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剝皮
- 天下胡來
- 豆不花將軍
- 3113字
- 2020-04-19 15:58:35
公生夷這一句話,并不如何高亢,只是平平常常的語調語氣說出,但中氣充足,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嚴肅,輕易蓋過了其他人的阿諛奉承。
在場眾人一齊呆住,不知道公生夷因何說出了這么一句得罪人的話。有些上了年紀的官員忍不住暗暗搖頭,心想這公侍郎終究是年輕,雖然才華絕世,但心里終究是少了敬畏心,一心只想邀名,這下可得罪了武安王了。
齊勛倒是好脾氣,面色依舊平和沉穩,一副請教的口吻問道:“公侍郎,本王所做可是有什么欠妥的嗎?”
公生夷的神色沖和卻堅定,他面對著這位北海國唯一異姓封王的戰將,不卑不亢,甚至語調中還充滿了指責的意味:“確有十分不妥之處!下官試問,王爺有何權力在云中府拿人?又有何權力私自處置昭平、端陽兩位王爺?”
一名大臣說道:“公侍郎,須知事有從權,事發緊急,武安王才不得已而為之。”
他這話一出口,立即引來不少附和之聲。悠悠眾口,都是在指責公生夷不知變通,口水都快把人淹沒了。
公生夷轉過身來,面對著指責自己的激憤眾人,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或是后悔的意思。他好像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幕,寵辱不驚地提起一口氣說道:“是有從權,也可以一邊差人追捕,一邊報知陛下,否則置陛下于何地?北海國自有律法,藩王在云中府,怎可如此行事?”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意思雖然含蓄,但眾人都不是傻子,也都已經明白了他的話外之音,武安王越過陛下和太后緝拿意欲圖謀不軌之人,此舉看似忠勇,可如果自身便是居心不良,那又該如何制約?
眾人慣會察言觀色,見他詞語之中涉及了皇帝和太后,都開始猶豫起來,有些人已經開始為自己剛剛的莽撞而感到后悔。大家借著這短暫的空隙時間,又開始把無處安放的目光在太后的臉上瞥來瞥去,想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來引導自己下一步的表現。
啪的一聲響,有人重重拍了桌案一掌,震得桌上茶盞碗筷顛了起來:“說得好!”
這聲音蒼老雄渾還略帶沙啞,眾人不看已知,正是剛剛和武安王嗆聲的老尚書何贄。
何贄再次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也不管自己那滿手的老骨頭震得疼不疼,立即開腔:“公侍郎此言不錯!人心難測,齊勛,不是你的事便不可插手妄為!尤其是北海國云中府的事,可不比你武安郡!”老頭子這句話說的露骨,不過齊勛臉上卻沒有驚詫的神色,他右手捋了捋自己胸前的長髯,道:“敢問太后娘娘以為如何?”
太后不知武安王是何意,不過剛剛既然自己表示出了對他的嘉許之意,況且其余二王心下究竟如何,自己多少有些了解,那是早就已經不安分的了,捉了他們也不算冤枉了,她繼續對齊勛道:“齊卿仁孝忠義……”
一陣放肆的大笑打斷了太后的話:“你這淫蕩婦人,也配談什么仁孝忠義?當真是可笑至極!”
一直站在齊勛身后的那名侍衛突然發聲,直接斥責頂撞當朝太后。今天殿上稀奇古怪事情太多,一件比一件駭人聽聞,眾人簡直都嚇得傻了,瞬間變成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傻子,沒想到皇帝做壽,普天同慶的好日子竟有要變成鴻門宴的趨勢,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回家去了。
太后目光變得陰鷙刻毒,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說話,石崇信顧不得傷重,咬牙切齒掙扎著站起身子就要過來拿人問罪:“大逆不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這里放肆!”
“我是什么人?奸賊,憑你也配問我的名字?你與那妖后是一丘之貉!禍國殃民的逆臣賊子!”
太后的一向平靜無波的神情似乎變得躁動了起來,她不再顧忌什么母儀天下,什么風度儀容,簡直像是一個潑婦,伸出白嫩的手指指著齊勛,聲音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齊勛!你欲意何為?犯上作亂,出言不敬,侮辱當朝太后,什么罪責?”
