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放映廳里有人睡著了，輕微的鼾聲不知從何處角落傳來。

林霜倚看得并不走心，但徐子容似乎對這場電影很感興趣，這倒是林霜倚意料之中的，本來就是特地為師兄挑選的電影題材嘛。林霜倚心下有些竊喜，她的眼光并沒有失去準頭。

她最擔憂的事，不過是生怕自己在徐子容面前無話可說。她從前總是仰望徐子容所在的高度，努力去抹平內心的崎嶇，如今她勉強夠格了，卻發現自己的內心仍舊未得平靜。

在徐子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屏幕的時間里，林霜倚的腦海中浮現了很多。然而，她在徐子容撇過頭看向自己的瞬間變得釋然了。

就是這個眼神，就是這個眼神了……林霜倚長舒了一口氣，確認自己的心意并未改變。她還是會沉溺在徐子容的一個眼神、或是一個抬手間的細節里。

夜風帶著些許涼意，龍宿市的夜晚有了入秋的跡象。

林霜倚在車站前與徐子容道別，視線在不經意間瞥到了從電影院里走出來的一對情侶。

徐子容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勾起嘴角，緩緩道，“下次也試試更進一步吧，我知道你一定還有話想對我說……”

林霜倚心想，有很多啊，想和你聊聊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哪怕只是感慨一句今天的天空好像很適合放風箏。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仿佛都能夠流淌出喜悅的源泉，想把這些事都告訴你。

“下次有機會再說吧，我需要準備一下……”林霜倚以食指纏繞著衣袖上的流蘇。

“一定。”徐子容抬起身，輕輕地摸了摸林霜倚的頭頂，“到家了記得給我個短信。”

林霜倚抿起唇笑了笑，察覺到自己的臉頰燙得厲害。

公交車靠站，林霜倚踏上公交車，在座位旁的玻璃窗上畫了一朵小花，徐子容站在車站上笑著點頭致意，并向她揮了揮手。她收回視線，帶上耳機，來回切換著幾首情歌，每一首的歌詞仿佛都有了特指的含義。

一刻鐘后……

林霜倚站在自家門口，將“安全抵達”的短信發送了出去，隨后打開玄關的燈，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客廳。

哪里都沒有陸梵舟的蹤跡，倒是三花貓率先跳到了她的面前，朝著她叫喚了幾聲，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窩。陸梵舟買了自動喂食器，每天出門前都會準備好一天的貓糧，如今食盤里早已經空了，可布丁似乎還有加餐的意向。

林霜倚給布丁倒了一點兒貓糧，又往飲水機里加了點水，布丁卷起尾巴勾著她的腳踝，在她的小腿上親昵地蹭了兩下。

“你舟爸不要你啦，今晚他和別的貓過夜啦！”林霜倚說罷賊笑了兩聲，伸手摸了摸布丁的腦袋，隨后起身往臥室走去。

陸梵舟的臥室門敞開著，她感到有些驚訝，早上她出門時，陸梵舟的房門是關著的。

林霜倚站在門邊，朝里面張望了一下，“陸梵舟？”

房間內的布置還是陸梵舟離開之前那樣，林霜倚暗暗感慨，這房間比自己的整齊多了。書柜里碼著好幾排的書，其中籃球、音樂有關的雜志占了半壁江山。墻上貼著的是灌籃高手的海報，衣架旁倚著一把吉他，床上還有幾件得疊得十分平整的襯衫。

林霜倚走了進去，留意到散落在地上的幾張草稿紙，便拾起來放到了書桌上。

斑駁的光線透過紗窗散在地板上，依稀可以望見空氣中浮動的細碎塵埃。

原來這家伙也是個平凡至極的普通人，林霜倚心想，她或許還有機會見到陸梵舟抱著籃球走進玄關，對她說“今年的聯賽我會全力以赴”的樣子。

陸梵舟并不像是會把“打敗”、“贏定”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的人，但林霜倚熟悉他的眼神，安靜時足夠溫柔，爆發時無聲而迅猛，并不會顯得太熱烈，但也不容忽視。

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摸透了陸梵舟的種種細節習慣，一個細微的眼神變化、亦或是一個不經意間的動作。

林霜倚悄然退出房間，不料身后突然撞到一物。

“你在做什么？”

林霜倚腦袋一歪，滿頭問號，轉身看向說話之人。

陸梵舟雙手環抱于胸前，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腦門上，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模樣看起來有些好笑，那眼神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霜倚注視著陸梵舟那森然的視線，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從未認識過陸梵舟，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家伙難道出門一趟被人掉包了？萬萬沒可能啊！以陸梵舟的神秘程度，那簡直就是一堵密不透風的防火墻，誰能入侵得了陸梵舟的自我防衛系統？

“你……回來了？”

“有點想你，所以回來了。”

陸梵舟上揚嘴角，邪邪一笑，這更讓林霜倚覺得毛骨悚然，她忍不住伸出手在陸梵舟眼前晃了晃，用以確認對方并不是在夢游。

陸梵舟握住了她的手腕，視線變得有幾分深沉，“現在認真聽我說，這關乎到陸梵舟的性命，你必須立刻去龍宿大學17號樓地下一層，我會在那里等你。”

“等會兒？關乎誰的性命？”林霜倚懷疑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吐槽道，“你果然被人掉包了是吧？”

“我是……噢，對了，你應該沒有見過我現在這狀態，但你一定見過我的本體。”陸梵舟眼神一凜，微抬下頜，顯得霸氣十足，“那天在研究所前，從心月狐的幻境里把你救出來的人，可是我……”

“啊！你是那個……”林霜倚腦袋上的燈泡亮了起來，食指在空氣中輕點了一下。

莫非是那把破開混沌的槍？那可真是一把好兵器！林霜倚忍不住感慨道。

“哪個？”

“那個……你不是人啊！”林霜倚似是終于反應了過來。

陸梵舟眼前一黑，過了半晌，點頭感慨道，“我明白了，你是真的比較愚蠢，比陸梵舟那小子更蠢。”

“你居然這樣說你的主子！你身為一把槍，就沒有一點尊重主子的意識嗎？”

“是矛！烏金隕鐵打造的矛！”陸梵舟硬聲反駁道，“矛和槍的區別，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誒？”林霜倚感覺自己被整懵了，“什么貓？你是布丁？你成精了？”

“我是催城，不是槍，是矛。給我記住了，笨蛋。”

陸梵舟伸手在林霜倚的腦袋上輕彈了一下。

林霜倚徹底石化在了原地，滿腦袋的奇幻腦洞卻已經沖出她的身體飛奔著繞地球三圈了。

“一定要去救他！”陸梵舟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響起。

林霜倚回過神來，眼前空無一物，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踱步路過走廊的布丁停駐下來，瞪圓了眼睛瞧著她。

難道自己潛意識里希望陸梵舟是這種性格的嗎？林霜倚走向客廳，坐在沙發里，抱著腦袋自我反省了一會兒，感到好一陣臉紅心跳，她體會到了深深的罪惡感。

又過了半晌，林霜倚突然從沙發里跳了起來，抓起外套和雨傘起身往門外沖去。

是預見！這并不是幻覺！這是預見之識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