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張牙舞爪沖了過來，亂棍亂刀朝兩人揮著，劉書行和程俊杰有點呆住，手中沒備得東西，正手足無措。

楊段二人顧不得那么多，主要防著刀和匕首，棍子能避則避，能奪則奪。

這兩人確實難纏，楊炎灱被師兄圍毆近兩年，亂中求穩，早已見慣不怪。手中棍子大多從下三路走，不管敲在腿上還是襠部，只要中了，戰斗力即喪失大半。

加上拳上得靈活步伐和逃圍之術，盡是些肉拳輕棍落在身上，并無大礙。

段乾林這邊也沒有吃多大的虧，本身就比較抗打，只要不被刀捅，你打他幾拳，他一拳就能將你擊倒。

對面的人可不笨，遇上這么個兇神惡煞之徒，心里負擔不小，還不如去圍攻旁邊那位斯文得多的書生。吃兩記悶棍，看上去不那么消極怠工，有面子一些。

看似有理，卻毫無章法，都去圍攻楊炎灱，后背空虛，被段乾林一抓一個就像小雞仔似的摔在地上。

被摔不比被打兩拳輕松，站起來東南西北都找不到，手中的家伙有的掉在地上來不及撿，有的已經被狡猾的劉書行撿在手上。

此事因馮何生而起，他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撿起地上的家伙，隨便拿在手上，倒是機靈，看見誰被楊段二人揍得暈頭轉向就跑過去火上澆油。

只可惜人太瘦小，拳腳不重，有時還反過來被對方揍，只依賴比楊炎灱還快的腳步，且戰且走，讓對方傷不到自己。

劉書行和程俊杰眼尖，以楊段二人為中心，抄起地上的家伙，學著馮何生，一陣亂拳亂腳在里面添亂。

劉書行沒習過武，下手確黑。對方那些賊子，常年混于市井，本來沒過幾天好日子，好日子都被大哥級別的人過了，身體本來瘦弱，劉書行在中間，打些殘兵敗將，竟然能以一敵三，越打越有些高興。

對方這幫人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人多，竟然連五個人都打不過，妄自混了江湖這么久。

楊炎灱不想戀戰，總不能在這離省城不遠的地方，把地方的人都打死在這里吧，不出兩日就會被官府截了。

目的就是幫馮何生脫離賊窩，打跑對方溜了了事。

賊幫的人體力漸漸不支，對方這兩個人每天都要上山下山少說十里路，沒幾個瘋子能如此，一般人怎敢和他們比。

要不是對方不停手，窮追猛打，害怕受傷，自己早就坐在地上休息。體力的問題強迫自己的腦子把問題想通了，回去給大哥夸張一說，馮何生跑了沒追上，頂多被罵一頓，何必在這里逞強受苦。

那何生娃子，本是自家兄弟，如今想奔個前程，放人一馬，也算功德一件是不是？

楊炎灱抽個空隙對段乾林使個眼神，漸漸放松下來，退到劉書行身邊，說了聲：“走。”便且戰且走，跳上馬車，一拍馬屁股，那馬吃痛，加快步伐奔走。

雖然比之前快不了多少，不過那群賊子根本就沒有打算來追。

馮何生也上了馬車，有幾個不服氣的人，也假惺惺的追了幾步，望著馬屁股吐了一口口水，罵道：“有種別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們。”

程俊杰今天也算打了一架，不知道什么時候撿了塊石頭，伸手朝后面扔去，還真巧，直打在吐口水那人額頭上，也虧石子不大，只起了一個大血包，要不然不死也打成白癡。

五個人就這樣逃之夭夭，楊炎灱的問題來了，馮何生跟著自己，也沒說要走，何時走，走哪里去？

關鍵還有一處，兩個雙人馬車，再加人，確實太擠。

走了一天，楊炎灱終于忍不住問：“何生兄弟，這次你逃脫魔爪，以后作何打算？何去何從？”

馮何生一臉意外的表情，不知道怎么楊大哥會問出這個問題，跟你走了一天，不跟著你，還問我去哪里，莫非當時喊著我離開大哥，今天又要反悔攆我走？

說道：“楊大哥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不過，算我大意，還沒問幾位大哥是哪里人士，是考試完了要回鄉嗎？”

楊炎灱一撓頭，這不是瞎胡鬧么。說道：“呃……我這是要回鄉，你怎么可能跟著我。”

段乾林也覺得不可思議，說道：“你怎么跟著書生，他上有父母，回去不久就要成婚，你這么大一小子跟著，像什么話？”

