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故事發生在民國年間，某座繁華之城，但具體是哪年，哪座城記不清了。只記得故事的主人公叫路九。因為路九的經歷實在太過離奇，所以他的故事在當時流傳甚廣。現在雖然已經少有人知，但耄耋白頭的老人還是記得小時候坐在炕前奶奶講給他們聽時眼神中流露出的惋惜。

故事要從那年，初入秋，路九討饅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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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饅頭多少錢一個？”

穿著破爛衣褲，光著腳，帶著一頂破爛帽子的路九問。

賣饅頭的老板抬起頭，看他一眼，隨意的回道：“2毛錢一個”

路九道：“賒給我一個行嗎，我以后發達了一定回來報答你。”

路九縮著身體，手捂著肚子，站在街邊。肚子里不停的發出咕，咕的聲音，面色發黃，眼睛直勾勾盯著白花花，向外冒著熱氣的饅頭，喉嚨吞咽著口水。

賣饅頭的老板瞅他一眼道：“這兒不賒賬，你去別的地問問吧。”

被拒絕路九也不氣餒，繼續道：“老板，求求你，我兩天沒吃飯了，你就給我一個，就當施舍給我的。”

老板伸手趕蒼蠅一樣趕他離開：“去去去，哪來的小叫花子，說了不賒賬，起開，起開，別耽誤我做生意。”

“老板，來五個饅頭”

一位穿著長衫，頭戴帽子的斯文青年走到鋪子前大聲道。

“哎，好嘞，您真有眼光，我家饅頭是這條街上最香，最大，最好吃的饅頭”，饅頭鋪老板麻利的包好五個饅頭遞給斯文青年，斯文青年把錢扔給饅頭鋪老板，饅頭鋪老板接住錢大聲道“收你一元整，慢走。”

看著斯文青年離去的背影，路九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氣沖到斯文青年的面前，抓住他的手祈求道：“先生，先生，您給我一個饅頭吧，我兩天沒吃飯了。”

斯文青年嫌他煩，用手不停的扒拉開路九抓著他胳膊的手，嘴里還不耐煩的說道：“走開，走開”，像驅趕臭蟲一樣驅趕著路九。

路九為了能吃上一個熱乎的饅頭，死都不肯撒開斯文青年的手，斯文青年被他抓的不耐煩了，停下，一腳踢向路九的肚子，把路九狠狠的踢開，罵了句“滾開”，轉身朝另外一邊走去。

路九被踢的生疼，也不哭，從地上爬起來又回到饅頭鋪前祈求饅頭鋪的老板給他一個饅頭。

路九不停的對饅頭鋪的老板說：“老板，給我個饅頭吧，求您了，給我個饅頭吧，求求您了。”

饅頭鋪老板不為所動，根本不理會他了，只顧低頭去做自己的事，看到路九靠饅頭近了，過去轟一轟他，就像轟一只老鼠似的，怕路九身上的味道挨臟了他的饅頭。

路九哀求了半個小時，饅頭鋪老板也沒有施舍給他一個饅頭。

路九餓的實在不行了，眼前都發花了，趁饅頭鋪老板不注意，兩只手，一手抓起一個饅頭就跑，邊跑便往自己嘴里塞饅頭。

饅頭鋪老板發現他偷了自己的饅頭，順手拎了根棍子追上來：“小王八羔子，小王八犢子……”。路九雖然餓了兩天，但在求生欲，求飽欲的作用下，跑的生快，饅頭鋪老板身材又胖跑兩步就跑不動了，竟然沒追上他，在后面一頓惡毒的咒罵。

路九跑到一條沒人的小巷子里，回頭看看饅頭鋪的老板沒追上來，狼吞虎咽的把手里的兩個饅頭吞近肚子里，大白饅頭又香又甜，吃完了還不忘舔手指，十根手指都舔一邊。兩個饅頭下肚，肚子還沒填飽。路九心里有些后悔剛才拿的時候就應該多拿兩個，拿四個。

吃了兩個饅頭還是有點餓的路九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朝著小巷深處走去。

出了巷子往前走，出了城門再往外走，200米遠的地方有個破廟，廟里供的是誰沒人知道，反正現在廟里全是無家可歸要飯的乞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最多的就是像他一樣，沒爹，沒娘，兄弟姐妹也沒有的孤兒。

大家都住在廟里，白天三五個人出去要點飯，要不就偷點東西回來。晚上就擠在破廟里相互擠著取暖。

路九回到破廟，破廟里現在只有老人和小孩。年輕人去城里討飯了，還沒回來。路九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雖然是在一個破廟里，雖然都是乞丐但是破廟里的乞丐也分三六九等。經常能要到飯，帶回食物分給其他人的乞丐為一等，睡在破廟最里面。身體強壯，能打架的為二等，睡在破廟中間。像路九這樣經常討不著飯，長得又瘦弱的只能睡在破廟門口。下雨了先淋他，下雪了先凍他，有太陽了也先曬他。總之，就是好事輪不到他，受罪挨欺負的第一個就是他。

