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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起風,大道之行也(六)

關外起風沙滿天,金戈鐵馬踏九州,戎馬生涯披戰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山海關,清晨破曉的第一縷陽光射映大地。

這一方戰場上,北漠王朝疆域上空,驟然響起一聲聲戰鼓,但見遠處的長空懸停著一艘艘龐大戰船,黑壓壓一片多達數千之量。皆是由一頭巨大的御風妖獸行空,形似烮鷹,獸軀上布滿著熔巖般的裂痕,整座船身修筑在妖獸的背上,防御堅固,裝備精良的古戰船,而在戰船上部署著一隊隊兵馬。

此刻,長空徒然顯露出一尊威嚴巍峨巨大的法相,北漠王朝帝王墨晸的法相震蕩八方,伴隨著雷鳴般的聲音傳來,地面上集結的驃騎大軍整齊劃一,方陣數不勝數,浩浩蕩蕩朝著山海關前進……

“嗡嗡……”一道低沉蒼茫的號角響徹云霄!

這一刻,山海關那一堵墻城上的大山巔頂烽火臺,狼煙四起!

山海關外,昭武大將軍薛必安于昨夜緊急調動兵馬,親自布陣,將百萬黑旗鐵騎部署在關外,為第一道防線,排兵共分九座大陣,每一座鐵騎大陣由率旗長統領,宛如一道鐵甲洪流匯聚在關外。

山海關的城墻上,矗立著清一色的白旗軍,眺望遠方,充滿了緊張而激烈的氣氛,士兵們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斗。

黃沙滾滾,氣氛壓抑……

北平門的城樓垛口處,建威大將軍彰武,定國大將軍孔毅,昭武大將軍薛必安,三位將領神色肅穆,遠望著洶洶襲來的北漠大軍,不出午時,大軍壓境在即!

薛必安凝視著遠方長空中的北漠帝王法相,緊握了握腰間的玄尺佩劍,若有所思,“不曾想到,北漠王朝的帝王竟然御駕親征吾國,看來,山海關一戰,他是勢在必得。”

“這一戰,不死不休!”彰武神色堅定,暗暗攥拳,遠眺著北漠王朝的古戰船陣,心底發狠。

此刻,昭武大將軍薛必安全身氣機涌動,在長空中顯化了一尊威嚴法相,他聲如洪鐘,“弟兄們,你們如今在此,皆是景國的頂梁柱,肩頭上抗著國家的大梁,退無可退。強敵來襲,我們要用勇氣去威懾敵人,我們要用力量去擊潰敵人,戰爭即將打響,拋頭顱,灑熱血,你們怕不怕?”

“不怕!不怕!戰場相逢,死戰不休!”

景國的萬千將士兵戎齊聲高呼。

“好!不愧吾國驍勇男兒!”薛必安的威嚴法相這一刻雙手擎天,伴隨著一聲浩大的穹頂雷聲,但見天幕云海萬里無云,可卻暗淡無光,猶如陰天一般,壓抑至極的氣息席卷而來。

北漠王朝的古戰船陣仿佛受到壓制,不僅航行滯慢,而且那一頭頭妖獸烮鷹如遇天敵一般,表現出一抹畏敵不前的情況。

“意改天時?不會如你所愿的。”

北漠王朝帝王墨晸瞧見這一幕,巨大的眼眸中縈繞著銳利之色,法相的右手象征性地輕輕一撈,但見一陣狂風怒號,由北拂向南方,陰沉的天時逐漸明朗。

墨晸當然十分清楚兩國之間的大爭之勢,雙方軍營中運籌帷幄、排兵布陣的將帥們不得親自上戰場,畢竟對于征戰沙場的兵馬而言,無異于災難,力量上的差距太過懸殊。但是一些改變天時有助于自己這方的手段,倒是可以運用,所以雙方的博弈,既是兵馬,也是將帥之間的博弈,就看哪一方更占上風。

“嗡嗡……”

北漠王朝的那一道號角再次響起,伴隨著一陣陣戰鼓聲,穿透這一方戰場,驃騎大將軍姜枽統率的百萬殲敵軍,輔國大將軍李鍕統率的百萬重騎軍,以及鎮國大將軍軒轅義澤統率的百萬披甲騎,宛如一道鐵騎洪流,鋪天蓋地,全速推進,這方地域轟隆震動,目標直指山海關的北平門、山缷門與玄義門。

三道要塞大門間隔數十里,景國的兵力勢必分散防御。

而阻隔在山海關外的百萬黑旗軍,排兵部署的九大戰陣,不可能坐以待斃,既然薛必安敢部署在關外,自然有沖鋒大戰的準備。但見昭武大將軍的法相消散,薛必安的眼神示意孔毅,讓他掌旗,下令推進。

定國大將軍孔毅傳令下去,一位衛旗將軍接令,隨即命令戰鼓傳令給九位率旗長沖鋒!

一陣陣咚咚隆隆,不同音節,長短不同且有節奏的戰鼓聲傳出,但見關外那百萬黑旗鐵騎緩慢前進,伴隨著塵土飛揚,九大鐵騎大陣行軍越來越快……

此刻,由天幕俯瞰而下,便瞧見山海關外一道黑甲鐵騎向北沖鋒,對弈著規模浩大的金甲殲敵軍、銀甲重騎軍,以及褐甲披甲騎,三軍向南全速推進,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而在上位者眼中,也不過是一枚枚戰場上的棋子。

“殺!”

一聲聲怒吼響徹這方戰場,雙方的鐵騎軍隊碰撞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塵土飛揚,刀劍聲、盔甲摩擦聲,哀嚎聲,馬兒撕鳴聲,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展現出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

戰場上的生死搏殺,如同一幅殘酷的畫卷,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站起,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熱血灑落大地……

縱觀大局,景國黑旗軍的驍勇善戰,運用鐵騎大陣,盡量將傷亡降至最低,可北漠王朝的驃騎大軍是何等彪悍,如一線潮水迅猛推進!

雙方第一輪沖殺下來,死傷無數。

景國九位率旗長揮舞手中陣旗,便瞧見黑旗軍后方鐵騎變換陣行隊列,每一位鐵騎士兵皆手持甲牙刀,輪番沖殺北漠王朝的驃騎大軍,雖然有死傷,可殺一個敵人是換,殺兩個敵人是賺,如此一來,也能有效阻擋驃騎大軍全速沖鋒的勢態。

不過,人數上的絕對碾壓,那百萬黑旗鐵騎也阻擋不了多久。

戰場上瞬息萬變。

此刻,北漠王朝驃騎大軍左翼的重騎軍,已經破開了景國黑旗軍的陣型,外圍的騎兵們跟隨領兵長重整隊伍,直奔山缷門。而右翼的披甲騎,也差不多破開黑旗軍的陣型,直指玄義門。中路的殲敵軍,吸引了絕大多數黑旗軍的兵力,如此下去,北漠王朝的三支鐵騎大軍,將會包圍住剩余的黑旗軍,以人海戰術淹沒,這般戰況,對景國十分不利。

山海關城樓上,薛必安神色凝重,他當然了解戰況,如此下去,關外的百萬黑旗鐵騎最后會全軍覆滅,可他的目的,便是阻擋北漠王朝驃騎大軍的第一次沖鋒,消磨敵人的兵力,戰爭就是如此,死傷在所難免。

