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便也趴下來，窩在蘇染的肩膀旁邊，叫著，蘇染被它的聲音弄的都快睡著了，它便將臉貼近蘇染，并不柔順的毛發貼著她的臉頰。

“小姐，你?”千羽過來才發現小姐閉著眸子，在她身邊的是一只羊，便躺在了她的身邊。

蘇染其實在她過來就醒了，溫涼的開口：“千羽，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去吧，去找那個滿眼都是你的男孩，我知他喜歡你，一直在等你，不要錯過了。”慵懶的聲音，竟能聽出幾分呢喃，但是確實認真的。

“小姐，我不喜歡他，你別趕我走。”她說著就要起來。

蘇染伸手攔住，兩人躺在草地上，陽光穿過手指，好暖，笑著說道：“千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也該有自己的人生，人是會累的，你別讓他等太久了，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染染，你別推開我，我害怕你身邊沒人。”她說著，卻有些難受，十惡不赦嗎？她知道她的染染便是世界上最好的染染。

她原是生在平民窟，那時小小的人，被人打的滿身淤青，確將護住的食物分給她，后面，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好冷，那小人的臉色并不比她好多少，冰冷的手像是凍僵一般，卻沒有放棄過她，讓她撐住，那時一場大雪，感覺熬不過去了，小小的人抱住她，將衣服給她，一遍又一遍擦落在她臉上的雪花。

僅僅是因為最初的孤立無援時她對那人說的一句過來，她說那句話只是無心，自保，那小小的人卻記下了。

后面兩人被救回圣光族，她稱染染為小姐，染染從未這樣認為過，到后面染染去了明圣教，她也不屑待在圣光族，但是出不來。

在后來染染成了大魔頭，她就成了那個威脅品，所有的掣肘，所有人都覺得染染變了，但是在她心目中，染染沒變，她愛人，只是世人不愛她。

“阿姐，我可以這么叫你嗎？千羽，一路走來，我很感謝彼此的生命中，我們從未缺失過，那些共同度過的日子，只屬于我們之間的秘密。

你對我的關心，扶持，共同走過的路，在我心中，我早就把你當成了我的阿姐，我的親人，所以，我的姐姐，我多希望你幸福阿，我的姐姐，穿上嫁衣，嫁給她喜歡的人，而不是因為我錯過，姐姐，你知道嗎？人生很短暫的，所以要抓住能抓住的，別錯過。”

蘇染牽著她的手，笑著對她說道：“離開我，并不是我身邊沒有人，你會一直在我身后，我也是，你的妹妹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她，現在，希望你幸福。”“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真好。”

千羽握著她的手，染染希望她幸福，她也是，染染心里有了一個人，但她不會說的，一向都是這么傻，這件事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了，染染從小就很固執，當初執意學醫，所以被打吐血也不肯改變，她認準的事，別人說根本沒有用，長大，醫學上另辟蹊徑，無數的嘲諷都扛著，從不肯放棄，現在，更是如此。

“染染，你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說著問起了另一件事。

她第一次見染染，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那身上的布料都是極好的，還有脖子上帶的那半塊玉，雖然看著普通，但是絕不是尋常物件，她后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四大世家之一陸家的少主陸月笙，但卻從沒有回去看過一眼。

“我不會回去的，陸月笙已經死了，我是蘇染。”蘇染說道，她的身份，回去了又如何，要他們大義滅親嗎？

“這十幾年來，陸家的人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你……”難道沒有一絲念想嗎？她沒有說出口。

“千羽，我若還有念想，就不會讓江遠書把那封信給燒了，那里面是唯一能證明我身世的東西。”蘇染說道：“至于那半塊玉，我也已經銷毀，制造出了陸月笙死掉的假像，甚至當年能證明我身份的證據都被我抹平了。”

“當年的事我不想探究，我是怎么到貧民窟的，或許是我走丟的，或許是有人故意的，或許其他，但是，當我來到貧民窟的時候，我和他們的緣分就盡了。”蘇染慵懶的說道，所以回陸家，她從來都沒想過，即使她早就知道了。

“染染，如果當初你沒有加入明圣教，你會回陸家嗎？”她問道。

“不會，千羽，我離開的時間不是一兩個月，一兩年，而是十幾年，我融不進去了，家里的長輩，自己的親人，那種生疏感，也很難在融進去。

你能想象，原本的一家，突然擠進來一個人的感覺，他們會找我，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可是這么多年，還有多少愛，即使我不是這個身份，我是一個普通人，我被接回去，難道就能靠著他們的愧疚過一輩嗎？”