路九閉上眼睛休息。像他們這樣的乞丐醒了出去討飯，回來躺下睡覺。只有這樣少動多躺，才能省力氣，省糧食。吃掉的飯才不會被快速消化掉。

路九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正好看到一群舉著棍子，手里拿著破碗的年輕乞丐浩浩蕩蕩的從門外走進來。他們走到門口，路九趕緊把腿縮回來，讓他們過去。

他們一來就坐到了廟最里面。為首的叫大狗，大狗跳上破廟里供奉的桌子上，拿出今天討來的食物平分。大狗討了一大包的食物，跟著他出去的乞丐，巴巴的看著他手里的吃的，盼著分給自己一點好的。

自己人分完了。大狗把還剩余的食物分給廟里其他人，這其他人指的是睡在廟中間的人，像路九這樣睡在廟門口的人是不會給他發食物的，他還得小心翼翼，不能惹到睡在廟里和廟中間的人，不然他會被趕出去，那樣他就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

路九看著那些人吃的狼吞虎咽，嘴里又開始流口水。但他只敢眼巴巴的看著不敢過去向他們討要，那樣他們會揍他，有的時候他連看都不能看。

與他一樣的還有一個睡在他對面的小女孩。小女孩和她的奶奶一個月前逃到這個破廟里。小女孩的奶奶年紀大了，要不到飯，小女孩經常和奶奶挨餓。

小女孩才六歲，眼巴巴的看著里面的人吃的一個香，她不敢要也不敢求奶奶，只敢眼巴巴看著。

大狗坐在供桌上正在啃半只雞腿，看到小女孩一直看著他手里的雞腿，招了招手喊：“桃子，過來。”

桃子是小女孩的名字，奶奶順口取的。

桃子聽到叫她，從奶奶的懷抱里出來，乖乖的走到大狗面前，抬頭看著大狗的手里。大狗問她：“想不想吃雞腿。”

桃子點點頭，大狗從雞腿上撕下一塊肉給了桃子道：“去，和你奶奶吃吧。”

桃子接到雞肉，開心的跑回來和奶奶分享。奶奶撤下一點點雞肉放進嘴里，就對桃子說：“奶奶吃了，桃子快吃。”

小孩子還是容易騙的，奶說吃了桃子就信了，開心的吃起雞肉來。路九看著桃子小嘴里嚼著雞肉，雞肉上的油都沾到了她的嘴邊，饞的不停吞咽口水。奶奶看見路九盯著桃子手里的雞肉，忙把桃子抱進懷里，讓她背著路九吃，生怕路九會過來搶她孫女手里的雞肉。

被嫌棄，路九偏了個頭，轉向外面。

快入冬了，天氣也越來越冷。路九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衣服，這件衣服根本支撐不了他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路九把衣服緊了緊，身子更蜷縮了些，望著外面空白的地板，路九哭了，他想奶奶了。他的奶奶也對他很好，也會把好吃的留給他，也會在晚上冷的時候抱著他，給他溫暖，可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他都快忘記奶奶長什么樣子了。

不知不覺，路九就睡著了，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第二天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路九醒了過來。往廟里一看大狗那群人又出去討飯了。桃子在奶奶的懷里睡的很香。路九站起來伸了伸胳膊，帶上自己的帽子，他也要出去討飯了，不然就要挨餓。

路九進了城又去了昨天搶饅頭的那家鋪子，今天饅頭鋪老板在臺子上放了一根棍子。路九躲在角落看了看那根和他胳膊一樣粗的棍子，終究沒敢鼓起勇氣再去搶一次饅頭。

路九在城里轉了一天，一口吃的都沒討到，只能回破廟。回到破廟，大狗他們今天又討到了好多吃的，此刻正在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吞咽。桃子又分到食物，正坐在奶奶懷里吃。看到路九進來，桃子像受了驚嚇，趕緊把小手里的食物藏進懷里。

路九沒有討到吃的，今天就要挨餓。昨天他也只是吃了兩個饅頭，路九餓得是在受不了了，鼓起勇氣走到大狗面前道：“能不能給我點吃的。”

正在吃肉包的大狗聽見路九的話，仿佛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抬起頭道：“啥？”

路九道：“給我點吃的”

圍坐在大狗腳下周圍的人也停下正在吃的動作，都看向路九。他居然敢跑過來要東西。

大狗把包子放下，從供桌上下來站到路九面前。大狗長的非常壯，比他面前的路九整整高出一個頭。氣勢就把路九壓的喘氣都緊張了。大狗推了一把路九的肩膀，路九還沒站穩，又是一下。大狗一下一下推著路九，后面的人趕緊讓開。大狗邊推嘴里邊說：“你來要吃的，你也敢過來要吃的，老子討來的吃的是給你的嗎。”

大狗一直把路九推到廟門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腳一腳踹路九：“要吃的，要什么吃的，吃的是給你的嗎，奶球，什么東西”。

路九被打根本不敢反抗，只敢忍受。大狗打路九，破廟里沒有一個人出來勸阻，都在低頭吃自己的東西，還有幾個常跟著大狗的出來起哄架秧子。

大狗出夠了氣才停手。路九被打的蜷縮在地上起不來。他不明白，他不過就是想要點吃的，不過就是不想挨餓，為什么要打他。委屈，不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路九哭了，他想家了，想奶奶了，想被奶奶護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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