薛必安當即傳令下去,建威大將軍彰武接令,戰鼓傳令白旗軍隊在墻垛口上架起一座座強弓勁弩,待射程臨近,阻擋北漠王朝驃騎大軍的第二輪沖鋒,阻止敵人攻關。

南雀瀘州——

廣袤大洲上坐落的大弘王朝,黎江上郡,建立著一座氣勢磅礴的敦煌古城,高聳建筑多以白石壘墻,旗幟飄揚,植被覆蓋茂盛,鄉土怡人。

敦煌古城自古有著“絲綢之鄉”的稱譽,其位于大弘王朝中部地區,地勢平坦,道路阡陌四通八達,可是許多行商走賈的必經之城,外地人口大多數選擇定居在此,一來二去,造就了如今的繁華。北上千里之遙便是玉門關,絲綢之路南道的重要關隘,南北交通的重要門戶,經過歷朝歷代的修建,這一堵城墻橫亙東西方向千萬里,在歲月的長河中屹立不倒。敦煌古城更有那撲朔迷離的敦煌石窟,規模宏大,描繪的敦煌壁畫栩栩如生,乃是這一地區世俗凡人心中寄托良愿之所,安撫心靈之地。

此時此刻,敦煌古城的一條康莊大道上,行人如織,人間煙火氣息濃烈,除了修行中人穿戴著各門各宗的衣飾,大多古城住民的衣服裝扮有一種異域格調。

一位身著白金古衣的長發男人,干凈利落的身姿襯托得尤為挺拔修長,一條白絳錦帶遮蔽他的眼眸,手握一杠旗幡,宛如一位溫文爾雅的盲人。

一位身著琵琶襟幽魅黑旗袍的女人,發髻別著簪子,傾國容貌覆蓋著一層面紗,露出那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眸,全身的氣質如某個遙遠時代穿越而來,經歷千萬紅塵神秘且憂郁。

自前幾日,邗塵聽完南宮陌婍的故事之后,便帶著幽郁橫跨大洲來到了大弘王朝,今日達到敦煌古城,而旗袍女人臉頰上的面紗,則是男人縈繞周身的紅塵光陰長河凝聚而成,目的是遮蔽天道的察覺,以及深究運算天機修士的窺探,遮蔽二人游歷天下的動向路線。

幽郁的道行躋身這方天地的桎梏,身為驚世駭俗大妖的她,冒然出現在世俗中定會引起天道的察覺,為避免旗袍女人證道的節點出現意外,邗塵則抽出一縷光陰之水,混淆天道的意志。

這座天下但凡躋身驚世駭俗道行的大妖,雄踞一方,稱霸為王,均不得冒然下山,只因歷代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定下的那一條規矩,看似是將道行高深的大妖禁錮在山上,實則是幫助它們避免遭到天道的抹殺,這般做的深意,唯有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知道。這么多年以來,自然有不聽勸阻,好心當成驢肝肺的驚世駭俗大妖,冒然下山游歷天下,結果無一例外隕落,所有一切化為云煙。這一個個驚心例子,在大妖心中敲響警鐘,曾幾何時,它們也會懷疑是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容不得它們逾越規矩,除之后快,為掩人耳目便將驚世駭俗大妖隕落的原因都歸咎到天道上。可幽郁在來的路上,便詢問過邗塵,驚世駭俗大妖為何不得冒然下山,你們這些世外高人又是如何得知它們私自下山的?男人當時笑了笑,他告訴旗袍女人,這其中的秘密,可追溯到極為遙遠的年代,密勿之重,不可相告,關系到世間的某個大勢之趨,不過倒是可以說說世外高人如何得知冒然下山游歷天下的大妖。但凡是躋身驚世駭俗的道行,歷代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都會為大妖篆刻歷史文牘,其中的道法玄妙,也就自然能知曉它們的動向了。

當時聽聞此言的幽郁一陣膽寒。

康莊大道上,二人的步伐不急不慢,邗塵“望”著繁華景象,手中的旗幡舉了舉,音提三分喊道:“俗世紅塵收故事,阡陌大道人間情,劫緣必應,走過路過的諸位,可有故事愿意說給我聽,可以找我,價錢好談。”

大道上,聽聞此言的行人游客們一臉茫然,瞧著男人遮住眼眸,在人家眼中,他就是一個盲人。

不過大多數人的視線,皆停留在幽郁身上,誰讓老天爺賞飯給她吃,旗袍女人生得豐腴完美無缺,身姿曼妙睥睨世間撩人心弦,熱血男人無不注意著幽郁。

邗塵依舊重復著話語,他早已習慣行人的異樣目光,此刻三五成群的稚嫩孩童天真無邪圍了過來,手搖撥浪鼓,拿著木偶人,或者鼻涕蟲流了出來,孩子又給吸了進去,小孩子們圍著二人打轉,好奇詢問男人看不看見?

男人笑容和睦,從衣袖里摸索出一把糖果,依次遞給這群小孩子,“當然看得見了,去別處玩兒吧。”

幽郁紅唇柔笑,在一旁靜靜看著邗塵。

稚嫩孩童們得到糖果,喜笑顏開,歡呼雀躍跑開了。

幽郁收回目光,笑道:“公子,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面。”

邗塵瞧見幽郁意味深長的笑容,道:“那要看我面對的是誰,對敵人而言我殺伐果斷,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對世人而言我隨性而為,和睦相處,對朋友而言我肝膽相照,付出的永遠是最多的人。你不會以為我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應該與世隔絕,擺著高傲姿態站在高峰俯瞰世俗吧?那你看錯了,我這人瀟灑,好相處,設身處地去感悟紅塵大道。如同當年對你出手,不過是為了幫你斬斷兇性,惋惜你的大道前程,所以才幫你,僅此而已。”

幽郁笑瞇了眼,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邗塵目視前方,繼續吆喝起來,幽郁瞧著這一幕,有點忍俊不禁,以這種游歷天下的方式,她還是第一次。

當年旗袍女人修道有成,在天下中歷練,與大多數修士一樣,欲攀最高峰,睥睨天下,她有時也好奇,男人的修行大道究竟是什么。

“老人家,看你就是閱歷豐富之人,你有沒有故事要說?”

“姑娘,瞧你衣品非凡,定是有大故事之人,可有故事要告訴我?”

幽郁跟隨在邗塵身后,瞧見有人注視著她,便笑問著人家有沒有故事,可以買下來。

男人之前告訴過旗袍女人,他在紅塵俗世收故事,能碰到主動分享故事的人,百里挑一,所以男人才會選擇用錢買故事,畢竟有錢白拿,對人家來說怎么也是一件值得樂呵呵的事,若是普通故事,聽聽就好,不必記錄,給五兩銀子意思一下,若是心怡故事,那就給五兩金子,這可不是虧本買賣。

邗塵游歷天下,往往干預的是故事主人公的命運,既有好事,也有壞事,以扭轉乾坤之勢改變人物的命運,人家受了大恩,自然而然就會給一些報酬,賺多賺少,男人都會欣然接受。邗塵在路上便告知幽郁一些事情,他們所要去的地方不定,走到哪里便是哪里,遇到的人也是算不準,路上賺到錢就去下館子,住客棧,沒賺到錢就去別人家里蹭飯吃,借宿一宿,實在找不到地方住就露宿街頭,不過這種情況很少,男人讓旗袍女人不必擔心。

當時聽聞此言的幽郁樂不可支,一臉無所謂說沒事,你我相陪哪里都是一樣。

二人結伴而行,一邊走一邊打聽著南宮世家府邸的所在地,南宮世家是敦煌古城第一武道大家,他們打聽出位置很容易。

南宮世家府邸坐落在古城中心地區,門閥不凡,府邸門前車水馬龍,威武石獅坐鎮紫朱大門,門上敕封著兩尊雙目緊閉的威武門神,屋檐下門楣匾額上書“南宮世家”四個鎏金大字,便是底下門檻都比尋常家族高了不少。

