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還在繼續,陽光毫無遮攔,盡數灑在滾燙的大地上,太陽大得讓人睜不開眼,廣播員在臺上字正腔圓地播報著過后的節目與安排。
中場休息時,不少同學,甚至是男孩子,都暗地里互相遞了眼色,寫了一封又一封“鼓勵信”,帶給廣播員。
誰知,臺上那對著紙條念的玩意,儼然一副好學生的模樣,似是誓死捍衛廣播員的尊嚴,無論遞了多少封,其中只要是帶有“愛”“喜歡”字眼的一律不念。
很多信被讀過去了,同學們大失所望,仍舊沒有他們想聽到的,本就因炎熱的天氣所煩悶,此時再也耐不住了。幾個男孩子對視了一眼,直把臺上舔了舔嘴唇的男孩子拽了下來。
其中有個男生,一副“我是老大”的氣質,走到臺上正中央,坐在剛才廣播員的位置上,裝模作樣地翻了幾下旁邊的小紙條,假裝不經意地挑出一張粉粉嫩嫩的小紙條,開始念。
—“親愛的謝黯同學,還記得初次見你那天,陽光恰到好處地照到你身上,我不可避免的,動了心。日后的.....”
雖然語氣吊兒郎當,表情漫不經心,可緊鎖的眉頭,無意識的搓手,卻出賣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黯黯寶貝,加油!我......”
—“謝黯同學,您好......”
不知是不是有人有意為之,接連三兩張,都是疑似粉紅色內容的卡片,唯一的相同點就是“TO”后皆為“謝黯”。
臺上的男生突然停了下來,不讀了。“嘖”了一聲,心里盤算著回去該怎么收拾謝黯這家伙,到處沾花惹草。
興許是想分散注意力,又重新挑了一封看上去不屬于謝黯的,白凈的手打開卡片,嘴唇里念道:“時余,請你收下我的愛,我的愛,如洪水一般,來勢洶洶,卻又無可避免,你就從了我吧,自從遇見你之后,我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把你睡了。”
“落款名,許年年。”
程琛讀著令人這么細思極恐的內容,表情竟然不帶分毫變化,倒是臺下剛比完賽的時余,嘴角抽搐了好幾下,估計強忍著把讀紙條以及寫紙條甚至聽到紙條內容的人,全部滅口的沖動。
—
許年年肚子一直不舒服,臉色本來就不太好,卻一直忍到看完時余比賽,才回教室隨便拿了張衛生巾去了廁所。
廁所里隔音效果極好,她絲毫不知道,剛才廣播里自己的形象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摧毀,待她出廁所門時,發覺自己已經成了眾人的焦點。一大堆女生看著自己指指點點,討論聲盡數落入她耳里。
“就是她啊?那個公開表白時余的女生?好像不怎么樣,看起來這么虛弱。”
“許年年學習成績挺好,我覺著和大佬挺般配的。”
“不過她也真是大膽,老師不管運動會就這么胡作非為。”
“......”
中場休息還沒結束,下一場比賽在二十分鐘后。剛到自己班級的領域,林亦時就把一頭霧水的許年年拉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什么玩意?”許年年皺著眉問林亦時,她就上個了廁所,出來的時候怎么整個世界都變了。
林亦時“嘶”了一聲,擺出乖巧的模樣,想著怎樣委婉地告訴許年年這件事,然后給她遞了一個保溫杯。
許年年滿腹狐疑,心里有種不詳的預感,她沒接水杯,主動拉開了距離,道:“說,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
“年崽答應我不許生氣啊,”林亦時咬了咬唇,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道:“就是,剛才你不是在我面前隨便編了一些你對時余有多熱愛的話嘛,我就開個玩笑,寫在了紙條上面,然后我自己寫了一張宋言的,交上去的時候交錯了。本來以為他不會念的,結果...你去上廁所的時候,全校同學都聽到了那張紙條上的內容。”
“臥槽。”
許年年咽了咽口水,試探著道:“那,我沒寫什么過分的話吧。”
“也沒有多過分.....”林亦時舔了舔唇,道:“比如'我的愛如潮水''我想睡你'這種的。”再抬頭時,發現許年年一臉“我怎么會說這么羞恥的話”的表情。
她的表情一時間難以描述,許年年用手捂住臉,“真的不敢再見人了,亦時你怎么這個樣子啊啊啊。”饒是她追時余從不遮掩,不怕人議論。但但但,大庭廣眾之下,這么羞恥的話.....
