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事。”韓瀚沖慕添宇擺擺手，無奈惱聲道。又沒皇位繼承，哪有什么彎彎道道，少了無數(shù)刺殺的理由。“你也知道，今天雨來勢洶洶。”

雨天總有悲劇發(fā)生，畢竟，雨幕蒙蔽了大家的眼。他心急，車不由地開快了。沒注意旁邊小路躥出來的私家車，直接撞上去。

“賠償了嗎？”慕添宇問。既然雙方過錯，賠償?shù)氖卤夭豢缮佟Ｔ僬f，對方是私家車。掐指一算，四個輪的理虧于兩個輪。

“額……額……就”一想到對方的狀況，韓瀚開始腦子就疼，講話不利索。自己被撞飛甩到路邊，傷了腿。對方可就沒好命了，又撞上路邊的電線桿，二次創(chuàng)傷下，簡直幾乎車毀人亡。

早些還在搶救，現(xiàn)在大概要出來了吧。如果有親朋好友，那他們也該來了。

“在哪里？在哪里？”一浪比一浪高的刺耳聲在走廊回蕩，女子似乎不依不撓地追問“他在哪里？那殺千刀！”

“你安靜點。”傳來壓低的勸囑聲，這是醫(yī)院。女子像被激怒的獅子，大吼，“要我怎么安靜，怎么安靜……我命怎么那么苦……嗚嗚嗚”。接下來是肝腸寸斷的嚎啕大哭，屋里的慕添宇和韓瀚面面相覷，而后聳聳肩一笑而過。

哭聲愈來愈近，然后被敲門聲掐斷。

慕添宇走過去，轉(zhuǎn)動門把手，順道把里面的反鎖功能解除。

開門。

“嗚嗚嗚，你這個殺千刀？”一女子直接沖了進來，指著床上的韓瀚大罵，“為什么偏偏撞上我兒子？啊，你說為什么偏偏撞上我兒子？你是眼瞎的嗎！”

她罵著罵著，不過癮似的，開始動手，雙手掐按住韓瀚的雙肩，來回搖擺。韓瀚面露難色，像掛鐘一樣，任其搖擺。他見過對方，搬進病房前。

“怎么死的不是你，怎么就不是你？”女子發(fā)出詛咒般的質(zhì)問，淚水像泄洪的堤壩，奔涌而出。自己的兒子年紀輕輕，就這么死了。

就死了。

黑發(fā)人送白發(fā)人。

她怎么。

怎么活下去。

出門前，娘倆還開玩笑。

以后游遍世界各地，吃遍天下美食。

現(xiàn)在，沒有以后了。

一眨眼，就沒了。

全沒了。

隨行的人企圖上前拉走女子，被她狠狠一甩手，沒站穩(wěn)不由踉蹌退了兩步路。“別鬧了。人死不能復生。”

死的人死了，活的人還要咬牙活下去。

鬧聲吸引了一大波路過的人駐足門口，往里探頭瞧，慕添宇迅速把門關(guān)上。不一會，門被打開。醫(yī)院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厲聲呵斥道，“鬧什么，這里是醫(yī)院。別影響病人。”

“有什么事情好好說，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工作人員說了句公道話。寶寶心里苦。醫(yī)院這地方，每天在上演各種劇——悲劇、喜劇、鬧劇……。

隨行的人連哄帶騙，把女子拉走，“我們找警察、律師處理。我已經(jīng)找好了，別在這里鬧，對我們不利。”

女子眼里終于迸發(fā)出一縷光，又以微不可見的速度消失。握拳的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壓抑著聲喃喃自語，“真希望那天是我去，換你回來。”

在場的人，無不紅了眼眶，沒不說話。

轉(zhuǎn)身，她像提線木偶，行尸走肉地往門口走去。

全走了。

除了慕添宇。

韓瀚的頭發(fā)像雞窩里的雜草，拱起來，毫無秩序。他雙手環(huán)臂，彎曲一只腿，把、然后把臉深深地埋于腿間，滿臉疲憊不堪。

“對方死了？”慕添宇撲捉到對方的話，好奇地問韓瀚。看樣子，對方不止是傷得重。一惹上人命，事就倍兒大，難搞。

深深的呼氣聲，從兩臂間飄出來。

伴隨著有氣無力、生無可戀的回答，“應該吧。”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對方比自己嚴重，有二次撞擊。

“打算怎么辦？”

“殺人償命，坐牢賠錢咯！”韓瀚說得輕巧，腦子里一團亂，理不出個頭緒。如果，吃個十年八年的牢飯再回來，自己會變成什么樣？跟慕添宇一樣？

“對方什么意思？”慕添宇出聲問。事故屬于雙方責任，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了解對方的意思，確實關(guān)鍵。

“暫時沒提。”韓瀚倏地抬起頭，仰望天花板，低聲說。事情剛發(fā)生，對方的情緒處于發(fā)泄階段，自然顧不上其他。“不過也快了。”

“沒事，該來的還是會來。”他扯著臉皮苦笑。緊接著吩咐地說“幫我去拿些藥，然后買午飯。”自己不宜走動，有勞力使喚，剛好。

“喏，拿著。”他側(cè)身從床頭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慕添宇。不忘補充了句，“在一樓。”

慕添宇接過紙，不著痕跡地瞅了他兩眼，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拉上門的一瞬，叮囑道，“見機行事，別逞強。”

韓瀚沖著他笑了笑，給個‘你放心’的眼神兒。

坐電梯下樓，電梯里擠滿著人。

出電梯，里面的人魚貫而出，外面的人奔涌而入。

舉目望去，一樓大堂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若不是到處叫著號，病號到處奔走——會誤以為是商場。

人太多，慕添宇走向等候區(qū)坐下。沒一會，一位搞衛(wèi)生的老阿姨在旁邊座位坐下。

“今天的天氣，真難受。”老阿姨自顧自地開啟聊天模式。

旁邊沒人。

慕添宇心想，對方明顯跟自己搭話。出于禮貌，便接上，“嗯，近些天，都不咋好。”

“阿姨你在這邊打掃衛(wèi)生，辛苦吧？”

阿姨年紀看起來有五六十，天天來來去去這么打掃衛(wèi)生，多多少少吃不消。

“還行。”她淡淡地說，然后笑了笑，“大家一樣，不容易。”

“你家人也在醫(yī)院工作？”

像阿姨年紀大小，流行夫妻搭檔——夫妻倆在一處工作，方便照應。

“以前，不是現(xiàn)在。”

慕添宇納悶了，話什么意思來著，他緊接著問，“他去其他地方？”

“嗯。”阿姨應答，兀自說明道，“他上個月去世了。”

慕添宇：…

我是揭人家傷疤了嗎。

許是看出慕添宇的發(fā)怔，阿姨繼續(xù)說，“他在廁所摔了一跤。”

“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