這座規模龐大的世家大宅子,古樸典雅的建筑,宛如一座迷宮般錯落有致,凸顯著世家的輝煌與神秘,讓走進來的人家感受到一種權力和文化的沉淀。外圍高墻聳立,樓閣綠瓦覆頂,亭臺幽林,青石板路,雕花廊橋,無不在訴說著歲月的風華。

天色漸暗,明月當空。

二人來到南宮世家府邸大門前,邗塵瞧著緊閉的大門,笑道:“幽郁,走,帶你蹭飯去。”

幽郁聞言神色閃過一絲古怪,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別扭。

“咚咚……”

邗塵上前敲了敲大門,笑道:“幽郁,往常我去到大宗門大世家做客,進去先把肚子填飽,之后他們肯定好奇我的身份和目的,今日若是問你,大可不必隱瞞什么,畢竟我的身份,能解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又不需要扮豬吃老虎的低劣手段,打人家的臉不合適。以往我們仨相聚在一起下山瀟灑,去宗門世家蹭飯吃酒,大都是自報身份,家主人就恭恭敬敬領著我們進去,節省時間嘛。也有遇到過趾高氣昂、有眼無珠的人家,我們也不生氣,畢竟跟這種人家計較,未免有些掉價。”

幽郁微點螓首,“奴家知道了。”

不多時,紫朱大門便打開了一道門縫,一位仆人衣裳的家丁探出腦袋,注視著二人疑惑道:“請問二位有什么事嗎?”

邗塵正要答應,幽郁上前搶聲道:“我家公子你不知道是誰嗎?他可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大名鼎鼎的紅塵公子,還不快去找你家主人出來迎接。”

邗塵瞧見這一幕,頓時一陣頭大。

家丁更是一臉茫然,盯著幽郁啞口無言,最后憋出一句,“請問一下,神嶽洞天是何處?”

幽郁聞言呆若木雞,回眸瞧著邗塵一臉不茍言笑的模樣,明白過來后朝男人羞歉吐了吐舌頭。

邗塵無奈嘆息一聲,隨即笑道:“請你回去稟報一聲,告知你家老爺南宮問懿,就說神嶽洞天的紅塵公子前來貴邸。”

家丁看了二人一眼,認真道:“二位稍等片刻。”

邗塵瞧見幽郁微低螓首,如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笑道:“幽郁,你估計是以為能在武道世家為奴為仆的家丁,也是見識寬廣、眼界不凡,會曉得神嶽洞天在何處,卻不曾想到這家丁也是一般人家,認知局限。沒事兒,以后遇見什么人,就說怎樣的話,片面之緣的人,不必用心去揣摩人家,你修道有成游歷天下這么多年,什么人沒遇到過,什么事沒見識過,我自然明白妖修亦懂人情,也通世故,我不會笑話你的。”

幽郁柔和一笑,“公子說的對。”

片刻之后,紫朱大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門也隨之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知命之年的中年人,兩鬢斑白,身著一襲玄羅金禮帔,整個人氣宇軒昂,留有絡腮胡,不怒自威,此人正是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問懿。

中年人身邊還跟隨著世家大管家,他見到邗塵和幽郁,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旗幡上的宏言,躬身作揖爽朗一笑道:“二位貴客蒞臨,當真是讓南宮世家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快快請進。”

邗塵微點頷首,笑道:“南宮家主客氣了,我們正好路過此地,借此來拜訪一下貴邸。”

南宮問懿笑容滿面,謙遜道:“紅塵公子言重了,要拜訪也是晚輩前往神嶽洞天拜訪紅塵公子,哪能勞煩高人下榻府邸。只是家中事務繁忙,抽不出空閑,多有得罪,還望紅塵公子多多包涵,改日晚輩一定前往神嶽洞天,親自給高人請安。”

二人寒暄一番,一同朝堂屋走去……

迂回廊道上,南宮問懿姿態恭敬詢問道:“紅塵公子,幽郁小姐,夜幕以至,不知用膳了嗎?若不嫌棄府邸吃食,我這就吩咐下人去備一桌酒席,好好招待二位。”

邗塵笑道:“勞煩南宮家主了。”

一行人走過迂回廊道,進入一座富麗堂皇的正屋,南宮問懿頗為熱情招呼邗塵和幽郁坐在太公椅上,他則親自為二人沏茶,告知靜待片刻,下人已經去備膳食,用不了多久。依據南宮陌婍的簡述,伯父南宮問懿是世家老祖的長子,她的父親南宮問武是次子,叔父南宮問軒。所以身為家主人的南宮問懿,其家室住在正閣,南宮問武帶著妻子居住在堂閣,南宮問軒的子嗣妻妾住在玉閣。此刻的南宮問懿又招呼下人去將在家的子嗣妻妾找來作陪,讓家人見一見邗塵,混一個面熟,今后出門在外,萬一再遇到這位紅塵公子,也能求助于人不是。

不出片刻,大管家便告知一聲,膳食已經備好。

邗塵和幽郁二人跟隨南宮問懿來到膳廳,裝飾清雅淡然,卻不失古典,寬大的八方桌上一道道美味佳肴正冒著香氣,而且還在不斷上菜,看得讓人垂涎欲滴。

南宮問懿十分熱情邀請邗塵坐在主位上,幽郁坐在邗塵左邊,中年人坐在他右邊,起身為邗塵和幽郁倒了一杯美酒佳釀,笑呵呵道:“紅塵公子,幽郁小姐千萬別客氣,當自家一樣。”

此刻,從膳廳門口進來三位雍容貴婦,正是南宮問懿的妻妾,皆是貌美似玉的人間可人,還有一位玉樹臨風衣飾富麗的貴公子,名叫南宮問澤,一位知性優雅大家閨秀的女子,名叫南宮千雅,一位小家碧玉俏皮可愛的姑娘,名叫南宮思琪。

小姑娘臉色不瞞道:“爹爹,究竟是什么尊貴客人啊?才用膳沒多久,怎么又叫我們來作陪吃飯?”

南宮問懿沉著臉色佯怒道:“思琪,沒大沒小,在世外高人面前,最好收斂一下你的性子。”

此言一出,南宮問懿的子嗣妻妾們不禁疑惑,紛紛將目光看向邗塵。

南宮思琪頓覺不可思議,瞧見邗塵用一條白絳錦帶遮蔽眼眸,心中嘀咕,這世外高人莫不成是一個瞎子?

南宮問懿招了招手,示意子嗣妻妾們落座,南宮思琪有些不情愿,可依舊在母親的安撫下坐好,中年人笑呵呵道:“思琪,你不是跟爹爹說過,你最崇拜世外高人嗎?你們面前這兩位,正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三大世外高人之一,紅塵公子,而這一位,正是大名鼎鼎的幽郁小姐。”

聽聞此言,南宮問懿的子嗣妻妾們如雷貫耳,訝異震驚的目光注視著邗塵,傳說中游歷天下收故事的紅塵公子,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竟是眼前這位男人,還是一個盲人!?

至于幽郁,則完全被她們給忽視了。

邗塵淺淺一笑,“大家的抬舉而已,我與天下修士也無不同非凡之處。”

眾人一陣唏噓,這世外高人也太過謙遜了。

南宮問懿起身舉起酒杯,笑道:“來,讓我們敬紅塵公子和幽郁小姐一杯酒,二位能蒞臨府邸,乃南宮世家之大幸。”

“干!”