“無妨，楊大哥成婚沒有影響，我還沒見過嫂子，大哥真是好福氣。以后叫嫂子也幫我相個媳婦兒。”馮何生說得倒很輕松。

段乾林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罵道：“你倒還真是不客氣。”

馮何生看樣子并不是裝的，也難怪，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安排，跟著誰就是是誰，今天楊炎灱幫他逃脫，有這個想法和習慣，對他來說，真不奇怪。

“呃……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比你大不了多少，至今還是一個讀書郎，剛考過試，成家立業是以后的事，說起來過去都是父母之恩才長這么大。今天你要跟著我，我卻真不知道如何安排你余下來的日子，因為我自己都還沒有著落。”

楊炎灱說的情況真真切切，之事不知道面前這小伙子能理解得到幾分。

馮何生還是毫不在意，說道：“大哥誤會我了，我這么大個人，怎么讓你操心。到了你們說得七臺，我自會給自己作主，你住大宅子，我住柴房，這樣得日子都過得習慣。總比以前好，楊大哥肯定不會害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讓旁人無言以對，沒想到楊書生來省城考個試撿了一個弟弟回去，真是又喜又惱。

楊炎灱沒有辦法，只有將丑話說在前頭：“我真是遇上你這個小賴皮，如此說來也倒勉強行得通。不過，我要和你約法三章，既然你叫我一聲楊大哥，我說的話你是聽還是不聽？”

“楊大哥書讀得多，總比我省城那大哥說話有道理，我肯定會聽。”

“如此便好。第一，到了七臺城，你要改掉過去的壞習慣，偷雞摸狗的事可不許再做，如若不然，我不但幫不了你，還要親手將你送去官府。”

“誰他娘的想干那些壞事，既然跑出來了，當然不會再做。”

“好。第二，你這幾個大哥比你年長，都是對你有恩之人，日后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事。”

馮何生看了下另外三位，說道：“都是道上混的，肯定要講義氣，這自然不用楊大哥操心。”說完，挨個和他們三位行禮喊了一聲大哥。看來過去再賊窩子里訓練還是比較有素的。

“第三，回到七臺，我自會幫襯你一些，再給你找些手藝，一開始不要嫌錢少，踏實好學，不要給你這幾個大哥丟臉。”

馮何生小眼睛打轉，問道：“那楊大哥會教我武功么？”

“你這小子，要求還挺多。習武之事，需待你學得自己生存技藝以后，有空暇時間我和我一干師兄都會毫不保留教授于你。”

楊炎灱背著一只手，一板一眼對馮何生說道，還真像是給自家小兄弟交代任務。

其他三人見此情形，心中發笑，楊書生有時候還真像那么回事。

楊炎灱說完，轉臉對程俊杰說：“程兄家中米行生意還算不錯，需不需要跑腿伙計？”

程俊杰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打得有些懵，說道：“你這反應還挺快的，伙計倒是經常需要，你要來還差不多。”

“這話說得，誰來不是一樣，我來至少要來當個賬房先生，你要不要？”楊炎灱今日臉皮非過去所能比擬，一臉壞笑地問道。

程俊杰抱怨道：“才剛中個舉，就開始作威作福，真是無師自通啊。待我回去，給我老父親說說，看他如何決定。”

“如此先謝過程兄。”楊炎灱對程俊杰說完，又將目光移向劉書行。

劉書行不怕他動心思，擺手笑道：“楊兄就不要來看誆我了，我總不能讓何生小兄弟去衙門當差去，畢竟衙門還是有一些要求。”

“那倒也是。說來說去，幫人安排營生本不是容易之事，不能急在一時，回去我再聯絡一下我那幾位師兄幫忙。”楊炎灱自言自語說道。

“大哥對我真是好得沒話說，以后我赴湯蹈火，也要跟著大哥。”

馮何生有些激動，確實這孩子一生命苦，就養他的師父對他好一些，卻早早去世，長這么大，一萍水相逢之人能如此對待他，確實想也沒有想過。

“你可不用這么早謝我，我對你不是沒有一點私心，確實是害怕你纏著我給我增加麻煩，既然麻煩來了，不如早些把你這個麻煩解決了。”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此時天已黑，各自從馬車里拿出些干柴棒子，生了一堆火，五人隨便吃了些省城備好的干糧，坐在火堆旁邊。

火光映著幾張年輕又顯得還有些稚嫩的臉，黑夜籠罩大地，星星就像罩在幾人的頭頂，一伸手就能摘得，山川河流突然變得異常渺小。

誰也不會想到，這幾個人，以后會把天下攪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