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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沒一個能打的,化外心魔

景國皇帝舉目望著黢黑如墨的天幕云海,仿佛千軍萬馬凝聚而成,轟隆雷聲似戰鼓擂鳴,卻因那位高臺之上的束衣男子一跺腳,天幕在此刻晴空萬里,如洗一般朗朗,宛如上位者一紙令下,千軍萬馬退回腹地,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而此時金雕玉琢的高樓之上,一襲袞服的景國皇帝將目光看向長衫老人,疑惑不解道:“講講道理?”

“果真是他!”長衫老人驚悚不已,不顧重創的身軀,連忙起身神色慌張讓景國皇帝、道袍老者趕緊下樓。

三人下到祭祀高臺之上,長衫老人恭敬作揖,小心翼翼問道:“御諦師祖,能否網開一面手下留情,就此收手?”

景國皇帝、霄星子聽聞長衫老人對束衣男子的尊稱,不禁一陣咋舌。

御諦微瞇著眼,掃視三人一眼,視線停留在長衫老人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看向一旁的小道童,詢問道:“這是哪個癟犢子?”

小道童目光冷冽,注視著長衫老人,漠然道:“墨家機關道一脈鄺埜天,北琥覲洲墨家機關道支流神朽臺。因為你這個混蛋是墨家三脈祖庭的大人物,輩分極高,所以鄺埜天必須稱呼你為師祖。”

長衫老人不敢反駁,甚至在束衣男子、小道童面前一絲不悅之色都不敢表現出來。

御諦聞言若有所思,語氣不含一絲情緒道:“難怪這景國能奪天機之道,國運泉眼之處的布局如此熟悉,原來是出自墨家之人。你們挺厲害的嘛,這座重樓原本是大爺我設計的樣式雷圖,找尋世間稀奇材料所建筑,可你們卻鳩居鵲巢,坐享其成也就罷了,還改的這般難看,簡直污了大爺我的眼!”

景國皇帝、長衫老人與道袍老者此刻的內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了。

但見御諦伸出食指凌空一點,這方地域劇烈顫抖的同時,也以一種恐怖的勢態瘋狂擠壓,便瞧見那座九層重樓、九條龍脈被某種莫測之威撕裂開來!

漫天塵埃飛揚……

精致巧妙的重樓轟然倒塌,九條山川脈絡被夷為平地。

景國皇帝瞪著大眼,難以置信瞧著重樓變成一堆廢墟,而遠方的九條龍脈被夷平為地。

中年人回過神來悲凄一笑,勢如中天的國運此刻猶如江河崩斷,景國歷代君王的心血繼而付之東流,耗盡千年家底壘起的國之重器,此刻徹底斷送在他手中,景國皇帝怒不可遏凝視著束衣男子,眼眸充斥著血絲。

長衫老人察覺到身旁的景國皇帝有一股上前拼命的架勢,當即聲凝絲線道:“陛下,千萬別被憤怒沖昏頭腦,保住性命要緊!”

御諦注視著景國皇帝,漠然道:“怎么?想拼命嗎?你還不夠格,你們這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我若是殺了你們,怕是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御諦斜督了一眼天幕,笑道:“倒是那三位有資格。”

言罷,御諦朝著某個方向大手一抓,但見由道家域場遮蔽的天幕被撕裂開來,半空中顯露出三道身影。

一位穿著一襲黑玫瑰紋上裳的貌美女人,墨水色紗帶曼佻腰際,雪白如霜的三千青絲梳成一個反綰髻,頭上斜簪著綴下細細的串珠流蘇簪,盛世容貌有一絲圓潤,五官端正俏麗,氣質雍容沉靜,矗立在空中宛如不食煙火的下凡仙女。

一位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烏黑長發不扎不束,隨風狂舞,身著一襲白竹綃天袍,腰間綁著一根玄色師蠻紋帶,體型修長,當真是氣宇軒昂。

一位黃口小兒,九歲的容貌,穿著一襲熾炎長虹袍,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那一雙眼眸卻與容貌十分不符合,仿佛千帆閱盡滄海桑田的古稀老人。

三位止境修士矗立在半空中,周身的氣場尤為強大,致使空間微微扭曲,由于道家遮蔽天機的域場消失,這一方天地之中發生了一絲微妙變化,三人莫名有一股心悸,仿佛下一刻會發生性命攸關之事。

眾所周知,天地間的修士一但踏入止境,均不敢冒然出現在紅塵世間,如若不然定會被天道所察覺,判定為竊取天地根基的大賊寇,繼而降下劫難以誅殺。而所謂的劫難,其實也是一種考驗,萬物一步一劫難,修士一步一重天,能躲得過的叫劫后余生,而躲不過去的叫在劫難逃,每一次渡劫,皆是對于這世間最大的體會與感受,有所經歷,方能有所得益。天地間的劫難,看似虛無縹緲,卻又往往伴隨著先兆而來,并非指特定的某個時間,某個地方,某件事物,亦或者某個人,這是不確定緣故,察無可覺,唯有親歷者才能明白,劫難一事確確實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天地間的萬物生靈都想躲避劫難,所以有一部分深究天機的修士探詢天意,怎奈天意難測,與其糾結劫難如何到來,不如去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劫難。

三位止境修士不約而同將目光集中在御諦身上,內心那一股心悸愈加強烈,也許此次遮蔽天機的域場消散,所歷經的劫難正是那位束衣男子。

御諦深深看了一眼半空中的三人,而后將目光看向景國皇,冷冽道:“倘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景國皇帝能請動三位止境修士相助,他們仨肯定與曙國的滅亡有關,或者是背后的宗門有關,借此機會徹底斬斷這一件因果孽緣,可惜……”

景國皇帝面無表情凝視著御諦。

“墨守成規!”

御諦的衣袍掠掠,兇悍極致的氣神肆溢,此刻的氣息轉變猶如風平浪靜的汪洋,瞬息間驚濤駭浪,伴隨著這方天地的劇烈顫抖,但見束衣男子抬手一握!

剎那之間,這方天地,方圓之內形成一種恐怖的擠壓,半空中的三位止境修士頓覺不妙,他們此刻感受到周身凝聚著一股強大的威壓,好似這方虛空在不斷縮攏,不僅讓他們三人動彈不得一絲,而且這股威壓循序加強,大有一股將他們的肉身魂魄壓得形神俱滅趨勢!

貌美女人從未如此近距離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應浩然山宗主的請求,本想著待景國皇帝祭出鎮國重器將御諦打成重傷,落逃之際出手阻攔,讓乾坤山那兩位太上長老出手斬斷因果孽緣,誰知束衣男子太過兇悍,道行如此高深莫測,輕而易舉將景國的鎮國重樓打爛,連同九龍國運一并踏平,若此事擱在貌美女人身上,絕對會重傷半死,只有能與景國皇帝同歸于盡的資格!

一襲白竹天袍的年輕男子嘆息連連,自認倒霉,他本想著隨同那位黃口小兒瞧一瞧景國皇帝對付的止境修士如何強大,并不打算出手,現如今猶如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生死之間只在束衣男子的一個念想當中。

當真是不能與尋常止境修士相提并論。

此刻,御諦的手段兇悍具象呈現,三位止境修士在他眼中與凡人無異。

景國皇帝不禁瞠目結舌注視著三位止境修士,瞧著三位宗門太上長老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他們三人的身軀已經發生道道裂痕,絲絲血液滲透出來,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撕裂開來!

