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戴夏近來“安分守己”,戴芯洋不將她放在心上,畢竟她那可笑的智商和能力并不能對她構成威脅。但是偶爾捉弄捉弄她也是樂趣,讓她打掃打掃衛生,或者端茶送水。
戴家會客廳。
“景小姐,真的非常感謝你能幫我們公司做這次代言人的形象設計,有了你的鼎助我們一定會更勝一籌。”
那位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景小姐飲了一口紅茶,禮貌一笑。她的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讓人對其恭敬到不可抗拒又心悅誠服的氣度。戴芯洋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光芒被同輩人壓制了。
“能幫到貴公司的忙實屬在下三生有幸,戴總賞識我的才干我怎能負您厚望?”
正在兩人客套之時,戴夏端著特制的點心出現。
景蘭臉上的笑消失了,目不轉睛地望著戴夏。而戴夏全無察覺,將點心放在桌上就下去了。
“景小姐,”戴芯洋的聲音無情打斷她的思緒,“請品嘗一下特制的點心吧。”
“這是……提拉米蘇?”
“對,特地請意大利西點師來做的,聽聞你喜歡。”
“戴總費心了。”景蘭細細品嘗一口,微笑道,“濃郁甜美,很地道。”
戴芯洋滿意地笑了。
“請問戴總知道它的含義嗎?”
“源語為意大利語,有‘帶我走’之意。”
“今天特地款待我這款點心,是希望我帶走什么嗎?”
戴芯洋笑了:“只要我這里有,景小姐中意的都可拿去!”
“剛才送點心上來的那位。”
“那是……”
“我能帶她走嗎?”
戴芯洋語塞,掩飾著驚奇,笑道:“景小姐不要物,要人?”
“我中意。”
“那只是新來的傭人,還什么都不懂,怕帶去了給你添麻煩。”
“反正是傭人,在哪都一樣使喚。”
景蘭的樣子雖是笑著的,可眼神里透出來的光芒那意思是“逆我者亡”。
“這……問問她本人的意思如何?”
景蘭點頭表示贊同。戴芯洋示意仆人把戴夏叫上來。
戴夏站在那里,感覺有些不自然。
“抬頭讓我看看。”景蘭開口。
戴夏愣了幾秒才緩緩地抬頭。
景蘭的嘴角微微上揚。
戴芯洋不明景蘭的用意,但還是開口問了戴夏:“你愿意離開戴家隨景小姐走嗎?”
戴芯洋有勇氣這樣問,是因為她幾乎預料到戴夏的回答。她好不容易才回到這里,怎會這么輕易就離開?
“什么時候?”戴夏平靜地問。
戴芯洋詫異。
景蘭卻自然地笑了:“現在。”
戴芯洋不敢想象戴夏就這么走了。對方是期許已久的合作伙伴,不能違抗,得罪不起。而她打算好好整治一下戴夏的想法也破滅了。
****
景蘭將戴夏帶回自己的公寓,這是她居住兼工作的地方。落地窗前放著三個塑料模特和一個大型木質畫架,旁邊是一張不規則形狀的玻璃面辦公桌。
整個房間時尚不失典雅——但是很凌亂。揉成團的畫紙和衣服交錯堆在了昂貴的灰色地毯上,可樂的易拉罐也都被捏變形了隨地可見。
“服裝設計嗎?”戴夏問。
“準確地說是造型設計,還包括發型和彩妝的整體形象。”
景蘭邊說邊赤腳踩在地上,將脫下的高跟鞋甩在一旁散亂得像地攤貨一樣的名牌鞋堆當中。
她將戴夏的行李放好,推開一個房門。
“以后你睡這個房間,我在旁邊的臥室。”
“為什么?”
“嗯?”
“我是你帶回來打掃房間的,傭人不應該和主人住一個檔次的房間。”
“我這里真的有這么亂嗎,讓來的人都有想打掃的沖動……”景蘭小聲嘀咕著,“你要幫我打掃也可以,因為你的夢想在那里是不會實現的。”
“什么意思?”