眾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中年人十分熱情,招呼男人和旗袍女人動筷。

邗塵也不客氣,示意幽郁開吃,二人當即動筷,八方桌上,在南宮問懿子嗣妻妾們驚訝的目光下,男人絲毫不顧世外高人的形象,大快朵頤,狼吞虎咽,好似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幽郁則吃得優雅,用筷子夾起佳肴,微掀面紗送入櫻桃小嘴中慢慢品嘗著膳食。

南宮問懿見狀笑呵呵,他更加確定了邗塵的身份,見男人吃得這般香,他也不好出聲打斷。中年人身為世家家主,自然從其它世家豪門的家主口中聽聞過,神嶽洞天的三大世外高人,下山之后會去大宗門大世家做客,雖是高人,卻無任何高人形象可言,隨性所欲,我行我素的性格著實讓他們佩服不已。

不出片刻,八方桌上的美味佳肴就被邗塵消滅了一半。

南宮思琪注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邗塵,屬實難以置信,當即跟南宮千雅小聲嘀咕,“大姐,你覺得他是瞎子嗎?你瞧,夾什么好菜都能夾到,還不忘給那位幽郁小姐夾菜,他倒酒也是涓滴未灑,吃相這般狼吞虎咽,莫不成世外高人就是如此?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我也不知,待會兒問一下他不就知道了嗎。”南宮千雅此刻也是一臉好奇地注視著邗塵。

良久……

美酒喝過癮,飯菜吃得飽,難怪御諦不愿意待在岳屺上。

邗塵此刻放下筷子,喝盡壺中最后一口酒,擦拭了一下嘴角,笑問道:“幽郁,吃飽喝足了嗎?”

“奴家吃得飽飽的。”幽郁笑著舉了舉面前的一摞空盤子,大概五六數,這是她今晚的“戰績”。

邗塵淺淺一笑,道:“多謝南宮世家主的熱情款待了,時候也不早了,不知可否讓我跟幽郁在貴府借宿一宿?”

南宮問懿聽聞此言,喜出望外道:“當然可以,紅塵公子和幽郁小姐在府邸住多久都行,我馬上吩咐下人去給二位備兩間客房。”

幽郁笑道:“南宮家主,備一間客房即可,我是公子的奴家,晚上還要伺候他休息。”

南宮問懿聞言,瞧見邗塵對幽郁的話并未所有表示,明白之后當即答應下來。

眾人紛紛離座,南宮問懿邀請邗塵、幽郁到茶室靜待片刻,二人并無異議,跟著中年人來到茶室,依舊親自沏茶遞杯。

南宮思琪瞧見爹爹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心中又郁悶又疑惑,世外高人而已,有必要這般恭敬對待嗎?為何不能跟往常來家里的客人一樣,以禮相待就好。小姑娘長這么大以來,還是第一次見父親如此恭敬地去招待客人。其他人倒是沒有南宮思琪這種想法,她們都知道神嶽洞天代表著什么,這方天地所有洞天的巔峰之最,世間修士所神往的圣地,天材地寶,機緣紛呈,更清楚“世外高人”這四個字的分量。

南宮問懿坐在一旁,笑道:“幽郁小姐,今晚的膳食還可以嗎?”

“無可挑剔。”幽郁翹著二郎腿,品了一口茶水,擱下杯子看了一眼邗塵,詢問道:“南宮家主,不知舍弟南宮問武可在府上?我曾與他見過幾次面,想著借此機會與他敘敘舊。”

南宮問懿聞言,眼角余光卻注意在邗塵身上,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笑呵呵道:“舍弟當然在府上,這樣吧,我讓千雅、思琪陪你去堂閣。”

幽郁微點螓首。

待三位各有千秋的女子們離開茶室,中年人用眼神示意兒子,南宮問澤當即起身來到邗塵跟前,俯身為他倒了一杯茶,恭敬道:“前輩,我早就聽聞過您的事跡,對您敬仰不已,心中希冀著能成為您一樣的人。”

邗塵淺淺一笑道:“天地不全,人無完人,唯有做自己才是最重要、最正確的選擇。我亦有金無足赤之面,一路走來,做到白圭之玷的層次足矣。”

南宮問澤笑道:“前輩謙虛了。”

一旁的南宮問懿笑道:“紅塵公子,我的其他子嗣都外出遠游去了,這個兒子幾乎每日在家,若是能跟隨前輩一段時間,一定能更上一層樓,只希望紅塵公子不吝賜教一番。”

邗塵微笑道:“南宮家主太抬舉我了,貴公子天賦異稟,修行大道上聰慧過人,我若用自己那點提不上臺面的學識賜教,怕是會誤人子弟,耽擱了貴公子的大道前程。”

南宮問懿爽朗一笑,既然邗塵將婉拒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太好強求。

南宮問懿也明白,他只是招待了一次紅塵公子,并無其他因緣際會,如果僅僅是一頓飯的恩情,他就同意賜教一下南宮問澤,那這世外高人未免也太掉價了。

所以南宮問懿很識趣的不再要求,何況自己的三位子嗣,南宮問澤、千雅、思琪既然有幸認識了邗塵,這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南宮問懿知道三位世外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極難見到他們,即便在某處相遇,也不認識,自己的三位子嗣能在世外高人眼中留下一點印象,將來指不定會為三位子嗣們化解一次劫難。

世外高人這四個字,在遺失世界所有修行人士眼中,分量很重,在某些事情上,有著一語定乾坤的無上權力。

無人敢與之爭鋒!

南宮世家屋宇奢華,面積寬廣,其中園林景致優美,燈火闌珊,搭配上夜明珠的迂回廊道,若有一種曲徑通幽的意境,讓人心曠神怡。

旗袍女人不緊不慢跟隨著兩姐妹,一路上,南宮思琪話多自來熟,詢問幽郁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離譜,比如她的身材是如何鍛煉,高大豐腴卻不顯雍腫,先天的還是后天,或者她跟邗塵的關系,二人住同一間房是不是夫妻,亦是紅塵公子是不是一個盲人,需要你來引路,二人婦唱夫隨。

對于這種滑稽之談,一旁的南宮千雅都有點聽不下去,連忙示意小妹不要再繼續問幽郁了。旗袍女人倒無所謂,隨口應付著小姑娘,說了一些她往年經歷的事情,免得一路無聊。

幽郁告訴南宮思琪,當年她修道有成,游歷天下,有一次途徑古道幽亭,遇到了三五成群的讀書人,原來他們因為朝廷大考前夕,赴京趕考,想著考取一個好功名,光宗耀祖。幽郁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覺著有意思,便一同陪讀書人們走了一段路。一路上,互相閑聊著各地方的風土民情,幽郁當時覺得世俗的傳統節日頗有趣味,而且不久之后,便是天瑞節,傳聞是為了歌頌世間所有的福德正神,感謝這些神靈為黎民百姓所付出的一切。

幽郁和幾位讀書人打算在一個途徑的古鎮過節,當時古鎮里頭可熱鬧了,夜晚家家戶戶點燈到通明,人家聚在一起,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一切都是這般和諧。那一次節日聚會,幽郁覺著有朋友相陪,也是一大幸事,所以便在客房中多喝了一些酒,雖然在她的認知中,讀書人都是正人君子,胸有浩然氣,絕不會乘人之危,可幽郁還是留了一個心眼,用道法召喚了一些毒蛇隱匿在角落,確保萬無一失。幽郁如何也不曾想過,那幾位讀書人穿得衣冠楚楚,竟是衣冠禽獸、人面獸心之徒,趁她醉酒之際,便將幽郁攙扶到床榻上,將她的雙手雙腳綁在床腳,借著酒勁欲行不軌之事。那幾位讀書人瞧著被束縛住的可人,饞得心花怒放,爭執不休都想做第一個享受之人,萬幸幽郁留了一手,那些靈性毒蛇感覺到她有危險,紛紛涌現出來,將那幾位讀書人給咬得痛不欲生。歇斯底里的哀嚎聲,吵醒了幽郁,睜開眼眸見到自己被束縛住,慌忙將體內的酒氣消除,掙脫束縛起身檢查一下,心里松了一口氣,瞧著全身是蛇滿地打滾的幾位讀書人,幽郁眼眸異常冷冽,充斥著厭惡之色,不顧他們的哀求,讓毒蛇將幾位讀書人活活咬死!