虛空中臉色猙獰的黃口小兒,后悔不已,當他瞧見有兩道由南往北的兇悍長虹,自己就應該有多遠跑多遠,干嘛非要蹚渾水,于是黃口小兒艱難開口,聲音卻是一位耄耋老人的嗓子,求饒道:“前輩,我等不過是看客,此事與我等無關,還望前輩手下留情,放我等一條生路。”

小道童面無表情道:“稍微教訓一下傷及根基即可,你既是墨家,文祖宗旨兼愛非攻,又是儒家門生,惹了麻煩那些老王八蛋又要給你擦屁股,估計會氣得吹胡子瞪眼,而你所行大道,天平端正,用不著取他們三人的性命,畢竟導致曙國滅亡,協助景國皇帝在背后推波助瀾的是山上宗門掌教,與他們三人沒多大關系。”

御諦微點頷首,隨手一彈,但見虛空中的三位止境太上長老被一股強大沖擊轟向了遠方……

御諦收回目光長吁一口氣,眼眸看向景國皇帝,抬手打出一道敕法瞬間沒入中年人體內,化作枷鎖禁錮住景國皇帝的長生橋,御諦一襲束衣上的漣漪歇停,冷冽道:“景國皇帝,天下紛爭,群雄角逐,一個大勢之爭即將來臨,不過你看不到了。你景國皇帝的疆土也會馬上淪陷,不過不是我動手,你引以為傲的中天國運,我彈指可滅。”

三人不可置信看著束衣男人。

御諦隨即看著小道童笑道:“小王八蛋,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岳屺,還是繼續游歷天下?”

小道童撇了撇嘴,笑罵道:“你個混蛋去登天塔這么多年,出來打架打爽了,終于知道得回岳屺啦,反正那家伙兒在山上,等你回去肯定得挨罵,記得給他帶一壇老酒,說不定能少挨點叨叨。貧道答應那家伙兒的事,除了在驁山山神廟貼一副楹聯之外,還有幾件事未了,況且貧道師父叮囑的事還沒做完,所以先不回岳屺,等過些日子再說。”

御諦聞言笑了笑,束衣上的銘紋浮現在他的手中,形成一個黑魅面具,他重新戴上面具,將目光看向景國皇帝,漠然道:“盡弄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

御諦拍了拍小道童的肩頭,笑嘻嘻道:“走了,你游歷天下記得多看一些美人啊。”

小道童翻了個白眼。

二人沖天而起,消失在了長空中……

長衫老人如釋負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滿臉無奈。

道袍老者嘆息連連,若非常年修身養性,不然早就罵娘了,嘀嘀咕咕道:“孽緣孽緣,因果報應啊,為何老夫會算不準景國國運會遭此浩劫?大道無常,變數無定,老夫的推算運勢本領雖不及真正的陰陽家修士,可也尋摸到八九層功力,這么大一樁風波,竟然會算不準!?這該如何收場啊?!”

長衫老人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霄星子,別說是你,就是那天涯洞天的陰陽家師祖推算天運,海角洞天的陰陽家師祖推算國運,也一樣一頭霧水,事先竭盡全力才有希望查探出一點端倪。老夫身為墨家機關道神朽臺一脈的修士,曾聽聞過墨家祖庭有一位大人物的事跡,講述著當年墨家有一位大人物,下山游歷時遇到了那人,特此收為關門弟子,所以輩分極高,墨家三脈支流都得尊呼他一聲師祖。傳聞那人基本不回墨家三脈匯流的祖庭,即便回去也不與人打招呼,獨來獨往神秘不已,行事瀟灑不計后果,墨家都傳言他自登臨擎天岳屺之巔,便定居在神嶽洞天,經常離開洞天獨自一人游歷天下,而那人正是御諦師祖。御諦師祖不僅僅是墨家三脈匯流祖庭的大人物,而且他在儒家祖庭的輩分也極高,可與儒家君師、先賢之師們的輩分齊平,在道家修為造詣已是登峰造極,傳聞他踏入了至人境界。而且傳聞他所修行墨、儒、道三家合道,已經踏入了神秘莫測的道行,老夫從未見過御諦師祖,也就在墨家神朽臺聽聞過他的事跡威望。方才所行手段,三家合道破了八位扶龍正神的金身,老夫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御諦師祖,這世間也唯有他如此兇悍。”

長衫老人將目光看向景國皇帝,苦澀道:“陛下,若是當年得知御諦師祖與曙國有著深厚淵源,打死我都要阻止你侵犯曙國。若是知道對付的是他,老夫干脆自盡算了,哪里還敢大放厥詞。陛下,當年中央神洲頂級宗門魔道圣宗,侵犯了我墨家文祖一脈的規矩,僭越章法禮數,你可知當時號令墨家游俠一脈,三大支流仙武廟、弘武山與截情山一同聯袂前往中央神洲講道理的人,便是御諦師祖帶的頭。當年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魔道圣宗死傷慘烈,宗門山運不知倒退了多少年,最后逼得我墨家與儒家五位輩分頂天的大人物從天而降,才壓制得住御諦師祖,這場腥風血雨得以消停。老夫的師父曾提起過一件事,講述著御諦師祖所佩戴的面具,可是由墨、儒、道三家的大人物傾力打造,遮蔽天機的同時,壓制住他體內的兇悍氣神,想必其中之一的妙處,正是能讓他敢大搖大擺行走天下。”

長衫老人心有余悸道:“不過就方才御諦師祖所展示的手段來看,即便摘掉面具,也絲毫不懼天道的誅殺,可想而知他的實力有多兇悍!”

景國皇帝劫后余生坐在高臺的臺階上,呆呆地望著天穹……

良久。

景國皇帝自嘲一笑,深深嘆息一聲。

霄星子安慰道:“陛下,別太頹廢,只能說對方太過強大,此事擱誰身上都難受。”

景國皇帝苦笑道:“霄星子,朕知道面對的人有多強大,除了無力感,便是連報復的心也生不出來。可真正讓人無奈的話,是他說咱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朕一步一步走到半步九重天闕的境界,再踏出半步,便可躋身止境,結果又如何?你霄星子跟鄺埜天躋身八劫虛仙,在人家眼中,還是屬于‘不夠格’的那一類。方才你也看到了,三位山上宗門止境修為的太上長老,在他眼中與凡人無異,若是朕今天是一位止境修士,估計今日便是死期,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朕,呵呵,這也算是福禍相依吧。”

景國皇帝傷感道:“可謂行百里者半九十,想不到即將北上一途,勢如中天的國運分崩離析,也不過是人家一根手指頭的事。”

霄星子欲言又止,注視著這位一心北上意氣風發的君王,此刻如孤立無助的中年人。

景國皇帝怔怔望著被夷為平地的九條龍脈,突然一口鮮血涌至喉嚨,卻被他硬生生給咽了下去,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猙獰和悔恨之意,最后無奈嘆息一聲。

御諦離開之前,用秘術禁錮住了景國皇帝的長生橋,這數道纏繞住長生橋的枷鎖尤為古怪,散溢著腐朽之力,也就是說景國皇帝的長生橋,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崩碎,屆時死路一條,若想斬斷枷鎖,無異于癡人說夢。

大難臨頭,不死必有后福,可袞服男人深知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景國北上的鐵騎聲,他都聽不到,護龍旗幟在北方也無法扎根。

原本一位生機盎然的半步九重天闕武道修士,如今生機孱弱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長衫老人已被反噬成重傷之軀,回頭注視著變成一堆廢墟的重樓,想起還有第九層的神器并未祭出,可他卻感應不到一縷意念,不用多想都知道被御諦師祖一腳給踏碎了。

長衫老人身為墨家機關道一脈,與天底下許多墨家機關道的修士一樣,修道有成下山游歷天下,找到一個合適的王朝,一個合適的君主,來施展心中的遠大抱負。現如今景國國運崩斷,消息會很快傳出去,馬上就會有大麻煩隨之而來,可能來自疆土上的山上宗門派別,也可能來自山下武道世家,更有可能來自周邊的王朝域國,其中以北漠王朝最有可能。鄺埜天此刻想著得趕緊脫身為妙,雖說有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可景國現在猶如一個碎瓷,經不起一絲風浪的拍打,隨時有可能化成齏粉,他怎會傻傻地陪景國皇帝去送死?

