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回深圳吧,拄著拐杖,也不耽誤上班。謝謝你。”書念希望無聊的爭執(zhí)快速結束。
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同事們都圍過來八卦。大家在關心傷情的同時,順便探取一點八卦。
“聽說你坐直升機去的醫(yī)院。”
“什么感覺?”
“就跟我們?nèi)ト嘧铏C一樣。沒有特別的感覺。”在香港,坐直升機去醫(yī)院多半是不詳?shù)恼最^,不明真相的同事們卻把它當做免費的旅游項目。
“嘖嘖嘖,香港的急救真及時,還給驢友派直升機。”
“一般情況不會派直升機。”
“所以,你是有后門咯。認識哪位大帥哥啊,指揮部的?還是開飛機的?哎哎,說來聽聽。”大家圍在她旁邊,七嘴八舌。沒多少人真正關心骨裂的書念。
“我坐過南航、海航、深航、廈航,就是沒坐過直航。”八卦的華棟也來湊熱鬧。
“直航是什么?”
“直升機航班啊。華棟的眼角揚起一絲八卦之笑,“哎,機長,帥不帥?”
“聽說很帥。”
“古天樂的膚色。”
“八塊腹肌。”夸張的華棟轉向一凡。
“沒見過直升機么?那見過艷總吧。”一凡板著臉,假裝認真工作。
聽到艷總的名字,大家一抬頭,果然,她從門口大踏步走進來,同事們像受驚的小鳥,紛紛展翅離開,回到座位。
書念畢竟年輕,骨骼修復得快,已經(jīng)丟開拐杖了。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跳舞、潛水這種活動就算了。這個星期的潛水,一凡沒有告訴書念。書念的腫都散了,一凡的醋意卻散得沒那么快。
這一天天氣不好,遠處厚厚的云層往下壓,沒有藍得干凈的天,海倒是很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他們出海后,龍嫂正在整理破舊的漁網(wǎng),做成垃圾袋。海平面上,一切都像往常一樣,除了云,讓人覺得透不過氣的云。
南澳的海底卻不平靜。
一只八爪魚要把大片的白色透明塑料袋卷走,一凡拿細細的棍子觸碰它的觸須,攔阻它把垃圾帶回洞里,另一只手垃圾袋勾走。
人類的垃圾,動物當成寶。八爪魚幾個觸須輪流吸住塑料袋,即便棍子輕敲,也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也跟人類爭這塊透明的寶。
它一邊用吸盤吸住垃圾袋,一邊倒退著往洞里鉆,一凡耐心地跟著八爪魚,游到小山一樣的珊瑚礁旁,終于勾到了塑料袋,成功奪得了和八爪魚小朋友的搶寶大賽。
他抓著塑料袋轉身往回游,經(jīng)過珊瑚礁旁的廢舊漁網(wǎng)時,突然無法往前了,潛水氧氣罐上的呼吸管被漁網(wǎng)勾住了!
一凡輕輕動了一下,看到漁網(wǎng)在自己身后隨著海水飄蕩,他嘗試著往前游,游不動;又用手上的棍子勾住身后的漁網(wǎng),想把它從氧氣罐上方頂出去,但是畢竟看不到,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勾。就在他注意力在身后的漁網(wǎng)時,飄來幾只美麗的柔軟如水的水母,身材曼妙,溫順地、懶懶地在一凡身邊舞動,一凡沒發(fā)覺。
一凡掙扎了一會,只能等待救兵。
海下作業(yè)一直遵循兩人行動,跟在后面的龍哥終于過來了,一凡指一指身后,龍哥趕緊游過來,清理勾住的漁網(wǎng),把它放到裝垃圾的袋子里。它差點要了一凡的命。
氧氣瓶的氧氣倒是足夠,只是一凡感覺突覺渾身不舒服,向龍哥豎起拇指,潛水語示意要快速出水面。
來到海面之后,一凡一摘掉氧氣面罩,就昏迷了。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天花、白色的大褂。一凡睜開眼時,龍哥和幾位隊友在旁邊。
你終于醒了,嚇壞我們。”
“我怎么了?”
“毒水母蟄了。你睡了一個晚上了,我們昨晚一晚都在這陪你,書念也在。今天早上你
龍嫂送早餐過來,叫她回去休息了。”
“我還要多久才能出院?”
“醒來后觀察3天。你現(xiàn)在都是紅腫的。”
“那大家是不是都看到我紅腫的樣。”
“你是擔心書念看到吧。”龍哥無奈地搖搖頭:“都這樣了,還放不下偶像包袱。”
“醒了就好。我們也安心了。這周的潛水活動你別參加了,在家休息。”
“我沒看到水母,不知道什么時候蟄了。”
“我游到你那的時候,水母剛剛離開,應該是在那之前蟄的。”
“水母是美麗溫柔的殺手,跟女人一樣,什么時候中毒都不知道。”小包擠眉弄眼。
大家笑談時,書念推門進來了。
“書念來了,你醒了我們也放心了,先回去了。”龍哥回頭看到書念站在門邊,和書念打了個招呼,大家都回去了,留下書念在病人床頭前。
書念提著粥來到病床邊,坐下來。在她走來之前,一凡已經(jīng)把被子偷偷拉起來蓋到臉上。
“干嘛呢。”
“這個樣子好丑。”
“我都看一晚上了。”書念用手去扯被子。一個壯漢平時各種強,突然在自己面前成為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書念又好笑又憐恤,但是看到他的頑皮樣子,又好氣。
“起來吃東西了。”
“你看我···右手掛著點滴,左手不方便。”
“等你打完再喝。”
“好餓啊,病人能來點特殊照顧么?”