“這是我帶你離開戴家的原因。”
景蘭也擁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
戴夏微微上前一步:“我們以前見過嗎?”
“誰知道呢?”
周六下午。
景蘭挑了一件晚禮服給戴夏,告訴她今晚要帶她出席一個聚會。
“要穿這個嗎?”
“對,它很適合你。”
戴夏不多說換好了衣服,景蘭幫她化妝。
兩人在梳妝鏡前,那場景似曾相識。
“我說過,你化淡妝會更好看。”
戴夏怔怔的……那畫面……那話語……
“你是……”
“想起來了嗎?”
景蘭淡淡一笑。
沒錯,景蘭就是當日戴夏被騙到會所后幫她化妝的那位女子。
“真的是你嗎?”
“不然還能有誰,我救了你兩次了。”
算來僅一面之緣,但一時舊友重逢那難以言表的喜悅彌漫在兩人之間。
晚宴。
深藍、單面露肩、緞面、流線、立體粘花、膝蓋處開始散開的微拖地裙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戴夏立即成為全場的焦點。
“真是太美了!”
“謝謝。”
“才設計的嗎?”
“對,下個星期正式發布。”
“景小姐果然才華橫溢!”
“過獎了。”
“這模特也真是氣質非凡,倒不如引進我們公司……”
“抱歉,這是我私人的。”
景蘭直截了當地拒絕,面上還帶著自在的笑,牽著戴夏往里走。
景蘭的光芒無法遮掩,即使裙衣不是最華麗,妝容不是最搶眼,但她高貴不可侵犯、絕美不可取代的氣質在強烈散發。
在回去的路上,景蘭告訴戴夏,自己是景氏公司的千金,家族是做汽車產業的。因不滿父親對她學習造型設計的阻撓就離家出走。想要證明自己能力的她卻在外面吃了很多苦,那家“高級會所”是她離家呆的最后一個地方,去了才發現是那樣一個地方,那天就是她叫來的警察。
“會所被查封了,老板吃了牢飯,我成了無業游民。”
“那是你說的第一次救我。”
“是你給了我勇氣。”
“我?”
“當時我給你化妝的時候你說了‘謝謝’,那使我感覺到了存在感,我有很久沒有聽到那兩個字了。我一直這么渴望設計出好的作品,看到被我打扮得漂亮的人激動地說著謝謝,我想是該面對的時候了。于是我回了家,對家人表明了我對設計的熱愛。不知是他們太寵我還是我的決心打動了他們,他們終于同意我學習設計,還將我送到國外深造。”
“這樣真好。”
“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一直打聽你的消息。直到在戴家見到你,就決定一定要把你帶走。”
“其實回戴家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并沒有受什么委屈。”
“以前受的委屈還不夠嗎?”
“……”戴夏沉默。
“我知道你是戴家的大小姐。”
“你怎么會知道?”
“只要我想知道。只是我以為你不會回去的,感覺到上次來找你的那個人很重視你,我以為你還和他在一起。”
“陽一……”她默默念著他的名字,舊傷復發般疼痛地呢喃,“我害他們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沒有理由再待在那里。”
“我知道你為什么回戴家,但是你在那里只會是用時間折磨自己,你的未來都會被埋沒。”
“未……來?”
“對,未來。”
“我能有什么未來?”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景蘭自信迷人的笑著,整個人都帶著光芒。
****
那日景蘭工作完成,就帶戴夏到她平日很喜歡的一個咖啡廳去喝咖啡。
“我要的是摩卡不是美式咖啡,這種只兌水的東西誰喝?”
這是另一桌客人不滿的抱怨,因為服務生上錯了咖啡而大發雷霆。
她們也聞聲看去,戴夏愣住了。
那個服務生是……
服務生高挑白凈,五官標致棱角分明,短發黑得發亮。他如秀頂瓊樹直直地站在那,一字一句毫不卑微:“先生,你點的就是美式咖啡,不過根據你的要求,新的摩卡已經在做了。”
“我現在不要咖啡,要求你們給我十倍的賠償。”
“摩卡馬上做好。”
“聽不懂人話嗎?我只要賠償!”
