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候何在?”齊昀霖剛等帳簾落下便問道。
黎灝楊茂二人相視一眼,面露難色,似是思慮再三,楊茂開口道:“不敢欺瞞殿下,主帥他病了,今日晨起正與我等商議應敵之策,忽然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未醒。”
“病了?”齊昀霖鳳目一凜:“什么病?營中難道沒有軍醫嗎?”
“有是有,卻看不出癥由來,只以為是尋常發熱,能試的方法都試了,可偏偏主帥卻是越燒越厲害,怎么也不醒!”黎灝楊茂二人俱是急得滿頭大汗,大戰在即,主帥卻在關鍵時刻昏迷不醒,主帥說過,這次大俞突然進兵,派出鐵成軍一反常態行困軍之計,必是在大燕有內應,絕不可貿然應對,此時沒有他坐鎮,這仗怎么打?!
齊昀霖若有所思,忽然眼前一亮:“快帶我去看看!”
軍營當中的布置極為簡潔,齊昀霖繞過隔斷,只見容瀾躺在榻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走進細看,見容瀾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排布著,時而眉間抽動,雙唇已變成暗紫色,若有若無的跟著顫抖。
黎灝也走過去,又嘗試著叫了幾聲,無奈容瀾還是依舊沒有反應。他無比苦悶的嘆了口氣,看向齊昀霖,卻見他一把掀開了被子,往容瀾的領口探去!
黎灝大為詫異:“九殿下,您這是?”
齊昀霖沒理他,低下頭盯著容瀾的脖子瞧了半晌。
黎灝回頭看了看楊茂,見他和自己一樣,不知就里。
此時只聽齊昀霖赫然道:“快去把軍醫找過來!容候這是中了巫障之毒!”
“什么?!”
“什么?!”
空氣中透著涼意,霧氣將寂靜的山澗層層包裹,透不出一絲光亮,營帳之外守兵圍得嚴嚴實實,皆是屏息凝神,生怕在這黑暗中會有敵人突然鉆出來。
營帳內亦是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軍醫將最后一針慢慢插在容瀾的的手臂內測,最后取出小刀在他的指尖輕輕劃了一下。
“嘀嗒”
“嘀嗒”
黑色的血液滴濺到銅盆里,容瀾的喉嚨發出咕嚕嚕的幾聲,而后猛地開始大口呼吸起來!
“主帥!”
“主帥!”
黎灝和楊茂上前,卻不敢靠的太近,容瀾此時如雕刻一般的眉眼依舊緊閉著,樣子十分難受。直到滴在銅盆中的血液漸漸由黑變紅,軍醫將針通通拔出,容瀾的呼吸才漸漸平穩,臉上也逐漸恢復了血色。二人長出一口氣道:“趙軍醫辛苦了。”
趙軍醫抬袖擦了擦汗,搖頭道:“是多虧了殿下及時發現,我才能將此毒清除,若再晚一日,便是回天乏術了!”
黎灝楊茂二人這才突然間想起還在一旁的九皇子齊昀霖,忙回身拱手道:“多謝九殿下!”
齊昀霖抬手道:“不必。”繼而轉向趙軍醫:“容候何時能醒?”
“回殿下,侯爺現在雖已無性命之憂,但余毒未清還需施針幾日,所幸侯爺體質強于常人,再過幾個時辰就能醒過來了,只是再臥床一兩日就是了。”
“好”
楊茂卻有些疑慮,道:“殿下……”
齊昀霖回頭,淡淡的道:“楊茂將軍有話請講。”
“殿下,您是怎么看出主帥所中的,是巫障之毒呢?”
齊昀霖道:“這是寒川地界獨有的,我母妃便是寒川人。”
聞言楊茂微訝:“原來……”
往事一閃而過,齊昀霖不易察覺得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楊茂將軍,此事非同小可,下毒之人必須讓容候吸入特質的藥粉,再放出巫障蟲,此蟲尋著氣味蟄人釋放毒液,雖說可殺人于無形,但能找到機會并只讓容候吸入藥粉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眾人陷入沉思,確實,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容侯爺下毒,只能是這軍營當中的人才能找到機會,難道容家軍居然混進了細作?!
“他娘的,”黎灝啐了一口:“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吃里扒外的!”說著便要沖出帳去!