南宮世家姐妹二人聽完旗袍女人的經歷,不禁一陣唏噓。

幽郁莞爾一笑道:“經歷那件事,我徹底改變了對讀書人的看法,所以在今后的歲月中,我都不與讀書人有任何交集。一心追求大道,心如磐石,即便有傾慕者獻殷勤,我也始終保持距離,我的心,讓我做不到愛上追求我的人,不論多真摯,多坦白,唯有震懾、碾壓、讓我心中所折服所敬佩的人,才配讓我愛上他。”

南宮千雅聽聞此言,暗自思量。

南宮思琪俏皮一笑道:“如此說來,紅塵公子真是好福氣啊,能得到你這么一位大美人的愛。”

幽郁柔和一笑,并不辯解,隨即想著什么,眼眸黯淡了幾分,嘆息道:“只是不知公子他的心,會不會落在我身上。”

“此話怎講?”南宮思琪聞言不禁疑惑,大大咧咧道:“依我看,紅塵公子肯定在乎你,若不然他干嘛讓你戴著面紗,分明是想獨自一人欣賞你的美貌,不得便宜別人。他要是放著你這么一位大美人不愛,那估計他是真瞎了。幽郁小姐,你主動一些,可以時不時誘惑他一下,但你也要知道分寸,男人要是輕易得到,就不會去珍惜。”

幽郁頓時啞然失笑,“你個小姑娘懂什么。”

南宮思琪笑嘻嘻道:“我今年十八歲了,對男女的那些情情愛愛也有所了解。”

月明星稀,夜色怡人……

幽郁跟隨著姐妹二人一路閑聊來到了南宮世家的堂閣,旗袍女人目光所及,除了一座閣樓正屋點著燈火,其它的次屋廂房都黑漆漆靜悄悄,相較于正閣,次子南宮問武所居住的堂閣便讓人覺得冷冷清清。

南宮千雅告訴幽郁,許多年以前,二叔與二嬸生有一個子嗣,便是堂姐南宮陌婍。不過早年間,南宮問武得罪了一方魔道宗門,其所修煉的巫術詭異驚奇,讓人防不勝防。這一個噩運,應驗在堂姐身上,由于發生了某些原因,南宮問武迫于世家門風的壓力,不得不與南宮陌婍斷絕父女關系,至此南宮問武夫妻二人不再生育子嗣后代,所以堂閣這么多間閣樓冷冷清清,也就每日有侍女丫鬟過來打掃一下。

“二叔二嬸,有客人來了。”

南宮思琪拾階而上,小跑進正屋,幽郁跟在其后繞過屏風,映入眼簾的則是古色古香的偌大客廳,頤窗上懸掛著珠簾帳幔,燈臺柔和明亮。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人端坐在茶幾旁,容貌俊郎,氣度非凡,眉宇間與南宮陌婍有七分相似,此人正是南宮問武。

中年人瞧見兩位侄女到來,笑容和藹道:“思琪,千雅,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二叔這邊啊?”

南宮千雅點頭微笑。

南宮思琪一臉笑嘻嘻坐在南宮問武身邊,道:“二叔,家里來客人了,而且你認識,我跟姐姐就帶她過來咯。”

“我認識?”南宮問武略有疑惑,視線停留在幽郁身上,劍眉微擰,如鷹般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旗袍女人,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想不起來自己何時認識過她,笑道:“小姐請坐,恕我眼拙,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你。”

幽郁莞爾一笑,目光看向姐妹二人,道:“思琪,千雅,我有些事想單獨跟你們的二叔聊聊,方便你們回避一下。”

姐妹二人聽聞此言,雖有疑惑,卻不作多想,一同上樓找二嬸去了。

南宮問武為幽郁倒茶,笑道:“何事需要單獨聊聊?”

幽郁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此是為了你的女兒南宮陌婍。”

中年人聞言為之一滯,神色閃過一絲悲戚,深吸一口氣鎮定道:“她如今可好?”

幽郁翻手取出墨筆素箋,認真道:“前幾日我在神嶽洞天的古樹入口與她相識,我家公子是游歷天下的紅塵公子,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他行走天下記錄有緣人的故事。你女兒說出了她的悲慘故事,公子覺著心儀,便帶著我來到南宮世家,探尋這個故事的緣由因果。我家公子的能耐,想必不用我多說,你應該清楚,你們做不到的事,所忌憚的事,不愿面對的事,我家公子既然接下了這件因果孽緣,也就代表著會找出緣由,幫你一家人改變命運。”

南宮問武聽聞此言,頓覺難以置信,自己的女兒南宮陌婍,竟然有幸遇到大名鼎鼎的紅塵公子,而且告知了遭遇,讓他記錄了這一個悲傷故事。

當年南宮問武為了女兒,不遺余力找尋關系辦法,請教三教百家的大人物,可惜到頭來一無所獲,南宮陌婍在他面前所留的淚,猶如一滴滴熔漿,讓中年人痛不欲生,所有一切都是他種下的因,結的果卻報復在女兒身上,除了無奈,便是悔恨。南宮問武聽聞過紅塵公子的名聲與事跡,曾多次前往神嶽洞天有求于人,卻如何也見不到世外高人,只得無功而返。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年人從未想過放棄,不過在南宮問武出門找尋辦法之際,家中傳來消息,女兒為了恢復本來的容貌,走上了不歸路,他也迫于壓力,不得不將南宮陌婍逐出世家,斷絕父女關系。

此刻,中年人似乎回想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面露難色,淡然道:“紅塵公子如今在哪?我想前去見他。”

幽郁雙目微瞇,南宮問武的反應讓旗袍女人略有不解,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親自下榻南宮世家,了解其中緣由,愿為一家人改變命運,如此大恩大德,中年人卻是平淡無奇的神色,這讓幽郁留了一個心眼,她認真道:“你先別去見他,公子告訴我,南宮陌婍的遭遇并不簡單,他了解到某些原因,如今南宮世家的氣運與當年相比,絕非表面現象,他為了避免被此事的始作俑者猜疑,所以讓我來了解一些事情。”

南宮問武聽聞此言,冷靜下來,暗自思量一番。

幽郁翻開素箋,一邊詢問南宮問武,一邊用墨筆記錄……

于此同時,正閣的一座飛檐玉瓦廂房內,邗塵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茶幾旁,悠哉喝茶,遮蔽眼眸的錦帶漣漪陣陣,左手虛空一捧,“觀望”著手心的同時,右手從果盤中拿一顆靈萄吃,而后雙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一道玄妙氣息無孔不入,以肉眼不可見的方式將這座廂房籠罩,遮蔽外人的窺探。

邗塵“望”著門后處放置的瓦盆,其中養了兩條陰陽魚,在一簇浮萍睡蓮下游曳,時不時浮出水面,如有靈性一般“瞧著”男人,對此他笑而不語。

此刻,旗袍女人整理好素箋,認真道:“今夜交談,不論是誰對你問起,你都不要說出來。”

中年人鄭重點頭。

幽郁告別南宮問武,不等姐妹二人,獨自離開了堂閣,腦海中響起邗塵的話語,旗袍女人按照路線,一盞茶的功夫來到了廂房。

幽郁打量著這間屋子,紅唇抿笑心情格外晴朗,她走上幾階石梯打開門,映入眼簾便瞧見邗塵端坐在椅子上,愜意品茶,絲毫不在意將來的事情。旗袍女人滿心歡喜將素箋遞給男人,他打開來看了幾眼,并未言語,隨即還給幽郁,邗塵起身走到陰陽魚的瓦盆前,伸出食指一點水面,猶如蜻蜓點水般輕盈,但見兩條陰陽魚如癡如狂,瘋了似的不斷攻擊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一點小伎倆,可惜沒用對地方。”邗塵收回“視線”,回到茶幾旁坐下,這兩條陰陽魚如同暗中諜子,會窺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不必想都知道是南宮問懿安排下人放置在此。

幽郁見此輕藐一笑。

“世家的伙食真不錯。”邗塵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笑道:“不怕你笑話,我在岳屺上坐鎮洞天近五十年,酒也沒有,吃的也沒有,難免下山之后見到美食會多吃一點。”

幽郁聽聞此言,玉手撐著臉頰,笑嘻嘻調侃道:“那公子夜里寂寞,可會想女人?”