武安王看著太后發了一通飚,也只是笑笑,等太后說完了,齊勛朗聲說道:“在場的眾位大人,這個人——”說著,伸手指了指他的那名侍衛,“——原本知道一重秘辛,事關重大,關乎我北海國朝堂大事,這件事嘛,說來和太后娘娘也有些瓜葛,下臣不敢擅斷,這才把他帶了來,在我北海眾多高賢面前分辨清楚,唉,茲事體大,太后娘娘還是讓諸位大人也聽一聽的好。”
“胡說!混賬東西,天殺的狗奴才,你怎么敢?來人,趕快把這賊子給我拖出去!”這幾聲破口大罵,聲音尖銳刺耳,哪里還想太后?比之尋常婦人的粗口也不遑多讓。
石崇信早已焦躁不安,渾身上下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的心幾乎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隨時都有可能會跳出腔子,連忙喊來虎賁軍準備拿下這個亂臣賊子。
“石大人急什么?”小皇帝稚嫩卻堅決的聲音叫住了石崇信。
胡海若躲在柱子后面,這里視野極好,他可以清楚看見劉環此時臉上閃現出復仇的快意。
“既然王爺這樣說了,又事關北海國,那就權且聽王爺的,讓他把話說完吧,朕聽著呢。”劉環這個時候有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熊孩子心理,他本來就深恨太后,愛屋及烏,恨烏也及烏,連帶著一起厭惡石崇信,專愛和他作對,好不容易有了這么大的場合,這么好的機會,必須要讓他們好好出出丑不可。
事態的發展也出乎武安王的預料,他也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向著自己說話,向皇帝行了個禮,道聲遵命,便給了那侍衛一個“繼續”的眼神。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朝堂之上雖然聚集了百十人,卻是就連一聲粗重的喘息都沒有,安靜的仿佛掉下一根繡花針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大家雖然驚恐,但出于本性,對于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充滿了好奇。
那侍衛冷笑連連,徑自從人叢之中走了出來站在了大殿正中,抬起眼來環視了一圈眾人,成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視。他右手飛快地除下了帽子,露出束起的發髻,左手也隨著抬了起來,兩只手拇指伸出,點在臉側,開始上下揉動。在場眾人見他也不說話,而是在揉臉,手勁大得嚇人,把自己一張原本也說不上英俊的臉揉的幾乎要變形了。
“這是……邂羅秘術?”胡海若心里打了個突,他曾經聽說過邂羅有一門秘術可以改變人的容貌,使自己熟知的人見了也認不出來,不過此術對人原本的面貌損傷很大,用過一次就再難恢復,通常情況下,都是犯了人命官司出逃在外之人,或是徹底和親友斷了往來的絕戶之人圖個清凈,才會主動接受此術,但也沒聽說過裝上去的臉還要再給撕下來的呀。
那侍衛手上力量越來越大,原本蒼白的手背上鼓起了跳動的青筋和血管,臉上被他自己揉的充血,他那張咬牙切齒的臉上寫滿了仇恨和怨毒,在手指的揉動之下,仿佛變成一張駭人的面具。
他的表情好像定住了似的,眼神里透出譏誚的神色,臉頰上和口鼻之中漸漸滲出血來,隨后,右手撕扯著臉上皮膚和嫩肉,猛地揭下來了一層血淋淋的面皮!
太后低聲驚叫了一聲,好像活見鬼一般癱在了身后座位上,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指著那人,發出了和剛剛截然不同,像是失了神魂一般的尖厲聲音:“你……你不是……死了嗎?”
這一臉跟血葫蘆似的,還能分辨出容貌?胡海若好奇,側著頭打量起那侍衛,見他臉上滿是血跡,但經那侍衛伸出袖子一揩拭,除去了血跡之后可以清楚見到那人容貌。
只見那人臉上橫七豎八滿是傷痕,有的是細密的刀傷,仔細查看還有縫合的仔細綿密的針腳,有的坑凹之處,像是被什么蟲子吸食過后,看上去詭異非常。
在場的有人眼尖,指著他問道:“你不是陳紀安嗎?”
“陳紀安”三個字一出來,眾人一陣騷動,這陳紀安本是太醫院的一名小太醫,院長劉安的學生,官小、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本來沒什么出挑之處,要是擱原來,也沒人聽說過這個小雜魚的名字,只是當年先帝駕崩,兩名涉事太醫被處理,院長劉安被處死,另一名太醫陳紀安被革除官職,趕出了云中府,聽說不多久也就死了,怎么出現在了這里,還換了一張臉?
陳紀安臉上血污還沒擦干凈,看起來像是閻羅殿里的活鬼爬了出來,他陰惻惻地說道:“怎么樣,太后娘娘,你費盡心機,先后派了七人殺我,下毒暗算,無所不用,我還活著呢,現在過來看看你,你喜不喜歡呀?哈哈……”他神色恐怖,說話語調突然拔起,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壓迫,后面這一聲笑更是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胡海若本來沒做什么虧心事,一聽之下也感到后背發涼。
“你是鬼!你不是人!”太后一聲尖叫,直接昏厥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