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床,韓馀清就看見舒曼在那里化妝。
他伸了個懶腰,上去親了親她。
她推開他,嗔道:“別動,我這剛上好粉底。”
他啞然失笑,去洗漱。
他刷完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閃過一絲恍惚。
鏡子里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是舒曼。
今天,她穿了淡藍色的吊帶和白色的闊腿褲,外搭了一件白色西服外套。
她走進端詳他。
她問他:“你看我一眼,這樣行嗎?”
他打量她,緩緩開口:“妞夠正。”
她輕拍他一下,“沒個正形。”
話是這樣說,卻喜滋滋的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
“你穿你那件白色襯衫好嗎?”
不等他回答,她就從衣柜里拿出了那件衣服,然后三下五除二把韓先生上身扒個精光,給他換上了這件衣服。
認認真真的給他打了一條淡藍色的領(lǐng)帶。
韓先生靠近她,戲謔道:“那要不要順便給我換一下下面的衣服?”
舒曼淡淡的挑眉:“好呀。”
說著,手上就有了動作。
韓馀清一把奪過她的手腕,“老子自己來。”
然后就進了洗手間,乖乖的沖了個澡。
出來換了褲子。
兩人收拾好后,匆匆吃了一口早飯,就準備去拜訪舒曼父母了。
上車后,韓馀清問舒曼:“想好怎么給叔叔阿姨說了嗎?”
舒曼一頓,“沒有,你先別告訴他們你手的事情。”
韓馀清心里一咯噔,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苦笑,啟動了車子。
兩個人買了很多東西提過去了。
門是舒曼媽媽開的。
看到來人,舒曼母親直接愣了。
四年前舒曼一個人失魂落魄回家的時候,她問舒曼發(fā)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說,三緘其口。
可她看的真真的,這四年,韓馀清沒來過。
她冷眼看著舒曼,心里卻像是插了刀子一樣疼。
當媽的,誰能舍得自己姑娘變成那樣。
“媽,先進去,鄰居們都看著呢。”
舒曼母親不松口,說:“你可以進來,他不能。”
舒曼還想爭,韓馀清拉了拉她的衣角,對她搖頭。
“好,阿姨我就在外面。”他后退了一步,沒在解釋什么。
舒曼母親一把把舒曼拉進屋子里,把他們帶來的東西都扔在了門外。
韓馀清彎腰,把那些東西都撿起來,堆在一邊。
他坐在臺階上,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煙,又摸出了個打火機。
舒曼家是老房子,樓道里漏風。
他點煙,風把火苗吹來吹去,他只好用手護住火苗,才堪堪點了煙,火星淡淡的亮起。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舒曼家的門,吐了一個煙圈。
煙霧繚繞中,他又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個裝著照片的錢夾。
他打開看了一眼,像是確認什么,確認完又心滿意足的合上了,放在外套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
剛放進去,門就開了。
他嚇得差點把煙頭塞嘴里。
他趕緊把煙在樓梯上摁滅了,站起來,笑著點頭,宛如一個三好學生。
舒曼母親冷冷的看著他:“進來。”
他向里看,舒曼正站在她母親后面朝他擠眉弄眼。
他把東西提上,走進去。
房子不大,卻勝在溫暖有人情味。
他剛把東西放在地上,就聽見舒曼母親開口:“這四年你在哪?”
開頭就是致命題。
韓馀清總算知道舒曼冷冽直接的性子是隨了誰了。
“那四年,我在英國,復健。”他沒有隱瞞,句句屬實的告訴了舒曼母親。
對方愣怔,開口:“你怎么了?”
“和她分手那天,出了車禍,手部神經(jīng)受損,國內(nèi)沒有治療方法,所以去了英國。”
舒媽媽瞇起眼睛,盯著他的手看,想要一探究竟。
“那你現(xiàn)在手好了嗎?”