此刻,景國皇帝長吁一口氣,起身看著道袍老者,威嚴下令道:“霄星子,此次大劫定要封鎖住消息,能拖多久算多久,京城中定然隱藏了不少別國探諜,你親自坐鎮京城,倘若有興風作浪的借機鼠輩,一律殺無赦!”

道袍老者恭敬作揖,轉身離去……

琳瑯古城——

沐含香一行人此刻正趕往渡界飛舟的路上,準備搭乘飛舟離開琳瑯古城。大家伙兒離開福祿酒莊的時候,雇了酒莊的一輛馬驂趕路,馬夫由之前的御諦換成了隋鈺。

馬驂車廂中,沐含香透過車軒瞧見黢黑如墨的天幕晴朗開來,方才的幾聲浩大震動停歇,煌煌天威消散不見,她掀開車廂珠笭看向隋鈺,瞧見戴斗笠的男人時不時拿著老葫蘆喝一口酒,渾身的酒氣,旗袍女子詢問道:“隋先生,可是北方的戰斗結束了?”

斗笠男人嗯了一聲,“結束了。”

寥寥三字的答復,沐含香并無覺得不妥,這短暫的時間了解,旗袍女子知道這位斗笠男人不茍言笑,跟御諦的隨意瀟灑的性格截然相反。

斗笠男人斜督了一眼天穹,若有所覺,嘴角微微一笑,輕聲默念之際,但見那老葫蘆口中掠出一柄精致小飛劍,懸浮在隋鈺面前。

沐含香眼前一亮,凝視著那柄小飛劍,比小拇指的一半還小,通體雪白,落有點點粉星,宛如一樹枝上點綴的朵朵梅花,劍身上赫然篆刻著“斬仙”二字,若不仔細觀察,還真發覺不了。

那柄御名“斬仙”的小飛劍徑直朝虛空掠去……

沐含香收回目光,督了一眼隋鈺手中的老葫蘆,若有所思,輕聲問道:“隋先生,你手中的老葫蘆可是一個養劍葫?其中有五柄飛劍?”

烮靈裳聞言柳眉微挑,目光看向隋鈺。

斗笠男人聽聞此言,回頭看了一眼旗袍女子,詢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我這個老葫蘆是一個養劍葫?連五柄飛劍都知道,可是御諦前輩跟你們提起過我?”

旗袍女子微點螓首,認真道:“我猜的,先前御諦跟我說過,倘若北上前往山海關的途中,如有意外他會將此事轉交給別人,我見御諦的老葫蘆還給你,我想那個‘別人’正是隋先生你。而且他在我面前提起過中央神洲有一位驚才絕艷的修士,他有一個世間罕有的養劍葫,其中溫養著五柄飛劍,斬仙、敕神、屠魔、降妖、殤佛,遞出任何一柄飛劍萬里之內皆可取人首級。如此說來,隋先生應該還有一頭騾子。”

斗笠男人點了點頭,笑道:“我的確有一頭騾子,當年跟御諦前輩較量一番,本以為手中有五柄飛劍,怎么的也能跟他掰掰手腕,過上百招,卻不曾想到御諦前輩僅憑一根樹枝,一招破了我的劍法,三招便讓我心服口服。于是我請他喝了一頓花酒,跟在他身后游歷天下十多年,最后再將老葫蘆借給御諦前輩,他才教我那三招劍式。因此閉關了一些年,那頭騾子放在祖庭照料,出關后本想找到御諦前輩指教一番,誰知他已經身在登天塔之中。”

旗袍女子笑道:“聽你這么一說,我還以為之前御諦是在吹牛呢。”

斗笠男人說道:“他從不吹牛,你們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若是當年的我也不信,畢竟御諦前輩是神嶽洞天三大世外高人之一,他們三人所經歷的大風大浪,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沐含香看了一眼烮靈裳、聞人芝芯,問道:“隋先生,御諦曾說過,他的劍御名‘重樓’,神兵利器排行榜第一,封印在一座山中,你知道是那座山嗎?”

斗笠男人略微訝異,“想不到御諦前輩連這事都跟你們說過。”

旗袍女子應了一聲。

隋鈺思量一番,搖頭道:“我并不知道是哪座山。”

沐含香哦了一聲。

一行人騎馬乘驂奔襲在寬闊的大街上,日落時分來到了目的地,這是琳瑯古城中的一座小型城中城,圍有高墻,一共三個高大城門,左邊是出城口,右邊是進城口,而中間的城門緊閉,據了解是讓身份高貴之人專用的城門。

當年朝廷工部大興土木,將汘浀河開工拓土一條支流貫穿整個琳瑯古城,連通北方的一條大江,江河匯流這一段河道修筑一座停放跨界飛舟的城中城,得益于修士出行方便。這些龐大的渡界飛舟各式各樣,乃是由山上底蘊強悍的宗門建筑而成,專門賣給山下王朝域國,由于造價昂貴,性能卓越,家底淺薄的域國,其都郡古城也不過寥寥幾艘,以琳瑯古城這數十艘渡界飛舟來看,景國家底厚實,財大氣粗購置了這么多的飛舟。

此時此刻,進出城中城的游客旅人絡繹不絕,沐含香一行人依次排隊進入右邊的城門,隋鈺、上官浮書將護諜關文遞給閽吏,蓋上官印,隨著人流走過數條狹長的通道,在山巒中幾轉周折,視線突然開朗……

但見在一條寬闊的大江中,停放了許多艘龐大的船舟,船帆碩大堅固不已,迎風招展,船舟上有山有水,層層閣樓雕梁畫棟,遠遠望去,宛如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島。

據悉能駕駛渡界飛舟的舟虞,起碼得是祖上三代以上清白無垢,戶籍檔案干干凈凈,平生一絲污點都不得有。而且每一艘飛舟都航行兩點之間,中途不得停歇,所以游人旅客一定得提前在公告板上了解到目的地是哪。沐含香一行人在途中商議,乘坐渡界飛舟離開津斕文郡,前往湘水上郡,路途有十多萬里之遙,起碼得在飛舟上渡過十多天。于是大家伙兒按照渡口津吏的指示,每人的渡界飛舟乘價將近一千兩黃金,外加上馬匹馬車的費用,這一下子就去了八千多兩黃金。旗袍女子當時聽聞要這么多錢,玉臉上一陣驚訝,這花錢就跟流水一樣,黃金好似一點也不值錢。帷帽女人笑著說,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眨眼間就會花出去很多錢財,至于靈晶等物,在山下并不怎么流通,倒是在山上很是常用。

大家伙馬不停蹄踏上了渡界飛舟,至于馬匹馬車自然有雜役牽引走另外一條通往船艙的路。

沐含香一行人來到渡界飛舟的甲板上,放眼望去人流熙熙攘攘,熱鬧不已,而且身著各式各樣的錦衣華服修士聚在一起,這代表著各自門派的身份。

此刻,一位雪裳美婦帶著兩位貌美女子朝著沐含香一行人走過來,她的笑容和藹可親,手中拿著一部竹簡。

經過了解,原來這位雪裳美婦是渡界飛舟上的船樓掌事之一,專門招待游人旅客入住雅閣門號,而她手中的竹簡上面標注了飛舟上的雅閣房間號,雪裳美婦主要負責北舷雅閣,分明有序,所以不與其他船樓掌事負責的區域有沖突。經過雪裳美婦的介紹,北舷雅閣有天閣四十九棟樓,地閣八十一棟樓,皆是獨棟樓閣,依山傍水很是怡人,裝潢奢華隱私性不錯,價錢也就貴上不少,天閣每日三百兩黃金,地閣每日一百兩黃金,甲乙丙丁房間三百間,價錢公道,清雅舒適,每日五十兩至二十兩黃金。