“抱歉這個我們不能提供。”
“找茬是吧?我是你們的上帝!你們服務員就這個態度?!”
“恕我直言,是您在找茬。”他的樣子平靜而嚴肅。
“誒你這小子,什么態度?我要投訴你們!你們這些社會底層低等的人類,不應該出現在精英聚集的區域,你們只能做牛做馬,永遠生活在底層!”客人氣急,“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訴你!”
他直直站在原地,不卑不亢,不言語。
客人自覺被輕視,一氣之下將一整杯咖啡潑到他身上。咖啡在白襯衣上留下污漬,燙傷他的前胸,卻像一盆涼水灌進戴夏心里。
“說話啊!啞巴了?”
他看著客人,輕蔑地說:“我只和人說話。”
蠻橫的客人氣急,不顧阻撓上前抓著服務生的衣襟,看著他的名牌。
“舒陽一?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著握拳狠狠向舒陽一揮去,他用力截住,絲毫不讓,將客人的手別住,疼得客人直叫喚。
客人吃痛拿起桌上陶瓷的咖啡杯向舒陽一砸去,還好被其他人攔住。
景蘭見不慣這些人魯莽丑陋的行為,想去理論,卻被戴夏一把拉住,她看到座位上的戴夏,不動,無聲,只是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掉,打濕憔悴的面容。
回到景蘭的房子里,戴夏坐在地上終于哭出聲音。一種欲撕裂的悲痛從喉嚨直往大腦沖。
景蘭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安慰著她。
久久地戴夏才抽泣著說話:“他本不應該在那種地方……不應該受那種苦……”
“他不會有事的,你不總說他是很能干的人嗎?他不會有事的。”
“都是我害的,全都是我的錯……我沒有辦法幫他……我努力了還是沒有辦法幫他!他要是還像以前一樣就好了……他不寫作了……我該怎么辦……都是我害的……”
看到她哭得如此狼狽憔悴,感覺魂都要被抽離了,景蘭覺得心里涼涼得刺痛。
“我以為只要我離開就好了……以為他還可以像以前一樣的……都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不要再讓他受苦了……我不要再看見他那個樣子了……”
景蘭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感觸,看見自己深愛的人受苦,那比自己受難還要痛苦,心里全是自責的情緒。
“我不要再看見他那個樣子了……”
“小夏……”
戴夏抓住景蘭的手臂,指節突兀,淚眼里布滿哀求:“帶我走……”
景蘭心疼得默然。
“帶我走……”
帶我走
我的心再不能忍受
決眥盡是你血淋淋的身影
那好似一種責罰
是我以往的過錯所應得的懲戒
以告示我離開是最對的抉擇
或許我去了很遠的地方
去了很久
你的思念便淡去
她說她討厭現在的自己。
景蘭說總有一天會喜歡上的。
她說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景蘭說全力相助。
她說他的手很好看,那是一雙注定要握筆的手。
景蘭說他可以彈鋼琴,吉他也不錯。
她說,景蘭,謝謝你。
景蘭說我餓了。
她還是哭。
景蘭什么都不說。
景蘭靜靜地看著,等待著。
他們以為你離開是一種逃避,有宿命的味道。但你從來不爭辯,不妥協。我知道你為什么回戴家,也明白你為什么告別。
總有一天你會證明一切。
你在荊棘中成長,他在烈火中重生。
雪花,它依舊在我胸前,不曾融化。
買醉過幾個夜晚喝幾杯咖啡和幾個人聊天
我換過幾個地址談幾次戀愛偶爾給你郵件
我聽過幾種音樂配幾種畫面偶爾還是流淚
放縱過幾個黑夜盡力地狂歡在青春快逝去
車速要開到多少往哪個方向才能追回你
我去過幾個城市又幾個地址仿佛能聽見你
為什么折磨自己也折磨著你或許你不在意
舊朋友幾次提起還是你的消息說誰在照顧你
我還要遇見幾個你才可以忘記你
我還要拒絕幾個你才可以不想起
這城市怎么都是你可你在哪里
這世界怎么都是你原來你住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