“老黎!”楊茂忙攔住他“先別沖動!聽聽殿下怎么說。”
齊昀霖踱步到楠木椅前,一撂斗篷坐了下去:“若是各位信我,”他將手按在桌上的茶杯邊緣,輕輕摩挲,眸中忽然蕩起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便即刻傳令下去,容家軍主帥病亡,我軍整裝備戰,明日進軍!”
安陽城,程府。
大雪已霽,晴空萬里,整個程府里似乎都是笑盈盈的。
因為程家的四小姐程慧訂親了。
一早起來,周夫人便遣人去映春閣把五小姐程敏喚了過來。程敏一進門,便看見了容汐珞在給周夫人選發簪,不時在周夫人耳邊說了句什么,引得周夫人哈哈大笑,見她來了,容汐珞忙施一禮,引她坐下。
周夫人笑道:“好孩子,我今日叫你來,是為著你四姐姐就快要出嫁了,本想帶著她去挑些喜歡的首飾、頭面,都已經與幾家掌柜的打過招呼了,誰料昨兒個晚上你爹爹說城外莊子上有些事需要我去一趟,我就想著,讓玨兒和你陪著你四姐姐一塊兒去吧,好好幫你四姐姐看看,拿拿主意。”
程敏微微頷首道:“既是姐姐出嫁要用的,必然關系到咱們程家的體面,我怎么好胡亂拿主意呢?”
周夫人瞧著鏡子中容汐珞新為她梳的發髻,甚是滿意,回身笑道:“我的乖乖,你若拿不得主意,你四姐姐那個木頭就不要說了。”
程敏掩袖失笑,周夫人又道:“我剛才也叫人去與你三哥哥說啦,還有,”周夫人站起身,牽過容汐珞的手對程敏道:“也帶著她一塊兒去。”
容汐珞和程敏都詫異了一下,程敏卻是很快就明白過來,忙笑著稱:“是。”心里暗暗驚于這小丫頭來了才幾天竟讓周夫人如此看中,忍不住瞧過去,見容汐珞剛剛訝異的神情早已消失,換上了淺淺的笑,甜美而溫順。
安陽城身為都城,來往貿易之多使得安陽變成全國最繁華的城市,程府的車架一路走來,耳邊叫賣聲不絕于耳。容汐珞跟隨在車架旁,一路上雖然低著頭,余光卻不時看向街角,有的墻上貼著告示,但容汐珞離得遠,看不清上面的內容。經過一處叫忝巷的地方,容汐珞身子一滯,猛然想起一個人來。
“到了!”
小廝的聲音將容汐珞的思緒拉了回來。
程玨下了馬,扶著兩位妹妹也下了馬車。三人同容汐珞還有程慧程敏的貼身婢女小秋、寧兒一同進了一家叫做品瓔閣的鋪子。
掌柜的親自出來,笑呵呵的上前,引幾人上了二樓隔間,隨即有兩個小廝將幾個錦盒擺在了桌上,掌柜逐一打開,為程慧介紹道:“這是一副整套的鑲玉珍珠頭面,這個是金蝴蝶繞梅香頭面,這個是金鑲寶花頭面,這個是玉葉金蟬頭面,還有這個,這個是近日才打造出來的新式樣,一套嵌寶石飛仙頭面,精美絕倫,華貴非常啊!當然,這里還有咱們品瓔閣最新的釵環、首飾,整個安陽城的小姐們都是趨之若鶩啊!”
程慧看了一遍,她素來不愛這些,故而也只是淡淡的,唯對角落里的一對珊瑚花簪有了興趣,拿在了手里。程敏瞧著,搖頭笑道:“我的好姐姐,你總不會只要戴了這對簪子出嫁吧?”
程慧嗔了她一眼,臉頰卻微微紅了,將花簪放了回去。
程玨也笑了,上前看了看,道:“掌柜,旁人都趨之若鶩的又有什么意思,煩勞取些淡雅大氣的吧,這些固然好,卻與我小妹并不相襯,你只管拿就是,價錢不是問題。”程玨聲音溫潤如珠,雖然說著這樣的話,語氣中卻并未有絲毫輕蔑之意,面上也是帶著和順的微笑,品瓔閣的掌柜不僅沒覺得尷尬,反而有些歉赧,連連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