雪裳美婦笑道:“咱們一行這么多人,所以奴家推薦入住天閣,風景優美,可以在露臺上看著云端變化。”

沐含香聽聞此言,瞧了一眼依靠在船舷上隋鈺,見他一臉無所謂的神色,于是旗袍女子跟大家伙兒商議,既然要在渡界飛舟上待上十多天的日子,不如選一間天閣住下。

大家伙兒并無異議,十分愉快就這么敲定主意。

雪裳美婦笑靨如花,翻了翻手中竹簡,念出剩余天閣的牌匾名字,認真介紹一番,讓旗袍女子她們決定住哪一棟。

旗袍女子挑選了一棟名為“湘鄉”的閣樓,其他人沒意見,便瞧見雪裳美婦從竹簡中將那塊上書“湘鄉”的玉牌取了出來,遞給了其中一位侍女,讓她帶著一行人前往北舷雅閣。

大家伙跟隨侍女幾轉周折,由于渡界飛舟太過龐大,山水皆有,住房數不勝數,人流熙攘,花了半個時辰才來到北舷雅閣。

一棟棟雕梁畫棟的閣樓映入眼簾,每棟天閣皆帶有小花園,賞心悅目,提供給客人上乘體驗,閣樓中裝潢奢華,卻又不失古典之氣,天閣中家具齊全,也可以自己動手做飯吃。一行人匆匆忙忙入住進“湘鄉”,每人各一間房,都在捯飭自己的東西。

不出意外,待羈旅游客悉數登舟,渡界飛舟上的香工會擺壇祭祀一番,告慰船神,祈禱一路上風雨無阻,平平安安到達目的地。

于此同時,景國西邊的一座郡守古城,夜幕之下的城池中燈火輝煌,人流熙熙攘攘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息。

在其中一條康莊街道旁的一家酒樓二樓靠窗位置,端坐著一位嫻靜女人正在優雅吃飯,素雅清容如溺水三千一般溫柔,三千青絲利落盤起,束著一根古檀箜篌青柳簪,一襲玄冥黑白相間的雨涅裳,緊密貼合著她那豐盈傲人的高挑身段,整個人的氣質,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公孫素顏閉關參透《雪中謫仙》,在這段日子中有所收獲,原來這部經書中隱藏著幾段隱晦密勿,其一便提及到神嶽洞天中的某處地方,埋葬了一口冰晶棺槨,棺槨之上附著了一部經天緯地法典,有緣人得之參悟,而冰晶棺槨的坐標位置,赫然記錄在了經書上。

于是公孫素顏前幾日出關之后,回想起這一切,讓美婦有一種被算計了的詭異感覺,當真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似的,光想想她都有些膽寒。

可是公孫素顏內心權衡一番,反正是要去神嶽洞天登岳屺尋找機緣,倒不如就著此刻有了點修行大道上的苗頭,即刻啟程前往中央神洲,所以美婦出關之后在紫竹苑留了一封信,不告而別離開了義劍山,通過傳送陣法、渡界飛舟趕了幾天的路來到了淮安古郡,此刻公孫素顏身處郡都堰江古城,再往西方向趕個一萬多里的路就能去到崎嶺關,這座關隘是離開景國踏上大明王朝疆土的必經之路。

公孫素顏放下碗筷,美眸遠眺了一眼窗外,心里有些奇怪,她上午的時候來到堰江古城,這天穹頓時黢黑一片,大地顫抖不止,轟鳴巨響,持續了許久,可下午時分便晴空萬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美婦也沒作多想,更何況此刻已經入夜,公孫素顏想著在此歇息一宿,明早接著趕路。

公孫素顏用絲巾擦拭干凈紅唇,隨即起身離開窗口,拾階而下走到了一樓大廳,想著跟掌柜的要一間房,卻瞧見柜臺前有一位戴面具的束衣男子,此刻他正與老掌柜討價還價。

御諦跟小道童分別之后,本想以破碎虛空壁壘的偉力前往中央神洲,回到神嶽洞天,可剛臨近景國邊境的崎嶺關,便想起來要給岳屺上的那家伙兒帶一壇老酒回去。于是束衣男子來到了堰江古城,他依稀記得當年堰江古城中有一味燒刀子,價錢公道,酒勁剛烈醇厚,想著兜里還有二兩黃金跟幾兩碎銀子,應該能買上一大壇燒刀子,可御諦找了好幾家酒肆,多方打聽,也不見有酒肆販賣,好不容易找到這家酒樓有得賣,它娘的,竟然漲價得這般厲害!

如今一小壇燒刀子也就二角酒,竟然要三兩黃金。

御諦將兜里所有的錢財拍在柜臺上,和顏悅色道:“掌柜的,你就看在我對燒刀子情有獨鐘的份上,給打個折扣嘍,我身上就這么多錢,實在不行給你打欠條,賒個賬怎么樣?”

老掌柜一邊撥動著算盤,不給一絲商量的余地,笑呵呵道:“客官您看這樣如何,一壇燒刀子二角酒,您身上的錢也就夠買一角酒,外加一個酒壺,您用酒壺裝酒便是了。”

御諦有些不悅道:“掌柜的,你怎么連酒壺的錢也算進去,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一角酒喝不了多少口就見底了。”

老掌柜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御諦見狀嘆息一聲,沒好氣道:“行吧,買一角燒刀子。”

老掌柜笑著點頭。

公孫素顏在樓梯口細致打量著御諦,似乎想起來什么,腳步輕快走到柜臺前,對老掌柜說道:“這位客官要的二角燒刀子,錢不夠我幫他付,另外再把你酒樓里的上等好酒拿上三壇,錢由我來付。”

束衣男子有些詫異看著這位高近八尺的雍容美婦。

老掌柜頗為不解看著雍容美婦,隨即笑道:“得嘞,您請稍等,小二,去酒窖抱一壇燒刀子,三壇浪里花。”

酒樓中忙乎的店家小二應了一聲。

御諦瞧著面前的公孫素顏,察覺到這位雍容美婦看他的眼神中,夾帶著一絲隱隱激動,這讓束衣男子有點莫名其妙。

公孫素顏壓住內心的激動,瞧見御諦古怪的眼神,她略微訝異道:“御諦,你不記得我了嗎?當年在大黎王朝,岺柩山,那個在野仙澤收集玄冥之氣的女人。”

御諦聽聞此言,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啊,我說怎么會有人無緣無故幫我付酒錢。”

御諦隨即哈哈一笑,撇了一下束發,“我還以為是哪家娘子為我的威武形象所傾倒,特意過來付酒錢。最難消受美人恩,御某能被你這么美麗的娘子記住多年而不忘,如今又再次遇見,實乃在下有幸啊。”

公孫素顏聽到這熟悉的語氣,如遇知心摯友一般欣喜,這么多年過去了,眼前這個男人依舊一襲雪白束衣,依舊戴著黑魅面具,依舊是這般風流瀟灑的樣子。

公孫素顏付了酒錢,尋得酒樓大廳一處位置與御諦相對而坐。

公孫素顏猶記得在許多許多年前,當時的她還只是一位躋身塵神初期的武道修士,下山歷練的同時,繼而找尋淬煉玄冥雨涅裳的材料。公孫素顏根據小道消息,馬不停蹄去到大黎王朝野仙澤收集玄冥之氣,可在過程中遭遇突襲,有一位心懷不軌的山林野修想要搶奪雍容美婦收集的玄冥之氣。由于那位野修的道行高深,不僅將隨同公孫素顏一起歷練的義劍山弟子門徒殺害,竟然還打著齷齪主意,幾欲想將雍容美婦抓住當成雙修爐鼎,得虧在危難之際,讓路過的御諦出手相救,得以化險為夷。

