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務室

躺在床上的女生還沒醒，臉色透著蒼白。見狀，校醫皺起眉，語氣頗帶著些責怪，對著一旁趕來的張煬說，“張老師，我理解你想要拿好名次的想法，但我認為讓學生帶病長跑并不是想要為班級爭光的表現。”

“萬一學生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不過，幸虧這小姑娘體質好，要換一個體質差的，就不單單是暈過去這么簡單了……”

突然，校醫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瞄了一眼來電，掛掉了。正欲再說，電話鈴聲又響了。

她“嘖”了一聲，收起教育的語氣，拿起手機向門外走去，還不忘對張煬說：“下次可不要再讓學生帶病運動了啊。”

張煬從頭到尾皆是一臉問號。

許同學的名字不是從上面劃掉了？

怎么突然多出來一個八百米？

還沒等他思慮完全，陪著許年年來到醫務室的林亦時開了口：“老師，這里有我看就好了，您先去忙吧。”張煬有些不放心，邊走邊叮囑：“啊，那好。那就請你好好照看她啊。另外記得幫老師跟許同學說句對不起。”

林亦時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時余進來時，正好和剛出門的張煬錯開。

“你的五十米要開始了。”他的語氣淡淡，眸色平靜入水。“老師讓我來叫你去參加比賽。我來替你看著。”

林亦時面無表情，“張老師剛走。而且，還有半個小時。”時余神色依舊如常：“哦。我指的是體育老師。”

“嗯。”林亦時應著，卻沒動作。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出聲，聲音輕輕的：“是為了減輕你內心的罪惡感么。”

時余抿著唇，沒說話。

“她是因為你才去參加的長跑。你來這里看她，是為了減輕你內心的罪惡感么。你不是不喜歡她嗎。那你為什么要給她希望。”

“對不起。”語氣平平。

林亦時突然覺得好笑。她轉過身，語氣認真：“對不起有用嗎。有了第一次，就會有兩次，三次，甚至無數次。宋言跟我說過一些事，我理解也心疼你的遭遇，但這和她有什么關系。我并不認同你的做法。她是我們放在心尖上的寶。怎么到了你這就如此不堪呢。”

“所以，我求求你了。你放過她。”

你不要總是先給她一點點希望，再讓她墜入無盡的深淵。

醫務室里靜悄悄的，時余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話。看著林亦時離開時重重地關上門。

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不知是不是在燈光的照耀下，時余平常一直繃著的臉慢慢褪去棱角，變得柔和，他看著許年年的臉，心里有數不清的愧疚在發酵。

“為什么要喜歡我呢。”

“還是別喜歡我了吧。”

“畢竟我真的不值得。”

時余輕聲自言自語著，說著顛來倒去的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好像想通了，又好像沒想通。

默默盯著許年年的臉看了許久，不知不覺運動會的結束音樂響起了。這才驚覺原來他已經在這待了一個小時了。“算了。”他慢慢起身，走出門。

不出所料，她在門口。

姜曉站在門外，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說：“這么頹廢干什么。怎么說她剛才也看到那一幕了。要不是我讓人推你到我這制造了假象，估計你早就跑到她面前了。”

“這么說我還要向你表示感謝。”時余斂神，冷冷的，“感謝你讓她對我徹底死心？”

女生卻好似完全沒聽出這是諷刺，挑了挑眉，笑，“做戲總得做全套，你知道的，她可沒這么容易死心。”

“所以明天……”

“我明白。”

——

深夜，房間里的那點微光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白天在醫務室睡夠了，許年年此時完全沒睡意。她想問時余他和姜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怕答案是自己不希望的那樣。

小腹處還是有些疼痛，月光透過窗簾折射到房間內，手機屏幕再一次自動熄滅。

良久，許年年翻了一個身。手機解鎖，畫面停止在備注“光”的對話框。上面的消息還是自己前天發的：【早呀。明天就是運動會了呢。】

對方一如既往地沒回。

還是這么高冷。許年年心不在焉地想著。用手打了一行字：姜曉沒事吧？

刪掉。

［你和姜曉在一起了？］

刪掉。

［那個，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那，對于喜歡你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那樣的話，我不會再打擾了。但是如果你沒有和姜曉在一起，那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繼續喜歡你的。誒嘿嘿。］

點擊“發送”兩個字時，還是猶豫了一下，再次刪掉。

許年年看著手機屏幕發呆，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說，她根本就害怕他給的答案。

算了，還是等明天當面問他吧。

【年年有余：晚安。】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自己變得這么多愁善感，在感情里處于這么弱勢的一方，居然還會突然暈倒了。還有，這么的……執迷不悟。

次日一早。許年年懷著自己的心思，進了班級。

班上同學看到她來都有些驚訝。畢竟老師說過了，接下來的兩天運動會，許年年因為身體原因不用來學校。

辦公室內。“老師，我沒關系的。我可以坐在下面看他們參加比賽。實在不行我就在教室里寫作業。”她的模樣分外乖巧。

張煬總歸有些不放心，叮囑了好幾句才同意。

回班時，許年年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從姜曉那里入手。也真是巧，剛從辦公室出來，就見姜曉想往辦公室走去。也不知道是進去干什么。

猶豫了下，許年年叫住她，“你和時余在談戀愛嗎？”她的腳步似乎頓了頓，語氣很隨意，仿若漫不經心：“你去問他唄。”

沒有直接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站在走廊上，清晨的風襲過許年年的臉頰，有些涼，意識回籠，她才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姜曉離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