天。
她想撞墻的心都有了。
“要不然,我去說,那不是我寫的??只是署名寫錯了。不行不行,能不能讓他們把剛才那段忘掉啊啊啊啊,我以后還怎么混。時余該怎么看我....”
許年年無比認真地想著解決方案,自然沒注意到林亦時瘋狂讓她注意自己后邊的表情和手勢。“我覺著我的臉......”突然,一片陰影遮在了她面前,她無比僵硬,緩慢地轉過身。
時余似笑非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噴出的熱氣圍繞在許年年耳邊,“你的臉已經完全沒了。”
許年年的耳朵迅速紅了起來,臉像煮熟的大閘蟹一樣紅,她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直視時余,道:“那個不是我寫的你信不信?”
“不信。”
“可是真的不是我寫的!我的臉都丟光了。”
時余突然湊近,像咬耳朵一般,輕聲說:“內容是不是你想的?”“是啊。”“是不是你把內容念給林亦時聽的。”“是啊。”“是不是你把紙條遞給上面的。”“是.....”
說完一個“是”字,許年年才意識到哪里不對他的壓迫感太強了,導致自己的大腦像突然卡殼了一般,表情倏的僵住了。
時余拍拍手掌,漫不經心,道:“好了,現在真相大白了。說吧,你有什么意圖。”許年年“我”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懊惱著自己怎么就著了時余的道。
“女子八百米即將開始,請高二1班的許年年同學盡快到準備區準備。”
廣播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許年年和時余的表情均是一臉錯愕。半晌后,許年年道:“八百米也算長跑吧?雖然不知道是誰又把我的名字報了上去,可你不許耍賴哦。”
時余死死壓抑著暴躁的情緒,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說出口。最終許年年聽到的只有四個字:“量力而為”。說完后,她的人影就不見了。
突然,時余的目光鎖定在了同在八百米跑道,一個女孩子的身影上。
—
是誰給她報的八百米?為什么她不知道八百米還有名額?時余什么叫她量力而為?......
準備時,一連串的疑問在許年年腦海里飄蕩著,不過此時她也顧不了這么多了,只想要得到第一名。
“預備備!跑!”
許年年一直秉著反正生理期跑步又不會死,只是會肚子疼一點的原則,而她的體力在女生中本就很好,很容易就跑到了前三。
汗水源源不斷地滾落在地,耳邊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她將自己放空。八百米不長,也就繞操場跑兩圈的距離,跑完第一圈,她才緩過神,遲來地感覺到肚子傳來的陣陣劇痛,細密的汗珠浸在額前。
還剩最后兩百米,她超過第二名,恍惚間覺得這個女生很熟悉,但也沒再想。許年年閉上眼睛,面色已變得蒼白,可她不能停下腳步。
她在心里想著,等拿了第一名,她要把獎牌親自遞到時余手里,說:“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啊喂。”然后,開始甜甜的戀愛生涯。
許年年幻想著終點線的那邊站著的是時余,他在那邊等著她,一瞬間又有了力氣,不要命了似的沖向終點線。
待她跑過終點線的剎那,她仿佛看到時余在對著他笑,用著最后一點力氣回頭看了看,嗯,她是第一,后面沒有人超過她。
那,他應該不會耍賴吧。
他要是耍賴,她要把他的腦袋揉得亂亂的。
然后說,時余,你太不是人了,怎么可以反悔。然后給他講大道理,她以后會很寵他的。
突然,第二跑道的女生摔了一跤,她恍惚間看到時余朝著那個女生跑了過去,他們挨得很近,她好像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快要親上去了......
林亦時急切地叫著許年年的名字,周圍非常嘈雜,許年年的腦袋很暈,頭輕腳重,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很空。意識模糊前,她只有最后一個想法。
時余,我不想喜歡你了。
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