當年公孫素顏在御諦的護送下離開野仙澤,經過短暫的了解,原來他是一位墨家游俠,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可不等雍容美婦報答束衣男子,他便匆匆離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問一聲。

御諦深深看了一眼公孫素顏,嘖嘖道:“這么多年不見娘子,人不僅越來越漂亮了,道行境界也高了一大截嘛。”

公孫素顏伸手將垂落在額間的青絲挽至耳鬢,莞爾一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沒變嘛。御諦,正式認識一下,我復姓公孫,名素顏,當年跟你請教了一些事情之后,你連我的名字都沒問就走了。”

“我從不詢問女人的名諱。”御諦笑了笑,眼角余光瞧見兩位店家小二一手摞一個酒壇快步走來,束衣男子伸手接過裝有燒刀子的酒壇,掂量一下,滿意點頭,示意店家小二把三壇浪里花擱置在桌上,去取一個酒壺過來,他要裝上一壺酒路上喝。

御諦打開一壇酒的封口,深深一嗅,笑嘻嘻道:“多謝素顏娘子的酒錢了。”

公孫素顏白了一眼御諦,認真道:“把‘娘子’兩字去掉,以后你叫我素顏就行了。”

御諦微點頷首。

公孫素顏督了一眼桌上的酒壇,詢問道:“御諦,你這是要去哪?”

御諦絲毫不避諱道:“去神嶽洞天的岳屺。”

公孫素顏喜出望外道:“那太巧了,我此行目的也是去中央神洲的神嶽洞天,尋找屬于自己的機緣,御諦,我們可以結伴而行,相互之間好有個照應。”

束衣男子聽聞此言,督了一眼酒壇,思量之后允了下來。

公孫素顏笑容可掬,心想著可以在路上請教御諦一些修行大道上的問題,欣喜道:“那我們何時出發?”

御諦將四壇酒收入方寸之物中,提著一壺老酒浪里花喝了一口,認真打量了一番公孫素顏發髻上的柳簪,道:“即刻出發。”

公孫素顏笑道:“也對,路途遙遠,估計得花上不少時間。”

御諦莫名伸出右手,笑道:“素顏,可否借你的簪子一用?”

公孫素顏有些不解,也并未作多想,頗為聽話將束著發髻的古檀箜篌青柳簪取下,絲滑的青絲如瀑一般披散開來,溫柔賢淑的氣質多了一絲慵懶,她把柳簪遞給御諦,蕩漾春水的眼眸注視著束衣男子,想知道他借這簪子作何用處。

御諦拿著柳簪,仔細斟酌一番,而后讓公孫素顏隨他一同離開酒樓,二人剛走到大街上,束衣男子握住雍容美婦的手腕,沖天而起!

公孫素顏來不及驚呼,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眩目,待穩定心神之后,但見她已經來到了天穹之上!

雍容美婦環顧四周,瑰麗星辰點綴在寰宇間,仿佛只手便可撈起億萬屑星,她大為震驚低頭看去,赫然瞧見遺失世界這座天下何其廣袤無垠,九個晷陽、五個太陰與五個小世界圍繞著遺失世界,則顯得格外渺小。

公孫素顏原本一根束發的古檀箜篌青柳簪,已經變得有龍舟一般狹長大小,此刻以星河為道,流梭在寰宇之中!

雍容美婦匪夷所思看著一旁的束衣男子,愈加覺得他猶如面具下的臉一樣神秘,耐不住好奇問道:“御諦,你是如何讓我的柳簪變得如龍舟一般大小?我只知道它有傳信能力,每次我下山歷練,都會用它束發髻。”

御諦揉了揉下巴,饒有興趣看著公孫素顏,笑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如何得到這根柳簪的?”

公孫素顏回想一番,認真道:“好多年了,我也記不清是多久時候,猶記得我下山歷練的途中,去到東瓏部洲最北端的北晉王朝,偶遇了一位前輩,當時她身受重傷,已經是奄奄一息的狀態,我不忍心放任不管,能幫則幫,把自己咫尺之物中的療傷丹藥讓她服下,吊住她最后一縷氣機。為她護道半旬,待她傷勢有些好轉,離別之際送了我這一根古檀箜篌青柳簪,并且交代我,若有困難,一定要以柳簪為信,飛簪傳書去仙?山。后來我了解到,原來這根柳簪是二等宗門仙?山的信物,那位前輩正是仙?山宗主的嫡女。”

雍容美婦自嘲一笑,“雖然我所在的義劍山這些年里過得挺困難,山運停滯不前,可我也不愿意去求助仙?山,畢竟又不是生死攸關的境地,怎么說嘞,也讓我有點攀高枝的感覺。”

“原來如此。”束衣男子微點頷首。

雍容美婦詢問道:“御諦,你問起這件事,該不會是你認識那位仙?山宗主的嫡女吧?”

御諦笑道:“認識,但不熟,以前去過幾次仙?山做客。”

公孫素顏笑靨如花。

時光流逝……

美婦眺望了一眼絢麗奪目的寰宇,出生在名門世家的她,自然聽聞過一些天外辛秘,耐不住好奇問道:“御諦,我公孫世家的老祖曾說過,遺失世界的生靈是無法踏入天穹之上,即便躋身止境修士徑直沖上天幕,也無法來到寰宇之中,哪怕速度達到極致,可依舊會徘徊在天地之間,似乎天有無限高,如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制住了生靈,我們是如何來到天穹之上的?”

御諦哈哈一笑道:“我與眾不同嘍。”

美婦歪著螓首,一臉古怪注視著御諦。

御諦收斂笑容,遠眺了一眼深邃寰宇,透過空間壁壘瞧見了天外天的異象,正經道:“素顏,修行大道上有些密勿告訴你也無妨,修士所行大道中摒棄的糟粕邪念,正是眾說紛紜的所謂心魔一劫,如何想方設法去斬斷心魔,其實根本就無法斬斷,只能剝離出心神,而這被剝離出心神的心魔,則會徘徊在天穹之上衍變成化外心魔,一股非常邪惡的可怕力量。天地之間的生靈皆有神性,但卻被生靈的劣根性所侵蝕,而化外心魔會隨著原主的強大而強大,所以躋身止境的修士無法踏入天穹之上,究其原因是并未找到斬斷心魔的辦法,心魔與心神亦有牽連,這就如同一片羽毛,永遠會漂浮在水面之上,始終無法沉入水底,羽毛跟水面之間有一道‘空間壁壘’,也正是有這一道壁壘,天地間的生靈無法踏入天穹之上,同時也讓天穹之上的化外心魔無法降臨至這方天下。素顏,我能帶你來到天穹之上,并不是我徹底斬斷了心魔,而是將心魔與心神徹底相融,化作一股兇悍氣神,我所戴的面具,既能遮蔽天機不被虛無縹緲的天道所察覺,最重要的是能幫我暫時壓制住這股兇悍氣神。當然了,我是不愿意斬斷心魔,畢竟我一生行事,得與眾不同嘛。所以我的修行大道,前所未有,猶如一條筆直寬闊的康莊大道,其中有許多岔道,其中一條是內在境意修三身七心,外在界塹筑五根五力,想著能將這股兇悍氣神提升至另外一個高度,這其中的道道我就不告訴你了,現在告訴你也理解不了。”

美婦眼中深深透露著難以置信,她認真打量四周,壓下內心的訝異,詢問道:“御諦,照你所說,那我們周圍豈不是有許多化外心魔?可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呀。”

御諦認真道:“你目前的道行,根本無法面對化外心魔,自然看不到它們的蹤跡。”

公孫素顏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御諦笑道:“你若真想見識一下,得看你的造化,化外心魔由修士的糟粕邪念所化,雖然無法直接降臨遺失世界,可有一個地方你能看到。”

公孫素顏眼睛一亮,“在哪?”

