰晴不定，事關自己部門的人，他沒辦法坐視不理，但還是眼神示意林唐，希望他有所動作。

方霽將一切看在眼里，悄悄提醒林唐不要出頭。

胡一煊終究沒忍住開了口，但即使開了口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凝哥，這……”

“多余的你別問，照做。”祝凝看著胡一煊，冷靜回復。

胡一暄抬頭剛要說話，就看見祝如冰的表情，讀懂了暗示，強忍著住口，心下卻煩躁起來。

“后邊的乘客再往里面走走！沒看見上不來人了嗎！”

公交車司機抵著方向盤站起來朝車廂狂吼，聲音幾乎蓋過了全車人的抱怨。

顧安然被左行舟千辛萬苦地圍在角落，看著不時擁擠到揉碎了骨頭的人頭，內心掙扎。從和麻辣火鍋交戰正酣到十分鐘前左行舟接到林唐的電話，再到途徑兩輛公交車乘客爆滿到完全擠不上去，最后淪落到人肉絞肉機的實景體驗，對于經歷了上學期的特工訓練的兩個人來說，這一系列動作幾乎是熟練而麻木的，暫時接受不了的，可能只是同為吃貨而不能盡興的那顆垂涎欲滴的心。

顧安然：“這么多人，簡直都要擠死了！”

左行舟一笑，“能把剛吃的油豆腐擠出來嗎？”

顧安然驚訝得瞪大眼睛，“左行舟你還能更惡心點嗎！”

“你早飯吃的什么來著？”左行舟略一沉思。

“……”

“我先說一件小事，顏翊退會了。”

文體中心第一次大會上，左行舟還沒從革除劉兮爵一切工作的消息中緩過神，剛下來開辦公部小會，就聽到林唐這句話，殺傷力可想而知。

左行舟下意識看向云燼，眼神陰沉復雜。

云燼對他風輕云淡地笑，事不關己的樣子。

如果這就是云燼過年時所說的“大禮”，那么他早就對自己耀武揚威了，可是他現在的反應，又讓左行舟稍稍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林唐接下來說的話左行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莫名覺得頭腦轟鳴，喉嚨發緊，之后下意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顏翊在昏暗的KTV里第一個朝他伸手的畫面，然后他就想到了跨年那天劉兮爵躺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燈說他和別人在一起了……

左行舟總是覺得大家的步伐有點快，快到他自己還在原地，其他人的背影他都快看不清了。

高數課上，左行舟再次收到顏翊不想出來的短信，嘆了口氣把手機放一邊，就開始盯著教室前方的電子鐘，開始倒數下課時間。

左行舟不是學霸，大學的高數比起高中數學難度翻了不止一倍，上學期突擊不掛科已是萬幸，這學期的高數下冊，他一個字都看不懂。

微積分老師用蹩腳的普通話宣布下課時，左行舟一個健步就要往外沖，結果被杭海一把攔下。

“又跑這么快！上學期欠你的飯還讓不讓我請了？”

左行舟已經約好顧安然吃午飯，等下直接在新校上自習，順便上下午第二節的編程課，笑嘻嘻地拍著杭海肩膀，“下次下次，我有事先走哈！”

杭海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叫著孟遠書和徐秋陽一起去食堂。

左行舟低頭給顧安然回短信，“校門口，老地方，不見不散！”

靳江的天氣很乖僻，是不是艷陽天完全看它照拂一方子民的心情，不過看今天的情形，它似乎心情不錯。

顧安然走到校門口老地方的時候，左行舟已經等了好一會，見到少年，忍不住抱怨，“這個手機好卡……打開短信都要好久……”

“這就是你這么晚才出來的借口嗎？卡姐？”

顧安然似乎習慣左行舟見縫插針的打趣了，也就放棄了反駁，突然拽著他的袖子提議，“明天我們和周檀吃個飯吧？”

左行舟奇怪了，“你什么時候和周檀這么熟了？”

顧安然撇撇頭，“怎么，還不許我交個新朋友呀！”

“一個學期了也能叫新朋友？這么慢熱？”左行舟笑了，不過對于顧安然越來越好的狀態，他還是挺開心的。

顏翊退會，劉兮爵事業失意，好在顧安然已經柳暗花明了。

“周檀……失戀了。”顧安然解釋。

左行舟點頭認同，“這種好事確實值得慶祝一下，不過她居然之前有男朋友啊，也是神奇，更難得她愿意和你分享這種喜訊。”

顧安然滿頭黑線，“左行舟，你嘴上能不能積點德？”

“咋？我這功德圓滿的，再積就微分了。”

剛上完高數課，左行舟很會活學活用，雖然邏輯上不一定通。

顧安然邊跟著他往校外走，邊小聲嘟囔，“功德圓滿，那你怎么不涅槃重生……”

“你說什么？”人太多，左行舟沒聽清。

顧安然突然想起來，“對啦，昨天周檀說，她看見顏翊在一家面館做兼職，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她呀？”

左行舟愣了一下，“顏翊做兼職了？”

顧安然點點頭，“好像是，聽周檀說，已經做好久了，可能，就因為這個才退會吧……”

現實在理想面前是一座大山，兩手權衡，大部分人都不得不向這座大山低頭。

左行舟突然就有點不舒服，之前劉兮爵和他說過，顏翊的家境不算好，本就普通的家庭如今雪上加霜，生活難免拮據。左行舟本想這學期多和顏翊吃吃飯，悄悄減輕點她的負擔，可是顏翊一直躲著不露面，那么驕傲的她，怎么可能接受這種變相的施舍。

顧安然看左行舟一直不說話，故意問他，“你是不是，很擔心顏翊啊？”

左行舟下意識點頭，隨即又搖頭，“有什么好擔心的，我相信她應付得來。”

顧安然不說話，有時候她也在想，對于左行舟來說，她和顏翊，是什么樣的存在呢？這種想要比較的想法讓顧安然覺得荒唐，可是總忍不住拿各種細節往上套，不死心地要求一個答案。

顏翊打工的面館，之前四個人也一起來過，只是彼時顧安然的宿舍問題鬧得正兇，現在峰會路轉，倒是什么都不一樣了。

左行舟在人群中找了好久才看到顏翊忙碌的身影，伸手打招呼，顏翊立即就看到了，只是并沒有馬上回應，又給幾桌下了單，才抱著菜單走過來。

“你們怎么來啦？想吃什么？”

語氣中沒有驚喜，沒有冷淡，單刀直入，就像是面對兩位尋常的食客。

左行舟沒聽出顏翊話里少了親切，笑著回答，“你忙不忙？坐下一起吃啊？”

“忙啊，老板娘還克扣工資，每次討債都頭痛……”顏翊低眉又擦了擦左行舟和顧安然面前的桌子，隨口說道。

左行舟簡單點了兩碗面，剛要說話，顏翊就回頭朝后廚報了菜名，離開桌子又忙開了。

顧安然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沒說話，左行舟雖然沒覺得顏翊哪里不對，卻明顯覺得顧安然和顏翊很生分，又或者，夏天和秋天本來就只能短暫靠近，然后注定擦肩而過？

顧安然把手里的茶碗涮干凈，轉手遞給左行舟，然后伸出了手，讓左行舟一愣。

“干嘛？”

顧安然微笑，“借我手機，來一局temple run！”

左行舟笑著把手機遞過去，“你怎么這么愛玩這個游戲？”

顧安然認真地捧著手機手指一劃一劃，幾秒后人物就跳到了海里，失落了一下，把屏幕炫耀給左行舟看，“幫你攢金幣啊！”

顧安然明知道左行舟不玩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