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顧檸起了個大早趕去濟世堂，整改這個被張琿搞得一團亂的醫館。

百姓們聽說濟世堂被一個小姑娘收購，據說還是那聲名顯赫的少年將軍的妹妹，紛紛前來湊熱鬧。

“你說這姑娘是不是被陸家人寵壞了，有錢的有病都去玄醫閣了誰還來這個破醫館，聽說花了五千兩銀票！莫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有錢人家的小姐閑來無事找事情做，就不是咱們這些人能理解的了。我怎的聽說這小姑娘姓顧，怎的成陸家小姐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小姑娘原是嫁給陸家二公子的，那二公子命薄死在了安陽。。。”

眾人不加遮掩的討論聲都傳到了顧檸的耳朵里，聽得他們提起陸彥，眸中不禁有幾分黯然。

“阿檸妹妹——”

鄧珂蕓故作嬌柔的聲音傳來，顧檸只得僵著臉朝她微笑著，身邊的女子卻不是夏清，換成了一個小丫鬟。

“鄧小姐。”

“阿檸妹妹為何同我這么生疏？可真傷了珂蕓的心了，叫我蕓姐姐吧！今日，陸將軍沒來嗎？”

鄧珂蕓左看右看，不見陸修的影子，心下有些失望，顧檸的嘴角則不著痕跡地抽搐幾下，“蕓姐姐”這個稱呼，原諒她真的說不出口。

“長兄還有事要辦。”

“也是，陸將軍那樣出色的人，哪里有功夫每天來這里。那妹妹你先忙著，珂蕓就不打擾你啦。”

鄧珂蕓本身就是想來巧遇陸修，陸修不在，自己也沒必要在這待下去。況且昨日回府后，她差人打聽到顧檸是陸家未過門的二少夫人，對自己的用處并不大，但也是可以先與顧檸交好，借機和陸修相處相處。

“鄧小姐慢走。”

送走鄧珂蕓，顧檸去了后面的藥房，果不其然，那株上好的千年靈芝被張琿隨意地丟在一堆藥材里，毫不起眼，整個藥房也是十分臟亂。

顧檸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去靈芝表面上的浮灰，裝進自己帶來的藥箱里。孟千煜讓夏清求著鄧珂蕓買下濟世堂，應當是對這靈芝志在必得，半路被自己截了去，難免日后會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還是拿回陸府妥當些。

“少夫人，外面好似有人鬧事。。。”

顧檸顯然也聽到外面的吵嚷聲，皺了皺眉。

“老天爺啊！救救我家相公吧！沒了他，我們一大家子人怎么過啊！”

一女子跪在地上仰天痛哭，身旁的平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你就是新來的大夫吧！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

顧檸伸手把女子扶起來，卻看到對方眼里的算計，心底冷了幾分。這是受誰的指使，自己剛接手濟世堂，就迫不及待地來找麻煩了？

“你這婆娘，人家就是一小姑娘，他都快死了，就別出來禍害人了！”

百姓里有認識這女子的開了口，卻被那女子唾了一口：“我呸！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死了，你給我孩子當爹啊！我求人大夫治好他的病，你就這么誣陷人！你他奶奶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子喋喋不休地罵道，全然不見方才的半分悲傷。

“莫毅，把他抬進去。”

不管這女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眼前這個男人的性命危在旦夕是事實，趁此機會若是能把濟世堂的名聲打出去。。。

“等等！看你年紀這么小，我家相公病入膏肓，你若是直接把他醫治死了，我可怎么辦啊！”

女子又開始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莫毅有些著急，這不就是來找麻煩的嗎？怒道：“你到底治不治？不治滾！”

“哎呀我的老天爺啊！我的命怎的這么苦啊！如今這世道大夫都見死不救啦，作孽呀！”

莫毅來了火氣，擼起袖子打算把女子扔開，被顧檸攔下。

“少夫人，她這就是來找茬的！”

“不得了啦，殺人啦！相公啊，你快醒醒啊，我要被人打死了！救命啊。。。”

圍上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倘若顧檸先前還有些懷疑，現在基本確定了，這個女子定是受人指使，至于受誰指使，可想而知。

顧檸走過去彎下身子，卻并未扶起她，冷聲說道：“他是給了你多少錢？”

女子的哭聲消了大半，目光移向遠處，囁喏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再多錢，也得有命花。你若不添亂，我可以救回你相公，你若執意如此，那就看看你拿到錢之后，還有沒有機會花。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西楚有一種蠱毒，名叫噬心，為什么叫噬心呢？”

顧檸直起身，淺笑：“你的心臟會一點點被腐蝕掉，死后會有一只小可愛，從你的心臟里爬出來，慢慢啃食你的遺體，尸骨無存。”

“你，你少嚇唬我！”

女子剛想繼續哭喊，看到顧檸雙眸的陰寒，生生住了口，她從這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姑娘眼里，看到了殺意。

“繼續。看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女子不敢直視顧檸，方才還在哭天喊地，突然變得一聲不吭，百姓們不知顧檸同她說了什么，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莫毅，把人抬走。”

這一次，女子沒有阻攔，呆呆地坐在地上。

不遠處的酒樓上，蒙著面的孟千煜看到顧檸如此輕易地把男子帶進濟世堂，暗罵了幾句。

昨夜他別了夏清后，越想越氣不過，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偏僻的破敗巷子。孩童的哭聲，和女人的咒罵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哭什么哭！不把你賣了，你弟弟就會餓死！娘也是為了你好，為了你也能吃上口飯。。。”

女子蹲在哭得厲害的小女孩面前，輕聲誘哄。

“阿娘，我能干活你不要把我賣了，我以后少吃飯，你不要把我賣了。。。”

“阿娘，我以后也會少吃點的，你不要賣阿姐。。。”

一旁的小男孩也哭了起來，女子的眼眶也慢慢紅了，都是自己的骨肉，她又何嘗舍得。

孟千煜看著穿著破爛的三個人，內心有了主意。

“記得，一定不要讓她把人抬進去，逼她在外面給你相公把脈，然后趁她不注意，把這個灑在你相公身上。聽懂了嗎？”

女子猶豫著，并未接過孟千煜手上的藥包。

“你相公的情況你應當很清楚，事成之后，我會去給你送一千兩銀票，這是二百兩，你先收著。”

看了看兩個餓得不成樣子的孩子，女子噙著淚，接過了那個裝著化骨散的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