御諦正色道:“神嶽洞天的擎天岳屺巔頂之上,那五座大山最為接壤天穹,也導致了壁壘最為薄弱,徘徊在天穹之上的化外心魔可以通過神嶽洞天降臨遺失世界。不過岳屺巔頂之上有世外高人坐鎮,大衍之年一個輪回,在那四十九年期間,全靠世外高人阻擋化外心魔的侵犯,如若不然這方天下早就成了人間煉獄。”

美婦聽聞此言,記得《雪中謫仙》中提及到神嶽洞天,可是那位不詳作者捏造而成,目的是擱置那五座大山,想必正是這個原因。福禍相依,福澤天下修士,禍害天下生靈,所以說凡事都有兩面性。

雍容美婦捋了一下三千青絲,悵然道:“我以前聽到長輩們說過,管你境界有多高,神嶽洞天內無法凌空飛行,若想登上大山,甚是不易,尤為考驗修士。古往今來,能登上巔頂的修士不過雙掌之數,所以對我來說,想上岳屺巔頂難如登天。”

公孫素顏突然饒有興趣注視著御諦,俏皮一笑道:“御諦,你的道行這么高,又能來到天穹之上,此行去神嶽洞天,你該不會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吧?”

御諦坐在柳簪之上,雙腿自然垂落,任由億萬璀璨屑星游走在腳邊,目光看向深邃寰宇,笑呵呵道:“素顏,你還真說對了,神嶽洞天坐鎮岳屺的三大世外高人,我便是其一,你別不信啊。”

“我信你!”

公孫素顏坐在御諦身旁,注視著他道:“從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天生給人一種俯瞰蒼生的存在,我只是比較好奇你的所經所歷,能說給我聽嗎?”

御諦喝了一口老酒,有些落寞道:“那都是老黃歷了,跟許多人一樣,經歷重重磨難、坎坷,當然也有種種因緣際遇,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我此次回到神嶽洞天坐鎮岳屺,估摸著得待個四十九年,唉,巔頂上蕭瑟得很,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可憐孤孤單單一個人,在此期間,這方天下會陸陸續續發生許多奇聞異事,可惜我都會錯過。”

御諦話鋒一變,深深看了公孫素顏一眼,正經道:“素顏,我將你帶到神嶽洞天,也算是報答你的買酒錢,你若有幸尋得機緣,出去之后可以如我一般游歷天下,行善舉,結善緣,無論對誰都應以禮相待、以誠相交,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瑣碎小事,不經意間的舉動,滴水穿石,可是對你的修行大道收獲裨益,以后你就明白其中的玄機之處。話說回來,你我也就此別過,緣分來去就是如此,似那月亮上的一顆桂花樹,繁華落盡又一秋。”

美婦有些動容,認真道:“四十九年之后呢?”

御諦瞥了一眼公孫素顏,灑脫一笑道:“當然是游歷天下,完善自己的大道,將所有岔道與大道嵌合,躋身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美婦笑得很溫柔,如春風拂面道:“我等你,等你下山我們一起游歷天下,我能記住你幾千年,也愿意等你幾十年。”

御諦側過臉看著公孫素顏一臉認真的樣子,微笑伸出右手撈了一抔屑星,手掌傾瀉幾分,望著璀璨屑星徐徐流下……

公孫素顏認真思量一番,耐不住好奇詢問道:“御諦,倘若修士無法斬斷心魔,只能剝離出心神,那豈不是我當年剝離的心魔也在這天穹之上?”

御諦微點頷首,“的確如此。”

雍容美婦一陣赫然。

狹長巨大的古檀箜篌青柳簪飛梭在天穹星河之中,束衣男子與雍容美婦二人談笑風生,靜謐的天穹之中,好似這一刻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在此期間,公孫素顏絲毫不避諱告訴御諦,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經為人母親,生有兩個子嗣,每當她談論起柳君鴻時,雍容美婦的神色透露著一抹驕傲,十分欣慰她的子嗣能有所成就,憧憬著以后會看到柳君鴻挾風雷之勢,一飛沖天。公孫素顏聊起柳心月的時候,眼中盡顯溫柔,小女兒內在心地善良,小時候天性頑皮,可也明白大是大非,玩鬧都有分寸,這也讓雍容美婦省心不少。

御諦在一旁認真聽著,時而點頭應答,時而微笑不語,時而喝了一口老酒。這就如同聽故事一樣,有時一個人的所經所歷,會在言語中感同身受,會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神嶽洞天的三大世外高人,大衍之年一個輪回,在那四十九年期間,他們三人各自游歷天下的方式不同,束衣男子是完善大道,途中隨遇而安,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小道童則是探尋世間隱晦的天機密勿,拿著札記撰寫著天憲真字,毫無頭緒之時便擺攤算命,掙點兒錢,至于那位遮蔽容貌的家伙兒,御諦記得他游歷天下的方式比較文雅脫俗。

那家伙兒每次輪到他下山,便用一條玄之又玄的錦帶遮住雙眸,以“心眼”遠觀天地,認識他這么多年,御諦從未見過那家伙兒的整張容貌,束衣男子也能猜測出來,那條遮蔽雙眸的錦帶,類似于他的三家禁法面具,其一妙處便是遮蔽天機,以免被虛無縹緲的天道捕捉到動向。御諦記得那家伙兒尤為喜歡前往大城古鎮的茶樓、故事坊收集蕓蕓眾生故事,或者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一手拿著折扇,一手拿著旗幡,上書“俗世紅塵收故事,阡陌大道人間情,劫緣必應”,之后拿毛筆在素箋上記錄著羈旅游人愿意分享的故事,總而言之一個個故事千奇百怪,倘若有他心儀滿意的故事,那家伙兒會即刻啟程去探尋故事,長途跋涉去到故事中的緣點,不厭其煩找到這一個故事中提及到的人或物,設身處地了解一切,絲毫不忌諱因果報應。

光陰在無聲流逝……

公孫素顏原本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能去到中央神洲腹地的神嶽洞天,因為御諦的緣故,也就半天的功夫,雍容美婦跟隨束衣男子踏上了中央神洲的大地,神嶽洞天。

公孫素顏矗立在虛空中,目光俯瞰下方,巍峨的大山重重疊疊,連綿起伏,藏匿在氤氳云氣中如臥龍,似伏虎,山巒布局上合星宿軌跡,好似一個玄妙無比的大陣,高聳古林郁郁蔥蔥,磅礴的地脈氣息撲面而來,手筆之大令人咋舌。

雍容美婦第一次來到中央神洲,心里隱隱激動,腳下的柳簪已經變回了原來大小,她利落束起發髻,詢問道:“御諦,這里就是神嶽洞天嗎?”