邗塵差點沒被點心嗆到,干咳了一聲,正經道:“當然不會,那些年我們仨相聚在一起的一年里,那個混蛋知道我跟小王八蛋兜里有錢,便強拉硬拽拖著我們去紅樓酒坊瀟灑,他美其名曰是為了鍛煉小王八蛋的定力,實則是為了好好享受一番。左擁右抱著風韻猶存的雍容美婦,喝酒只需張嘴,吃飯也有人喂,快活不已。小王八蛋直發牢騷,照著這樣下去,兜里好不容易攢下的銀兩,還沒捂熱就要花光咯,下一頓又得吃烙餅喝糊涂湯。所以我們仨下山之后,大多數會去宗門世家蹭飯吃蹭酒喝,畢竟那些山上山下勢力里的美人也不少,各有千秋,家主人會讓美人給我們作陪,所以這點定力我還是有的,即便美人坐懷也不亂。”

幽郁狡黠一笑,眼眸勾魂攝魄,纖纖玉手輕輕撩起旗袍衣袂,露出雪白的筆直玉腿,柔笑道:“那公子你會經得起奴家的誘惑嗎?”

邗塵暗自思量,笑道:“我是瞎子,什么誘惑都經得住,我希望你能注意分寸。”

幽郁笑靨如花,“不逗你了,好久沒沐浴洗漱一番了,你可不許偷看哦。”

言罷,旗袍女人起身悄然掠過男人,彌留一陣幽幽香氣,扭著腰肢款款走去盥室,到了地方,幽郁環顧四周,屏風隔絕隱私,池浴內有溫水流淌,以一種奇妙的靈石加熱清水,經久耐用,大多數人家都會選擇在盥室內裝修進來,方便有熱水沐浴更衣。

客廳中,邗塵起身走到盥室門外,道:“幽郁,明日清晨你我便動身前往巫冥山,今夜你睡房間,我在客廳對付一夜就好。”

“知道了。”

一夜無話。

凌晨時分,山海關火光沖天,戰況激烈,殺伐撕嚎聲,擂鼓號角聲響徹八方,每時每刻都有人隕命。

關外那百萬黑旗軍經過阻擋北漠王朝驃騎大軍的第一輪沖鋒,損失慘重,已有十多萬鐵騎死亡,在這方戰場上,雙方士兵的武道境界大都不相上下,對弈起來也分不清孰強孰弱。

黑旗軍久經沙場,經過一次次重整旗鼓,殺得驃騎大軍也是損失慘重,如一道鐵墻,阻擋著北漠王朝推進山海關……

翌日。

清晨的朝陽透過窗紗映入廂房,床榻上的幽郁睜開眼眸,望著床簾怔怔出神,她都不記得多久沒睡過這么安穩的美覺了。

旗袍女人坐起身子,三千青絲垂落腰間,她深深看了眼床榻邊空蕩蕩的一側,不思甚多下床走到盥室,簡單梳洗一番,結著發髻,戴上面紗,整理旗袍。這是一件法袍,得虧幽郁雄踞的驁山家大業大,當年可是耗費了各種稀世材料所淬煉成的高等神器,水火不侵,萬法不破的強悍神器。

幽郁打開房門,瞧見邗塵已等候多時,她面帶微笑走到男人身邊,“公子,可以走了。”

邗塵悄然收回了隔絕外界的道法,走出門口的時候,督了眼瓦盆,兩條陰陽魚已經翻了白肚,他邊走邊說道:“先去膳廳填飽肚子再出發。”

幽郁微點螓首。

清幕。

浩浩長空中凝聚著斑駁云層,如嶙峋一般多怪,此刻一道翡翠人影劃過長空,以閃電般的迅速疾行,近瞧原來是一位青山翠野袍的中年人,在他周身縈繞著璀璨氣息,如昊日奪目,此人正是義劍門司監二長老辛陽。

中年人此行目的,便是要親自前往幽林山的尋幽山域,與那百毒道人當面對質,討要一個說法。

這么多日以來,義劍山掌門柳言旭與他們四位長老商榷,究竟該不該前往幽林山討要說法,若是找上百毒道人,所付出的代價以及顧慮,也都一一擺在臺面上講了出來。辛陽聽后左思右想,他的子嗣不能白死,讓人認為偏執也好,頑固也罷,中年人只代表自己一個人,他躋身虛仙四劫,百毒道人躋身靈魔初境,單論各的掰手腕,辛陽便能壓制住他,中年人不過是擔心萬一鬧得動靜太大,幽林山掌門與其幽林山諸位長老會聯合百毒道人一致對外對付自己,這是辛陽不希望發生的,所以能不撕破臉皮最好。

幽林山位于景國西邊的溪遺古郡邊陲地區,地貌奇特,多山巒,少平地,中年人連趕了半旬的路,時近午時來到了尋幽山域,辛陽懸停在高空中,目光如炬,凝視著下方山巒之間的護域陣法,饒是以他四劫虛仙的道行也不敢魯莽闖入。

中年人悄然釋放了一縷氣息……

此刻,下方的山岳大殿門前的數道臺階上,四位七丈有余的褐盔甲胄巨人同一時間如臨大敵,紛紛抬頭望去,眼眸迸發著冷冽光芒。一位身著靛墨色長袍的中年人走出大殿外,百毒道人凝視著虛空,思量一息后身形拔地而起,懸浮在高空中沉身道:“來者何人!?”

辛陽顯露身形,冷冽道:“百毒道人,別來無恙啊。”

中年人深深看了一眼來者,不屑一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義劍山二長老,我幽林山一向與你義劍門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請自來我尋幽山域所謂何事?”

辛陽正要說明來意,一道聲音傳來,“特意來此拜訪一下。”

話音剛落,便瞧見一襲云紋金絲古袍的柳言旭,驀然出現在辛陽身邊。

百毒道人瞧著柳言旭親臨,頓時明白過來,冷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會信嗎?即便你們不說明來意,我也能猜出個一二,不就是為了你們那幾個死去的義劍門弟子來向我討說法嗎?我還沒前往義劍山,你們倒是先來了,別以為我怕你們,夠膽子就動手試試看。”

氣氛逐漸壓抑,劍拔弩張之勢愈發明顯。

辛陽開門見山道:“百毒道人,我要詢問你兒子楮墨一些事,當日在荊棘古林,究竟發生何事,我兒子身上留有我的道法附體,憑楮墨還殺不了我兒子。”

百毒道人聞言,神色閃過一絲訝異,你丫的不知道我兒子也死了?中年人此刻瞥了一眼柳言旭,見他一臉淡然處之的模樣,心中明了,冷哼一聲道:“我覺得你辛陽不應該來問我,而是問你旁邊的柳言旭,問他為何不將真相告訴你。”

辛陽頓時啞口無言,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柳言旭。

義劍山掌門內心嘆息一聲,認真道:“司監長老,我早就察覺到了你心有不甘,會親自前往幽林山找尋百毒道人對質,特此前來助你。不瞞你說,當日在荊棘古林所發生的事,我并未全數告知出來。楮墨的確殺害了我門中弟子,包括你兒子辛風,可楮墨也死在了荊棘古林,而殺他的人,也是救我女兒柳心月的人。我今來此,也是希望義劍山與幽林山不要因為此事,而徹底撕破臉皮大打出手,如今雙方都有子嗣隕落,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可事情已經發生,怪誰都無濟于事,只希望此事能揭篇而去。”

辛陽聽聞此言,怒意上涌,強壓著怒氣質問道:“你的意思就是說,此事翻篇?那幾位門中弟子,我兒子辛風和素塵大長老卿弘也的兒子卿釋天白死了?”

