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溫暖平靜的圣誕夜，當蕭蒻塵沉沉睡去，周梓孟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便輕聲離開了。

端莊正派如周梓孟，一向最討厭別人暗地里翻白眼的表情，認為難看又市井。然而在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葉靈川時，他還是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要在這里站到什么時候？是男人就堂堂正正走進去，縮在門口像什么話。”他嫌棄地推了他一把，不想卻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怎么了？”他這才發現葉靈川臉上布滿了淤青，而且并不是他之前打的。他順勢扯下他的外套，露出的半邊肩膀上竟纏著厚厚的紗布，而間隙中能看出大片的傷痕。

“你到底是怎么弄成這樣的？”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和你沒關系。”葉靈川面無表情地合上衣服。

周梓孟看他這副樣子，一肚子的火也只能消了下去。白天的時候，葉靈川從來就不知所蹤，而每到深夜，他就一定會出現在這扇門前，但從未進去過。而周梓孟每次見他，他臉上的傷都會新添一些，卻不知道這些傷到底從何而來。

“下個星期，你可以來接她出院么？”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緩。

葉靈川搖搖頭：“我不知道。”

周梓孟無奈地嘆了口氣：“進去看看她吧，她已經睡著了。”

葉靈川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遲疑了許久，終于還是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蕭蒻塵安靜地閉著雙眼，在雪白的病床上沉睡著，與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唯有不同的是，她眉心的愁意平淡了許多，不知是不是他不在身邊的緣故。

會不會有一天，她對他的留戀也會像那些愁意般漸漸淡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他緩緩走向她，卻又不敢靠得太近，于是走兩步便縮回一步。明明那么想念她，明明想永遠留在她身邊，可無論靠近還是遠離，他的心都感到那樣的痛楚。

此時此刻，他終于體會到了五年前蕭蒻塵的心情。她的痛苦，她的無奈，她的悲傷，她的恐懼，全部如此清晰深刻地復刻在他心里，只是隨著時間的陳釀更為濃重。

也許他也該像她一樣，選擇后退，選擇離開么？

他正躊躇不前的時候，卻發現蕭蒻塵原本平和的眉心輕輕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隨著呼吸變得不安，仿佛做了很不好的夢。于是他擔心地走上前去，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撫她，而她的表情卻越來越難過。

她一定是做惡夢了吧，他想要把她叫醒，卻在觸碰到她的瞬間把手縮了回來。

對她來說，還有比他更可怕的惡夢么？

若是她一覺醒來，本以為總算擺脫了惡夢，結果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的卻是他的臉，一定會更加恐懼的吧。

他悲哀地想要離去，蕭蒻塵卻在這一刻緩緩睜開了雙眼，結果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那樣木然地懸在半空中，像個可笑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