“近在咫尺。”

御諦伸手握住公孫素顏的手腕,徑直朝一座聳入云天的大岳掠去,二人瞬息間來到巔頂之上。

雍容美婦踩在草坪上,柔軟如棉,她瞧見不遠處有幾撥人,錦衣玉服的少男少女,貌似老朽昏聵的老人,端莊大方的貴婦皆有,想來也是前往神嶽洞天尋找機緣。

公孫素顏移開目光,視線由下而上,眼前的蒼茫古樹扎根在巔頂之上,樹軀高大有十數丈粗壯,枝繁葉茂猶如一柄撐開的遮天大傘,將這座大岳的巔頂籠罩,涯灌芊萰,潛薈蔥蘢,她們這些人站在古樹下,顯得尤為渺小。

古怪之處,竟然地上一片落葉都不見。

山風徐徐……

蒼茫古樹嘩嘩作響,此時御諦督了一眼怔怔出神的公孫素顏,輕聲道:“集中注意力,仔細觀察可有樹葉落下,若有葉子掉下來,必須在它落地之前接住。”

美婦神色露出一抹疑惑不解。

御諦認真道:“這顆古樹蘊含仙靈,猶如一道上鎖的門,樹葉便是鑰匙,正是天下修士進入神嶽洞天的唯一方法。不瞞你說,有人等了一會兒便有葉子落下,可有人等了幾年也不見有葉子落下,這有點類似某些宗門收徒的路數,重心性,輕天賦。你能否進入神嶽洞天,完全取決于仙靈如何看待你,即便有些人曾經能進入神嶽洞天,只能說他們先前心底亦有水出芙蓉之凈,卻因后天周遭環境影響而變得心如鬼蜮、陰險狡詐,如何也進不得神嶽洞天,雖心有不甘也只能無功而返。至于山上妖魔兩道的修士若想進入神嶽洞天,所行大道只要不被邪道侵染完全,也是能夠進去的。你也不必擔心因為人多而拿不到落葉,仙靈給你的‘鑰匙’,其他人看不見,獨屬于你的東西,別人如何也搶不走。”

公孫素顏聽聞此言,大致了解,好奇問道:“那要是我飛上枝頭摘樹葉嘞?”

御諦笑道:“你可以試一試,即使你摘下來也沒用,如尋常樹葉并無兩樣。曾經有品行不端之人,無法進入神嶽洞天,氣急敗壞動手想毀掉古樹,只可惜被仙靈一根樹枝打得形神俱滅,死得不能再死,所以沒人會在這里做傻事。”

雍容美婦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公孫素顏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幾撥人,小聲問道:“御諦,你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你若是想進洞天,可要如我們一樣,得拿住樹葉?”

御諦看了一眼蒼茫古樹,喝了一口老酒笑道:“不瞞你說,這顆古樹的某段樹干上刻有二十幾個字,其中七個字很早就有了,另外的字體有一個是我刻的。古往今來能登頂岳屺巔峰的前輩,皆有資格在古樹上刻一個字,繼而能定居在神嶽洞天,這個字有點類似于‘自家人’的意思,所以可以隨意出入神嶽洞天。”

公孫素顏心里有些羨慕,神嶽洞天中機緣紛呈,玄妙莫測,御諦定居在此洞天,如同站在一座寶山之上。

此刻,雍容美婦的視線與不遠處的端莊貴婦,二人的視線相接,宛如一線山脈襲來,破開界限迅猛前行,對方僅僅一個眼神,便讓公孫素顏有一種心悸不已的感覺,想必那位端莊貴婦的道行躋身了一個恐怖境界。

公孫素顏從未踏足過中央神洲,對神嶽洞天更是知之甚少,這座洞天中的許多避諱她也是一頭霧水,若是盲目扎進去,恐怕會兩手空空而歸。雍容美婦不過是從神仙野史中閱讀過神嶽洞天的寥寥簡介,也從公孫世家、義劍山的長輩們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了一些事,至于去過這座洞天的柳言旭,也不過是跟公孫素顏聊了一下過程,許多隱晦事情她根本無從得知。

思索至此,雍容美婦溫柔似水的眼神停留在束衣男子身上,突然覺得她很幸運,很幸運能再次遇到御諦,這個神秘不已的男人,既是墨家游俠,胸有浩然正氣,游歷天下行俠仗義,又是坐鎮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道法高深莫測,對一些大道上的密勿,猶如恩師授業,毫不避諱告訴自己。公孫素顏之所以愿意等御諦幾十年,與他一同游歷天下,因為雍容美婦相信,跟隨在這個男人身邊,她不僅會學到很多東西,關鍵時刻他也會指點迷津,讓自己少走彎路,讓自己的修行大道更加透徹。

束衣男子若有所覺,瞧見公孫素顏怔怔注視著自己,不由一陣頭疼道:“素顏,你看我干啥?你還要不要進神嶽洞天了?”

回過神來的雍容美婦一陣赧顏,平復一下雜亂思緒,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些人,小聲詢問道:“御諦,我感覺那個女人很強大,你說,假如我要是在洞天里頭兒找到機緣,會不會有人依仗著自己強大實力,而搶奪別人機緣這種事兒?”

御諦循著視線瞧去,目光落在那位端莊貴婦身上,認真打量一番,感嘆道:“的確很強大,這婆娘的兩條腿能夾死人啊!”

公孫素顏一陣訝異,不滿地打了御諦一下,嬌嗔道:“我是在跟你說那女人的腿嗎?”

御諦一臉無辜道:“那是什么?”

“你……”公孫素顏氣不打一處來,斜督了一眼不遠處的端莊貴婦,不由得挺了挺自己的傲人天賦,傲然道:“我說你怎么去注意那些事嘞,既然你注意這種事,話說你身邊就有一個尤物,你認真比較一下,難道我會比那女人差嗎?不值得你注意?”

御諦瞧了一眼公孫素顏的傲人天賦,趕緊移開目光喝了一口老酒,低聲道:“素顏,你誤會我了,那個女人的大道修煉挺不太常見,她與山上道門長春宮、魔門合歡宗的弟子門徒修行方式有大同小異之處,前者依靠陰陽相合,男女共歡來修煉,而她吸陽補陰以此鞏固大道,有點邪門。我估摸著啊,她碰過的男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嘖嘖嘖,當真是如教坊司、紅塵女一樣,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聽聞此言的公孫素顏,再看端莊貴婦的時候,并不是流露出厭惡,而是有點惋惜,同為女人的她嘆息道:“大道爭鋒,劫難無數,想必她應該是經歷過什么事,才會走上這一條大道。”

御諦瞧見公孫素顏的惋惜心態,笑而不語。

御諦喝了一口老酒,正經道:“好了,言歸正傳,你不必擔心在神嶽洞天中會有人依仗著實力強大,而動手強搶機緣。但凡是踏入神嶽洞天的修士,除了我們三大世外高人,無一例外會變成一個凡人,猶如一根根斷了線的風箏,身不由己,搬山倒海的神秘道法,御風凌空的通玄修為,降妖伏魔的玄妙法寶,全部會失去作用,失去所有依仗,符箓如素紙,神兵利器如糟粕雜鐵。要真是眼饞別人得到的機緣,幾欲出手搶奪,那就跟凡夫俗子一樣,擼起袖子打一架,看那邊的人多,當然了,要是打不過就跑,反正神嶽洞天大得很,有的是地方給你逃讓你躲。這種事情我們仨司空見慣,我曾看到有的人吵得臉紅脖子粗,如潑婦罵街一樣,可就是不動手,也有的人干架,合起伙來一大幫人搞火拼,打上打下,滿地打滾,拿武器亂砍亂劈,反正又沒威力。所以說,有時候人多也是一種優勢,管你在外面有多強大,地位有多高,進了神嶽洞天大家都一樣,比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強一點,也就是手上有沒有武器的事兒。”

御諦有點好笑道:“每回在巔頂上看到這些,我就坐著看好戲,時不時給他們加油打氣,也能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不是。”

御諦突然收斂笑意,冷冽道:“小打小鬧可以,若是有修士膽敢在神嶽洞天中偭規越矩,傷人性命,尤其是違背女人的意愿,覬覦美色而強行齷齪之事,我們仨一但看到,定讓其永遠埋在洞天之中,永不超生!”