柳言旭默不作聲。

百毒道人瞧著義劍山掌門那一副“把牙打碎往肚子咽”的憋屈模樣,嗤笑道:“那你們義劍山還想怎樣?難不成還要為了幾個門中弟子,與我幽林山開戰不成?”

辛陽怒不可遏,冷冽道:“百毒道人,你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拿幽林山來壓著義劍山,癡心妄想,今日我便要用你的命,去告慰我兒辛風在天之靈!”

言罷,辛陽周身氣息洶洶,以一種滔滔江河的洶涌之勢無限拔高,這方天域都為之顫抖……

百毒道人一臉淡定,始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不可!”關鍵時刻,柳言旭一把摁住辛陽的肩頭,將中年人的氣息阻隔在他體內,以心念肅穆道:“辛陽,你冷靜一點,如今你我在人家的地盤上,此事魯莽不得,若是不顧一切動手,我們討不到好,嚴重的話要交代在這兒!若是出手,幽林山其它山域勢力肯定會出手對付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家性命為重。”

辛陽聽聞此言,眼中縈繞著匪夷所思,內心重重嘆息一聲,他對柳言旭算是徹底失望,收斂氣息自嘲一笑道:“柳言旭,當年的你去哪兒了?自從你坐在掌門之位,行事畏手畏腳,顧頭顧尾,你看看我們義劍山,山運停滯不前,還處處受人欺壓,門中弟子下山腰桿子都是軟的,就因為你這個掌門當得好啊!”

柳言旭欲言又止。

辛陽嘆息一聲,揮袖離去……

柳言旭呆滯在虛空中,一時之間神色迷茫復雜。

百毒道人一手背負,漠然道:“柳言旭,算你這個義劍山掌門當得稱職,不然今日怕是難以善了,你的確不該將目光看向門中弟子身上,糾結這點小仇小恨,而是應該將目光放在景國國運的走勢格局上。如我一般,當我得知了那個殺害我兒子的女子背后有如此強大勢力,我便不敢雞蛋碰石頭,去找她報那殺子之仇。如今你我都有可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實話跟你說,我收到可靠消息,景國的國運崩斷,氣數將盡,而且北漠王朝的驃騎大軍誓要南下,如今在山海關戰亂紛起,屆時北漠王朝一路南下,吞并景國,我們這些山上勢力恐怕會受到波及,你想到時候,北漠王朝疆域的山上神仙宗門派別,山下武道世家,定會出手協助北漠王朝,將景國的版圖大清洗,也許景國山上底蘊深厚的宗門與山下武道豪門世家能畫地為牢,保證自家傳承不斷裂,可你我這種九流之內的門派該何去何從?你想想看昔年曙國那些山上山下勢力的下場,景國皇帝不是殺就是趕走底蘊淺薄的勢力,也許不久之后那便是你我的下場,你要認真對待此事,關系到自家傳承,不可兒戲,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言罷,百毒道人便轉身離去,回到了尋幽山域。

柳言旭心緒復雜,溫柔的陽光灑映在臉上,目光遠眺……

巫冥山——

其坐落于大弘王朝與大嶪王朝邊疆地帶,矗立在翡翠關,在山上乃是三等魔道宗門。

可是有四位止境魔道修士坐鎮宗門,底蘊雄厚,門徒無數,其管轄的地域遼闊,橫亙在兩大王朝的疆土上,基本不會有修士會冒然踏足巫冥宗的地盤,便是兩大王朝有太上皇坐鎮也不敢得罪魔道宗門。

巫冥山在南雀瀘洲威名遠揚,宗門地位在三等之列排得進前十,究其緣由是巫冥宗所傳承遠古十二巫之一,其修煉的巫術詭異玄妙,道法古怪多變,可悄無聲息滲透進別家勢力,讓人防不勝防。相傳巫冥宗與玄冥宗、幽冥宗、暝冥宗等十二宗,他們傳承于遠古十二巫祖,十二魔宗之間互相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大抵上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路,所以有伝流傳,若是十二魔宗有一方有難,其它魔宗勢必會鼎力相助,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猜測,畢竟那遠古十二巫祖所在的年代太過久遠,十二魔宗傳承的巫術道法也可能是支流旁系,真正厲害的遠古巫術或許早已失傳,十二魔宗所修煉的也只是一些殘缺道法。

時近下午,天幕云海厚實,隱約有赤黑電蛇游走在云層之間,以一種奇異的規則變化路線,讓人琢磨不透。而下方的巫冥宗,坐擁山岳青峰八九之數,峭壁之上修筑著錯落有致的閣樓房屋,懸空的浮橋連通著每一座山岳,道路阡陌迂回交織,隱約能瞧見有人影快速走動……

而最為壯觀的則是這方宗門地界中心,修筑著一尊石像,筆直身形高千丈有余,貌如神女,背有雙翼包裹全身,每一處細節都雕刻入微。

而此刻在虛空云海之上,游走其中的雷電赤蛇如有意識,似乎察覺到不速之客闖入巫冥山的地界天域,一瞬間劇烈翻騰,電光璀璨,轟隆炸響!

一襲白衣的邗塵抬手之間,絕對的違力碾壓而下,八方雷電赤蛇傾刻間退去,天域云海恢復了平靜。

幽郁在旁一陣唏噓,瞧著邗塵那風輕云淡的樣子,抬手間便破了巫冥宗的護山大陣,未免也太強悍了!

旗袍女人都有一種錯覺,自己都覺得這護山大陣形同紙糊虛設,其實不然,她十分清楚即便自己躋身驚世駭俗的道行,若是一頭扎進巫冥宗的護山大陣中,想破陣絕非易事,不脫層皮走不出來。

幽郁詢問過邗塵,他說這座護山大陣名為九轉雷極玄天陣,布局精妙絕倫,陣眼縹緲虛無,虛空勾勒陣紋,以道法召劾遠古雷部諸位神明引動九天神雷降下。

此陣由隱玄洞天的道家大修士所布置,即便是止境修士冒然闖入,若是觸動大陣,也是九死一生,而且在陣中待得越久越危險,邗塵方才也只是出手阻止了巫冥宗的護山大陣引動而已。旗袍女人也是好奇,男人是如何的看出這是一座九轉雷極玄天陣。他告訴幽郁,道家在遺失世界這座天下有十大洞天,其一的隱玄洞天的修士深究各式陣法,這方天下的山上宗門派別,山下武道世家,亦或是王朝域國,大多數威名遠揚的大陣皆是由隱玄洞天的道家大修士所布置。好比如某一座宗門,掌教想擁有一座威力無窮的護山大陣,可他不懂陣法,如此一來就需要去求助隱玄洞天的大修士,答應布置陣法的大修士一些要求,也好讓他出山為宗門刻陣紋,布陣法不是?