“而且，隨著我被接回去，他們的愧疚越來越少，感情都是要培養的，而我們早就已經錯過了該培養感情的年紀，愧疚過后呢，那時自己的身份就很尷尬，你對他們來說就像個熟悉的陌生人一樣，卡在喉嚨里的刺更合適。”

“如果，你想利用這份愧疚去得到些什么，地位，權利，錢財，資源，還好，不過你能得到什么能不能得到先另說，就怕會淪為別人的工具，到時候又要忙著自保，陸家現在本來是平衡的局面，我一去，必然打破這一局面，這種愧疚讓我獲得的偏愛必會招致某些人的不滿，我有自保的能力，但是這種場面，招致的后果呢？”

“有些事，不是一句你沒做就行的，即使你沒做，要是多來幾次陷害，難免落得厭棄的局面。

因為你要知道，你不是他們從小養大的，他們只養了你五年，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愧疚了，在你接回來的過程中，愧疚越來越少，他們心里難免想我都這樣寵著你了，你怎么還竟惹事，果然在那些平民百姓家生活久了，學了一身嬌縱氣，直至厭棄。”

“我又不圖他們家什么東西？我怎么會給他們這個機會，而且，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有多渴望愛，所以傷害，尤其是親人的傷害，不是一倍兩倍，是千倍萬倍，除了自己受傷，還能作什么，讓自己絕望。陸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如果，我是個普通人，我去了誰能瞧得上我，即使我在另外四大世家之一，回去也免不了尷尬的身份。”

蘇染另一只胳膊遮住了眸子，溫聲說道：“我安排的是陸月笙當年陰差陽錯進了一個普通的富裕家庭，備受寵愛，十六歲身患重病，不治身亡，這樣也會緩解他們的愧疚之情，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

千羽不知道該說什么，染染，看的太透徹了，做事情，當斷極斷，感情對她來說也是，但是就是看的太清楚了，所以才會那樣難過吧，染染，你記得你這幾天在躺在床上的囈語嗎？

說的是，爸爸媽媽，下輩子拉緊我的手，好嗎？別在把我弄丟了，笙笙丟了，就找不著回家的路了。

染染阿，你理智，可沒有人說過你只是個害怕被拋棄的丫頭。

蘇染的傷還沒好，所以還要待個三四天，千羽跟她一起下山。

“千羽我想問你一件事，顧辭是怎么救得我？”蘇染問道，她不喜歡欠人情，更何況這次，她不知道要怎樣的代價。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那天晚上把你交給我后，就出去了，知道第二天晚上才回來，拿了一瓶東西，不過我不認識，后面就隨著他來了十月山。”千羽說道，她不知道那個男子的名字，但能猜到。

“那劉鈺和曲爺爺他們呢？”

“劉鈺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曲前輩跟我們來了十月山，曲瑤他們先去參賽了。”她說道。

“嗯。”蘇染看著這頭羊，它也看著自己，眸子很迷茫，反而又朝蘇染懷里靠了靠。

“千羽，你覺得他們會熱嗎？我覺得應該熱的。”蘇染笑道，順了順它身上的毛，不知道它吃靈石靈草嗎？其實她也沒剩多少了。

“我覺得應該不熱吧，熱的話也不會在這曬太陽了。”千羽說道。

蘇染做起來，從戒指里拿了靈草，它只是聞了一下，就頗為嫌棄的偏過頭，蘇染眸子淌過一絲無奈，或許這里的草更好吃。

是夜，蘇染輕輕扣了下房門。

“請進。”聲音溫涼，還帶著一絲冷漠。

蘇染進去，看見他在看書，就在旁邊靜靜的沒有打擾他。

將書合上，他偏頭看向她，眸子清涼不經意粗了蹙眉：“要走了嗎？你傷還沒好，什么事這么著急？”

“不是，我是想問你是如何救得我？”蘇染溫聲說道。

“我用了十弦月生。”他停頓了下，開口道。

十弦月生，無相生禁地，傳聞里面有著絕世寶物，但極其兇險，傳聞里面什么都沒有，但去了的人卻無一生還，十弦月生，活死人，白骨肉。

兩人具是沉默，蘇染沉默，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他沉默，是因為這樣時間會長些，獨屬他們的時光，他可以仔細打量她的眸，她的臉，她的神情，她纖細的身影，而她不會逃，該多好。

沉默了半晌，蘇染還是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很傷人，但是又能怎么辦呢：“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