公孫素顏聽聞此言,莫名一笑。

此刻,不遠處的幾撥人當中,有一位錦衣少男一躍而起,虛空一抓,便不見了身影。

有人欣慰一笑,有人羨慕不已,有人嫉妒怨恨,有人面無表情,情緒各不相同。

公孫素顏注意到了這一幕,想必那位錦衣少年已經進入了神嶽洞天。

雍容美婦抬頭注視著蒼茫古樹,萬籟俱寂,翠綠樹葉隨風嘩嘩,不知何時才會降落一片樹葉,能讓她進入神嶽洞天,美婦柔聲道:“御諦,謝謝你陪著我等落葉了。”

束衣男子瀟灑一笑,“對我隨意點兒就好,我這人沒啥愛好,唯獨喜歡跟美人聊天。話說回來能待在你這么一個大美人身邊,可是多少熱血漢子、青年才俊求而不得之事,估摸著將來我下山游歷天下,你若在我身邊,得引得多少人羨慕嫉妒,恨不得一腳把我踹開,把你身邊的人換成他,搞不好要拔刀與我決一死戰。”

雍容美婦忍俊不禁。

驀然。

一片精粹如玉的落葉飄下,不緊不慢,公孫素顏瞳孔微縮,她瞧得見,赫然道:“御諦,那有片葉子落下來了!”

御諦出聲提醒道:“素顏,進入神嶽洞天記得貼身收好,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樹葉沾土,不然你就會被強行拽出洞天。你要是想出神嶽洞天,只要丟下樹葉即可,別愣著了,趕緊去抓住樹葉。”

公孫素顏有些遲疑,注視著御諦詢問道:“我進入洞天之后,你還會在我身邊嗎?”

御諦輕微搖頭,正經道:“分別之際一句箴言告訴你,神嶽洞天中皆有每位修士注定的大機緣,你在其中不可對別人的意見隨意聽取,雖說神嶽洞天內忌諱莫多,你也不要過多詢問別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屬于你的機緣,會讓你下意識去做正確的事。”

公孫素顏鄭重點頭,深吸一口氣,不舍地看了御諦一眼,一步凌空,抓住了那片樹葉……

神嶽洞天,大地廣袤,一望無際的山川脈絡,蒼穹高緯,浩瀚太衍長空無極,尤其是坐落在其中的五座擎天岳屺,道不盡的偉岸,四座大山立四方,正中大山坐中央,古樸宏偉的氣息令人觳觫。

公孫素顏此刻佇立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目光遠眺,那五座擎天岳屺實在是太過偉岸,難以形容,即便她離得很遠,可依舊給自己一種近在咫尺的感覺,修士在那五座大山之中,猶如滄海一粟。

公孫素顏不作多想,小心翼翼走著下山路,她如今與凡人無異,稍有不慎就會踩空跌落下去……

與此同時,五座擎天岳屺正中央的道法浩然山,寂靜的巔頂之上,樹木寥寥無幾,一道朦朧人影,周身阡陌著道道歲月長河,宛如溪流凈水縈繞在身旁,倘若視線深入其中,恍惚間能看到許許多多的人影一閃而過,玄妙至極。一襲白金古衣袍,襯托著挺拔身姿,容貌模糊不清,此人就靜靜矗立在那,猶如一座亙古山岳,千秋萬代巋然不動。

天穹之中浮現著一道道莫測紋路,似大道,若隱若現。

一道清風徐來……

巔頂之上的人影若有所覺,周身的道韻內斂,一瞬間如凡人無異,除了以某種秘法遮蔽容貌,氣息返璞歸真。

御諦矗立在巔頂之上,與那人相隔一丈之遙,笑道:“邗塵,聊一聊?”

男人微點頷首,周身浮現出一道道時間長河,人間繁華盡數浮現其中,充斥著煙火氣息,逐漸變化成一條白絳錦帶,覆蓋在他的臉上,遮蔽眼眸……

男人如此形象,讓人感覺他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盲人公子。

御諦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二人坐在懸崖邊兒上,迎著風目光遠眺……

男人手中拿著一壇燒刀子,“眺望”遠方,喝了一口酒。

御諦提酒仰頭痛飲了一大口,打破寧靜道:“邗塵,你究竟跟沐小姐小靈裳她們二人是什么關系?驁山山神廟的那副楹聯,是你讓小王八蛋貼的,目的是讓她們得到,至于小靈裳的那一幅畫,我猜想有何隱情,所以她才不讓沐小姐看,你給我的那三顆種子,以及那個盒子,也如愿以償讓沐小姐跟她的丫鬟拿到,也許還有某些事并未浮出水面。我遇到她們之前,遇到了一位前輩,他應該也跟你有關系,畢竟你跟那位前輩一樣,都對沐小姐二人十分了解,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不得不說,你們對沐小姐她們是真上心,我也能明白其中緣由,無非是想讓沐小姐、小靈裳她們無依無靠,不可有依賴之心,不以他人為己任,獨立自強,不懼困境。”

男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我欠她們的。”

御諦扯了扯嘴角,無奈搖頭喝了一口老酒,隨即笑道:“不得不說,沐小姐跟小靈裳還是很聰明的,我遇到她們,便以沐小姐的姓,與你的‘塵’字,化名沐塵,同她們走了一小段路。”

男人笑而不語。

御諦喝了一口老酒,詢問道:“邗塵,你此次下山,可要去見一面沐小姐、小靈裳?”

男人伸出右手虛空一捧,手心中有一抔光陰之水,其中有沐含香的點點滴滴,男人就這樣安靜看著,輕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亦有許多事情還未完成。”

御諦瞧了一眼光陰之水,移開目光笑嘻嘻道:“邗塵,你該不會是對沐小姐有愛慕之情吧?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沐小姐的心上人我可見到了,那可是一位仙界巨擘,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不過挖墻角這種事,我是一定會支持你的,誰讓咱們是好兄弟呢。每次我們三個一起下山,去別人家里蹭酒喝,都要喝得大醉酩酊一場不可。你是想喝就喝,千杯不醉,我是酣暢痛快不已,小王八蛋是被咱們倆誆騙喝酒,讓他破戒,沒幾斤酒就醉得不行。你記得嗎,有一次他喝醉了胡言亂語,害得咱們仨被人家掃地出門,沒過盡酒癮,小王八蛋醉得不省人事,你背一段路,我背一段路,走走停停去到另外一家宗門,才喝了個盡興酒。”

男人瞥了一眼御諦手中的酒壺,笑道:“這么多年過去,酒量高了嗎?”

御諦豪邁道:“那是必須的,雖然打架我打不過你,可酒量我不敢說超過你,起碼能跟你一樣。”

二人一邊喝酒,一邊敘說著往事……

男人將手搭在御諦的肩膀上,詢問道:“故鄉之事可了了?”

御諦心緒有些低落,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風鈴,懸掛著的短冊上一面寫著“萬事順意”四字,另一面寫著“雙兒”二字,他注視著風鈴苦澀道:“這是丫頭當年送給我的離別之物,出門在外見鈴如見人,丫頭一直希望能踏入神嶽洞天,希冀能登上巔峰……我今日將此物掛在樹上,丫頭也能如愿,站在岳屺之巔。”

男人拍了拍御諦的肩頭,安慰道:“可惜了你的好妹妹,大道當行之,不可能諸事圓滿,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遺憾,而悔恨當初。”

御諦仰頭痛飲而盡,眼中若有所思。

束衣男子起身走到一顆樹下,將風鈴掛在樹枝上,清風徐徐,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響起,如同許多年前,那個小丫頭在他身旁嘰嘰喳喳,吵吵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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