邗塵伸手一撈,便有數道雷霆縈繞在他的手心,相比較方才的兇戾,此刻的雷電溫順了不少,他笑道:“不瞞你說,當年我游歷天下,自然去拜訪過隱玄洞天,因為我的身份緣由,屬于絕密的陣法雷圖,老道士也讓我看過,其中就包括這座九轉雷極玄天陣。這些一座座布置在天下各個勢力的大陣,密勿之重,除了親手布置陣法的道家大修士知曉其中奧妙,也就宗門自家掌教明白其中玄妙,其他人一概不知,若不然大陣的天機泄露出去,后果很嚴重。”

幽郁聞言驚訝不已。

邗塵大手一翻,赤雷電蛇便自然落下,融入了腳下云海,遠眺了一眼某一方向的天邊兒,深沉莫名道:“幽郁,希望你能明白吧。”

幽郁柳眉微蹙,“明白什么?”

邗塵淺淺一笑,正色道:“現在將南宮陌婍的故事畫上一個句號再說。幽郁,依據你在南宮問武了解到的情況,他所得罪的正是巫冥宗清漣太上長老。素箋上倒是記錄著魔道宗門,可有一些事情卻語焉不詳。你不知道,南宮問武并未將他與清漣的陳年舊事告訴你,又是因為愛恨情仇所引發的故事,因愛生恨,這種事情我遇到不知凡幾,一時心生芥蒂而釀成的悲劇。解鈴還須系鈴人,清漣她所降的巫術,也得由她解除,以我的實力,大可把她抓出來,以命威脅她破解巫術。可此舉不行,世間有許多事情是無法通過武力去徹底解決問題,我若脅迫清漣就范,待我們離開之后,恐怕會將她的怒氣轉嫁到南宮世家所有人身上,適得其反的事,對我游歷天下的行事作風背道而馳,同樣也會影響到我的紅塵道果。不瞞你說,昨夜我抔了一捧南宮問武的光陰之水,了解到此事并不簡單,二人之間的誤會很深,而且還隱藏著另外幾件事,若想完美解決此事,則需要清漣她明白前因后果。我們所說的話,估計清漣會聽不進去,所以要讓南宮問武親口說出當年的隱情,但清漣若是再見到他,恐怕會劍拔弩張,不能和和氣氣去解開誤會,當年的事南宮問武也會選擇隱瞞。清漣目前所在巫冥宗落澤山上,最為奇特的一座山岳,找到很容易,所以就靠你了。”

幽郁聽聞此言,督了一眼巫冥宗護山大陣,思索再三后認真道:“公子,我明白了,我會將清漣帶過去的,不過那杠旗幡我得用一下。”

邗塵微點頷首,身形朝遠方掠去……

旗袍女人望著男人消失的背影,隨即朝著巫冥宗落去,身形穿過數層云海,視線俯瞰下方諸多山巒,仔細查看一番,瞧見有一座山岳高聳入云,大岳一分為四峰,仿佛被一柄遮天巨斧從中間劈了兩刀,間隔之處有四道瀑布以詭異的方式由下而上俯沖,匯聚于正中心山澗,往復周始形成一個深邃洞天。

幽郁踏空而去,瞬息來到近前,山風呼嘯,她感受到洞天中迸發的強大氣息,旗袍女人不假思索,一步踏入這深邃洞天之中,伴隨著一陣幽暗水氣襲來,幽郁察覺到自身受到了陷阻,且有一股詭異氣息禁錮住她,逐漸侵蝕著旗袍女人的生機,幽郁當即屏息凝神,雙手并指結印,化作一道殘影,猶如一柄利劍,以破竹之勢沖入洞天……

恍惚間,旗袍女人進入了一方秘境,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空無一物,唯有無盡的云雯回梭此間,而在她腳下有道天梯,一直通往上天懸空的玄樸樓閣。

幽郁瞧著這一切若有所思,她踏上天梯,一旁的燈盞則亮起森冷幽火,旗袍女人的步調與燈盞一致……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幽郁走到樓閣門前,認真打量了一番楹聯,左邊上書“此后錦書休寄,一別兩寬。”,右邊上書“畫樓云雨無憑,各生歡喜。”,旗袍女人收回目光上前輕叩了叩門,“清漣,大事不妙了!”

片刻之后,屋門緩緩打開,但見是一位風韻婦人,身著一襲赤霞綾羅衣,青黛柳眉如遠山,精致五官文靜自然,肌膚豐潤,婀娜的身材高挑勻稱,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此刻美婦的眼眸流露著疑惑不解,方才清漣察覺到深邃洞天發生異動,像是有人闖入,可無法探尋到對方的氣息,她還以為是錯覺,直到有人敲門,才知曉真有人闖了進來,清漣警惕道:“你是何人?怎么就大事不妙了?”

幽郁訴苦道:“我本是深山老林的野修,潛心修道,不問世事,直到后來被神嶽洞天游歷天下的紅塵公子抓住,他見我生得美艷,便強行霸占了我,在他的淫威之下,我一直忍辱偷生,心里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報仇。前幾日他帶我來到大弘王朝,無意間聽到他跟別人說要抓巫冥山的清漣,估計是覬覦你的美色,所以我就趁他不注意,偷跑出來不辭辛勞來巫冥山給你通風報信,想讓你做好應對的完全之策。”

清漣聽聞此言,微瞇雙眸凝視著幽郁,譏笑道:“你覺得我會信嗎?我雖然深藏在巫冥山,可也聽聞過紅塵公子的事跡,哪是你所說的這般道貌岸然。”

幽郁焦急萬分,抬手間將那一杠旗幡取了出來,道:“你們都被他的表面功夫給騙了,你看,這個旗幡就是我偷跑出來時拿走的,就怕你不信,覺得我滿口胡言亂語。”

清漣注視著旗幡,若有所思,紅塵公子的事跡,她早就有所耳聞,相傳此人游歷天下收故事,從來都是獨自一人,行如君子,坦蕩行事浩然正義,可如今他的宏言旗幡如今在這個女人手上,她也確實生得豐腴傲人,怕是女人都會心動,世外高人也是人,也會有欲望,難不成真如她所說,紅塵公子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此刻,幽郁瞧見清漣沉思的模樣,驚恐道:“來不及了,我得趕緊回去,若是讓他發現我偷跑出來,估計會惡狠狠修理我一頓。清漣,話已至此,信不信隨你,紅塵公子的強大能耐你應該清楚,他可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不久之后他來到巫冥宗抓你,恐怕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

言罷,旗袍女人收起旗幡,轉身就走,心里數著數……

清漣凝視著幽郁的背影,內心權衡一番,道:“我隨你一起去,我倒要去見識一下這位傳說中的紅塵公子,可真如你所說的一樣,表里不一的家伙兒。”

旗袍女人嘴角微微上揚,隨即收斂笑意快步走到婦人身邊,認真道:“正好你可以帶我回去,他的所在地我給你指路,屆時你可以在暗中觀察他是如何待我的。”

清漣深深看了一眼幽郁,而后帶著她一起離開了深邃洞天……

與此同時,邗塵回到了南宮世家,徑直前往南宮問武所居住的堂閣,走入廳堂見到了中年人,男人開門見山道:“南宮問武,你隨我去一個能喝酒的地方。”

南宮問武瞧著此人戴著錦帶如盲人,聯想到昨夜南宮思琪跟他聊的世外高人,當即起身恭敬作揖,“紅塵公子,晚輩有禮了。”

邗塵擺了擺手,隨意道:“別整這些虛的,多帶一些銀兩,地方我選。”

南宮問武聞言嘴角抽搐,不作多想笑道:“前輩放心,口袋里有的是錢,保證您喝得痛快。”

邗塵滿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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