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尪是一個很有謀略的將領,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練功就是讀書。
道莊和他相處了一個多月,幾乎沒聽他說過半句閑話,好幾次她試著找一些話題和他攀談,回應她的只有沉默,也就放棄了。
出征的時間定于一個月后,這期間,熊侶一直忙于治理楚國的饑荒,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治理,災情總算控制住了,只是耗費了大筆錢糧。所以這一戰,對楚國來說并不容易。
夜深人靜的時候,道莊總會一個人偷偷望著月亮,心中想著熊侶在干些什么。她也曾無數次想過他是否也在想著自己,但很快便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姑且不說他整日忙的昏天黑地,就是不忙,他也該陪著樊姬風花雪月才是,哪還有功夫想起自己?
出征那日,潘尫將道莊叫入營中,斟酌道:“許侍衛,你去隨身保護大王,如何?”
道莊急忙擺手拒絕:“我去不合適吧!要不你考慮考慮換個人?”
潘尪靜靜地看了她良久:“說出個理由。”
“理由?”道莊一臉為難地重復道,早知道這么考驗情商,她當初就不該留下,對啊,當初為什么要留下呢?為什么,為什么呢?
當然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自己處在一個安全的位置,如果熊侶真的遇到危險,可以第一時間保護他呀!人生有很多選擇的機會,有時候人會因為意氣用事做出讓自己后悔終生的選擇,她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對,就只是出于道義的關心而已,沒什么的!
“許侍衛?”見她顧自出著神,潘尪輕聲喚道。
“啊?”道莊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道:“去貼身保護大王,是大王的意思嗎?”
潘尫搖頭道:“我的意思。”
“那我能知道將軍為什么會做此安排嗎?”
潘尫道:“你的功夫確實不錯,再者,通過一個月的觀察,我確定你很穩重,而且你入軍營不就是為了保護大王的安全嗎?”
道莊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她的心思表現得那么明顯嗎?猶疑地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潘尫道:“不知。”
“那你現在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不好奇,我只確定你肯為大王拼命就可以了。”
得,第二個玉靜!道莊在心里悄悄給他下了定論,但是眼前的難題該怎么解決呢?她這副樣子站在熊侶面前,肯定會被他看扁,以為自己變著法的不想離開,但也不能和潘尪實話實說吧,確如靳安所言,他那個性子,要是知道她是女的,軍營恐怕都待不下去了。
“那個……其實我是不敢。”
“不敢?”
潘尪顯然不信,好吧,這個理由她給零分。但話既已出口,就像離了弦的箭、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了。
自己扯的謊再荒謬也要圓下去。
“嗯!”她堅定地點著頭,“我這個人天生膽小,最怕見到大人物了,一見到就腿軟,一腿軟就渾身無力,一渾身無力就敵我不分,到時候恐怕不僅不能保護大王,還會牽連他被人恥笑,當然這還是其次,若是我不小心做出什么傷害到大王的事,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潘尪認真地思索道:“可是,靳安讓你來不就是為了……”
道莊心想:這也相信?老實人就是好騙!急忙再接再厲,打斷他道:“那不過是為了進軍營的一種說辭而已,不說得冠冕堂皇些,你會答應嗎?”
“不是為了保護大王,那你為何要進軍營?”
“當然是為了建功立業,好男兒志在沙場,愿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玉門關?”
“何止玉門關,還有山海關、嘉峪關,那個……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嘛~”
“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誓死報效楚國!”道莊訕笑著道。
“既如此,潘尪也不勉強了,只是既然靳安將你托與我照顧,我便該護你周全,只怕刀劍無眼,你要切記,作戰時要跟在我身邊!”
道莊不懷好意地看著他笑,心想:好你個潘尪,看上去鐵面無私,原來也會假公濟私!
“怎么,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突然發現將軍生得很好看,而且一點兒也不像傳聞說的那么……冷血無情。”
潘尪不僅無動于衷,而且看上去還很生氣:“戰場不是兒戲,許侍衛,這些話莫要再讓潘尪聽到。”
“知道了,不說就是了。”
正午的陽光又烈又曬,道莊站在萬人隊伍中,和眾人一起等待著熊侶出現發號施令。很快,就見他在眾人的擁護下走了出來,雖然知道多此一舉,但是她還是下意識地向后退了退,以免被他認出來。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在注視的熊侶,道莊也忍不住直直地望向他。才一個月不見,他就比自己印象之中瘦了一圈,不變的是他那雙永遠堅定的眼睛,讓人一望便再無畏懼。
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溫文儒雅、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形象,即便是身穿朝服的時候,也不過多了幾分威嚴莊重。但此時,一身戎裝的他,卻是她從未見過的英氣逼人,差點就讓她相信他是個武藝高強的高手。
從前她是當局者迷,只知道自己無可救藥地愛著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愛上他,如今站在一個讓她足夠清醒的位置,她才發現,無論自己在什么情況下遇見一個這樣的人,都不得不為他傾心,不僅因為他有絕色容顏,更因他那永遠堅定的自信。
潘尪突然上前一步,熊侶的目光當即轉了過來,道莊嚇得急忙低下了頭。只聽潘尪道:“軍馬已清點完畢,等待出發。”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道莊忍不住好奇地悄悄抬頭去看,不曾想正好遇到熊侶投來的目光,嚇得急忙低下頭,喃喃自語道:“什么情況,莫非他認出我了?沒道理呀,穿成這個樣子,混在人群里就像一滴水混入大海一樣,不顯眼啊!”說著又去摸了摸被黑炭涂得亂七八糟的臉:“再說了,我把自己畫成這樣,他肯定認不出來,沒事的,許道莊!”
熊侶收回視線,得意地揚起了嘴角,朗聲對前方的潘尫道:“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