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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畢加沒有鎖

如果說喜歡是心鎖被撬動的一縷憂思,那么我似乎也喜歡過一個男生。

還是在上大學一年級的某天晚上,何希剛剛跟母親通過電話,她本來是想打電話告訴媽媽,她要申請貧困生資助,希望她能幫忙去辦些證明,有了助學金和她平日里打工的收入,自己和家里都能夠?qū)捲R恍珱]有想到母親嚴辭拒絕了她。

母親堅持認為何希已經(jīng)長大了,有自尊了,不能靠救濟得到資助,況且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也在慢慢好轉(zhuǎn),這個錢應該留給更需要的人。

何希沒辦法多說什么,她知道母親說的很對,但她的心冷得卻像冰塊一樣。

從小學時候起,何希就是班里的注冊貧困生,用的都是最基礎(chǔ)的課本、最樸素的文具,她甚至從沒有自己買過課外書和練習題,有一次她為了省出一本老師指定要買的練習冊的錢來,她就索性在周末兩天借同學的書手抄了一本;盡管那個時候?qū)W校的資助從來就是走形式,貧困生沒有真正領(lǐng)過一分錢,但那個時候的母親也從沒有過問過何希關(guān)于貧困生的這些情況,那個時候的她就沒有自尊嗎?現(xiàn)在,在大學,貧困生們可以實實在在地得到國家的幫助,真真切切地領(lǐng)到錢,母親卻冷冷地斷了她的念想。何希想不明白,面子有那么重要嗎?她想要的,一直就是一個能夠支撐她與其他同學同臺競技的經(jīng)濟條件啊!

掛斷了電話,何希跑到了操場,那個時候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操場上大概只有何希一個人。她跑到操場的角落里蹲下來撐開雨傘罩住臉,嗚嗚地哭起來。不知為什么,她總感覺她自己越來越脆弱,明明已經(jīng)是大學生了,明明

已經(jīng)已經(jīng)把自己包裝成是一個冷酷剛硬的冰塊人了,可自己的情緒還是會在沒人的時候決堤。明明小時候的她就很堅強,買不起書,她就借書看,舍不得買玩具,她就自己動手做,考了100分她就趾高氣揚,就算是在醫(yī)院打針她都一聲不吭。可是現(xiàn)在呢,她竟然如此狼狽,如此卑微和無助。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何希沒有了力氣,愣愣地抱緊膝蓋,頂著雨傘,聽雨滴打在傘蓋上的滴答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雨點的滴答聲已經(jīng)停了。

何希站起身來,眼前突然一陣昏黑,腦袋一懵,身體來了個踉蹌,差點摔倒,手里的傘也跌出去老遠。

一個跑步的男生撿起了她那把男孩子氣的灰色大傘,遞給她,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何希接過傘,迅速擋住了臉,怕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

她使勁眨眨眼睛,眼前還是泛起一片星星,于是她在原地緩了老一會兒,直到眼睛恢復了才走回宿舍。

第二天上課前,她手機上意外地收到一條短信,同時收到了一條名為“畢加沒有鎖”的微信好友添加邀請,上面寫著:“何希同學,昨天我撿了你的傘,今天我來還你的筆。請到失物招領(lǐng)處領(lǐng)取。”

何希吃了一驚,開始慌亂地翻起書包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沒有發(fā)現(xiàn)筆袋的蹤影。昨天打電話的時候明明還在自己手里,這個筆袋里還有一本小小的備忘錄呢,上面寫著申請貧困生所需的材料,還寫著自己的新手機號,何希想,大概是她粗心把筆袋落在操場了吧,撿到它的就是那個自己兩眼昏花狼狽而逃沒有看清的那個拾傘男生。

放學時候,她去了失物招領(lǐng)處,拿回她的筆袋,并在微信中向他真誠致謝。

原本何希以為這個“畢加沒有鎖”的微信號會像他微信上幾十個花花綠綠的名單那樣,頂多只在剛加好友的第一次時寒暄兩句便永遠沉寂下來,甚至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象征符號,僅留有最初的那一句系統(tǒng)自帶的“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然而并沒有。“畢加沒有鎖”時不時制造著與何希的交集,隔三差五地撩幾句。

一開始是筆袋。

“你的筆袋很特別。純手工的?”

“我媽媽手織的。”

“羨慕。既美又暖的藝術(shù)品。這肯定是你的寶貝吧。”

“嗯。感謝你!幸虧沒丟。”

“不用謝,緣分哪。”

后來是聊畫。

“何希,我能知道你是什么專業(yè)的嗎?”

“行政管理”

“真看不出來。”

“我是畢加,美術(shù)學學美術(shù)的。”

“哈哈,學美術(shù),真好。”

“你也喜歡畫畫?”

“畫家,我曾經(jīng)的夢想。沒緣分。現(xiàn)在只會胡圈亂畫了。”

“你喜歡什么畫種?”

“素描,速寫,漫畫。就是空閑時間撈起筆來就能畫的那種。”

“我也喜歡。不過我比較擅長油畫,畢竟學了6年。咱們以后可以經(jīng)常交流畫畫的心得。”

“哪敢班門弄斧。我這些草圖怎么能上的了臺面。”

“藝術(shù)不分貴賤,每一幅作品都值得珍視。你的畫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何希發(fā)過去一張鉛筆畫,是母親織毛衣的速寫,沒想到畢加大為贊賞。

“很有天賦啊!業(yè)余的畫成這樣很不錯啦。你為什么不學畫畫呢?”

“家里條件不允許,我也不喜歡冒險。”

“抱歉。但也許你的選擇是對的,真正的天才沒有幾個,當一個人的愛好不得不變成你謀生或牟利的工具時,那也許才是最可悲的。”

“也許吧。希望我們都能堅守初心,保持一份單純的喜歡。”

“希望。我想給你看一幅畫。”

幾天后,何希從失物招領(lǐng)處取來了畢加的畫作。

這幅畫用藍色的大紙袋封裝,何希把袋子拆開,取出畫來。那是一張水彩畫,畫面上深藍色的夜色中,一個憂郁的小女孩手里握著把灰色的雨傘,滿眼噙著淚珠,那淚珠在夜色中融化為滿天的星星。

“你喜歡這幅畫嗎?”畢加在微信上問她。

“喜歡,空靈、澄澈而又憂傷。”

“這種感覺用厚重的油彩很難表達,我想用水彩。但水彩我不擅長,沒畫好。”

“我覺得很棒啊。暈染自然,色彩靈動,用筆細膩。”

“那這幅畫送給你了。”

“不行,我不能收,我再放回失招你來取吧。”

“傻瓜,畫的就是你,留下作紀念吧。”

“我?怎么可能?太不像了,我沒那么好看。”何希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狼狽相,窘得兩腮發(fā)燙。

“我的眼光不會有錯,你遠比畫動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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