“沒有完全好,恢復到了原來的百分之六十。”他不想騙她,因為他愛她的女兒。
舒媽媽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她驚訝他的誠實。
但這種驚訝很快被憤怒取代。
沒有一個母親會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身體不健康的人。
舒媽媽很憤怒,但她的教養(yǎng)不允許她破口大罵。
她直接閉上了眼睛,說:“我不同意。”
這時,舒爸爸開門進來。
一進來就看見自己的夫人坐在沙發(fā)上雙眼緊閉,眉頭蹙起。
他的女兒和一個男人在一旁站著。
他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韓馀清。
舒媽媽這時才睜開眼,顫抖著手,指著韓馀清,對舒爸爸說:“她倆分手那天,他出了車禍,去了英國,他的手神經(jīng)出了問題,不能恢復自如了。”
“媽,你別說了。”舒曼沒想到事情會發(fā)生到這一步。
她沒想到韓馀清會把他手不能恢復的事情告訴她爸媽。
因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他手有問題的。
但韓馀清不這樣想,他既然要娶她,就要誠誠實實的娶她。
他不想掩藏。
韓父思考半晌,開口:“小韓,要不你先回去吧。”
韓馀清沒動。
“我想娶舒曼。”他沉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韓父的不知所措在這一刻化作憤怒。
他直接上來要把他推出去。
舒曼見狀,擋在父親和韓馀清之間,護住韓馀清。
扭頭對父親說:“爸,你聽我說。”
舒曼話還沒有說完,身后“砰“一聲。
韓馀清跪下了。
舒曼糾扯他,讓他起來。
那一刻,舒曼心碎了。
“你站起來,快點啊,快點。”舒曼拼了命的拉他。
他卻穩(wěn)如磐石。
他垂眸,再一次開口道:“叔叔阿姨,我想娶你們的女兒。”
舒曼愣住了。
她怎么能配得上他一次又一次為自己折腰。
舒爸舒媽也愣住了。
舒媽指著桌子上的開水壺,對韓馀清說:“用你受傷的那只手,把這壺拿起來,倒一杯水,一滴水都不撒,我女兒就嫁給你。”
舒曼順著舒媽的手望向那個水壺,壺嘴還冒著白氣,壺里裝著滿滿當當?shù)姆兴?
舒曼的眼淚撲簌撲簌留下來,她拉著韓馀清讓他別去。
韓馀清沖她搖頭,抱了抱她,從地上起來。
跪的時間太長,以至于他站起來的時候還跌了一個趔趄。
他用右手拿那個水壺,水太多了,他右手的肌肉根本撐不起來,搖搖晃晃的。
他全神貫注的倒水,頭上青筋暴起,緊緊咬住牙齒,額頭上冒出幾滴細汗。
可終究,還是手一抖,整個壺從他手中跌出來。
危急時刻,他還是把壺撥向了另一個方向,不會燙到舒父舒母。
可飛濺出來的沸水還是濺到了他身上,沸水在他的西裝上打濕了衣服后又冒起了白氣。
一早的光鮮亮麗在這刻都變?yōu)榛覡a,只留下了狼狽的他。
他沉默,起身離開。
舒曼跑過去,緊緊的抱住他。
他卻一個手指頭一個手指頭的掰開舒曼的手,徑直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還有什么價值了,他不怨恨舒曼的父母,如果他是一個父親,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像自己一樣的人,一只手提不起一個壺。
他只是想要冷靜一下,也給舒曼一個機會。
他不想要她后悔,他不要她有遺憾。
“媽,你這是干嘛?你為什么欺負他?”舒曼從小到大都很乖,很少和父母這樣講話。
她哭的聲嘶力竭。
“我這是干嘛?你別忘了你幾次站在天臺上是誰把你救下來的。”舒母也哽咽了。
“媽,算我求你,別傷害他。媽媽,我愛你,可我也愛他,他護我十年,我真的沒有任何理由不和他在一起。”
“除非你離開這個家,否則你不要想和他在一起。”舒父咬牙說出了這樣的話。
在女兒的幸福面前,他沒得選擇。
這是父親的夙愿,他護著長大的小女孩,他舍不得讓她受一點點傷,哪怕只是很小的可能性。
舒曼愣松,跪了下來。
給父母磕了三個響頭。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舒曼一邊磕一別說:“爸爸媽媽,對不起,但我真的不能再放開他的手。女兒不孝,這一次不能聽話了。”
磕完站起來提包就往出沖。
她走后,舒父舒母癱在沙發(fā)上,久久不能平靜。
“你說她隨了誰?”舒母開口。
“隨你。”舒父摟住了舒母。
舒母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