“說”書念知道他開始耍頑皮了。
“病人現(xiàn)在右手打點滴,怎么吃啊?”一凡平時一個壯漢,突然在書念面前示弱,甚至撒嬌。
書念無奈,只能親自喂他。一凡非常享受非常期待地張開嘴。
“什么味道啊?好喝嗎?”甜蜜不過一秒,一凡皺眉問:“這是什么粥?”
“芥菜粥。”
“怪不得這么苦。”
“芥菜是清熱解毒的,你現(xiàn)在需要解毒。”
“哎,深圳的護理果然不比香港,只有苦苦的青菜粥。”
書念知道一凡的醋意還未散去。
“還扯,要不是龍哥他們救你及時,你得多昏迷幾天。”
“哎,沒有直升機,多昏迷幾天也是該的。”
“你自己喝。”書念生氣了。
“哎哎哎,我現(xiàn)在是病人。有你這樣對待病人的么?也不想想,你骨裂那幾天,還不是我天天送外賣上門。”
“那你不是扔下就走,也沒讓你提供特殊的喂飯服務啊。”
“是你不讓我進門。客氣得很。”一凡又要頑皮了,學書念的語氣:“辛苦了,謝謝了,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班。”腫著的臉,一塊白一塊紅,斜著眼看書念,又是哈腰又是捏嗓子。
“餓死了。快快。”一凡張著嘴,嗷嗷待哺。
書念白了他一眼,往嘴里送了一勺。
“明天放點海鮮唄。”一凡是廣東人,愛喝海鮮粥,賊賊的眼神發(fā)出強烈的懇求信號。
“海鮮發(fā),還吃海鮮。”
第二天早上,護士要來打針時,一凡擔心書念來到時點滴已經(jīng)打完,沒有喂粥的借口,跟護士說:“你先去給其他病人打針,我要去廁所。我最后再打。”
護士來了之后,狡猾的一凡伸出右手。
“這個手昨天打過了,換一個吧。”
一凡一聽,急了,“沒關系,可以扎最右邊的血管,那里沒扎過。”
護士依了他。剛輸上液,書念來了。
“好餓,翠花快點上菜。”一凡張口就喊。
“怎么才剛開始打?”
“護士忙,醫(yī)院人多。”
“怎么還是芥菜粥?”
“清熱解毒啊,我問了,醫(yī)生說這兩天飲食要清淡。”
不喜歡喝,也沒辦法,還好有書念親手喂,苦芥菜粥也能喝出加糖的感覺來。
“那明天可以換個口味嗎?”
“看你的表現(xiàn)。”
第二天,一凡又在使心計了。
“今天幾點送粥來?”一凡還想享受被呵護和喂粥的病人權利,早早發(fā)微信想知道書念的時間。
“8點20”
“這么早。”
“等下要回公司開會。”
護士來了。一凡看了時間,猜想書念一會就到。如果書念到了,護士還在對面給病人扎針,自己沒有打點滴的手,就沒有撒嬌的權利。一凡假裝不舒服:“護士,先給我打針,有點不舒服。”
護士趕過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yī)生。”
“不用,打點滴就好,先給我打。”
“昨天你不是要最后一個打嗎?”
“今天我要第一打,快快快,感覺全身要癢了。”
護士只能先給他打點滴,一凡還是照例伸出右手。
護士看了一下:“右手已經(jīng)扎了幾個針眼,不能再扎,今天換左手。”命令式的拿起一凡的左手就涂酒精。
一凡很失望,精心策劃泡湯了。但是護士已經(jīng)把左手拿去,涂上酒精,拿起輸液針頭,手指熟練地彈了一下輸液管,一針刺痛,喂飯的借口沒了。
書念提著粥來了,把小餐桌打開,小心地放在一凡前面,擱在一凡的腿以上,打開飯盒,擺在小餐桌上,拿出湯匙,在旁邊放一塊潔白的紙巾,像五星級酒店的侍從一樣,貼心到每個細節(jié)。
“今天左手打點滴,可以自己動手了哦。主子,請用餐。”
“這幾天麻煩你了,等我出院了,請你吃大餐。”一凡沒有撒嬌的權利了。
“米其林三星酒店?”輪到書念頑皮了。
“獅子大開口。”
“好了,我先回去上班,今天要開會。”
“今天這么快。哎,等等,今天什么粥?”
“青菜粥!”書念頭也不回笑了一下,留下沮喪的一凡看著眼前飄著點點菜葉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