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十幾天，大家輪流照顧趙正，其實主要是劉德發和胖子，因為我銀行的緣故，我只能下班回去，或者晚上去陪趙正。

劉德發買了一個電飯鍋，每天給趙正燉點東西，胖子只要不出攤，就把三輪車騎到劉德發樓下，給趙正做炒面或者炒兩個菜。可能是趙正年輕，大家照顧的也不錯，傷口逐漸結巴。傷口雖然好轉，但是趙正情緒一直低迷，不愿多說話，總是一個人發呆沉思。別人和他說話，他也是愛答不理。

半個月后

我：“曬衣服呢？”

劉德發：“凡哥，你怎么現在就回來了？才兩點過啊？”

我：“你中午發短信說趙正情緒不好，我想想還是回來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劉德發：“上午趙正通了幾個電話，應該是家里打過來的。之后情緒非常不好，把手機摔了，藥也不吃。我不敢和他說話，所以給你發了一個短信。但是凡哥，我不是讓你提前回來，，，，”

我：“沒事，現在銀行的情況不一樣了。趙正吃中午飯了沒有？”

劉德發：“用電飯鍋燉的豬蹄，但他不吃。”

我：“嗯，你曬衣服吧。我過去看看。”

打開門，濃烈的煙味撲面而來，本來一樓光線就不好，還把僅有的一個小窗拉上窗簾。沒有開燈，既昏暗，又污濁。趙正蜷縮在被窩里面，一動不動。

“誰讓你拉開窗簾的，把門關上。”趙正在被窩里喊道，并沒有拉開被子。

“懦夫，你聽不見啊，信不信我起來，，，，”趙正拉開被子，看見是我。又重新蓋回被子，不再說話。

“起來吃飯吧。”我給趙正盛了一碗豬蹄。趙正還是一動不動。

我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你不搭理我和胖子就算了，但是你怎么對的起劉德發。自從你受傷住到這里，劉德發除了開會，基本天天照顧你，業務也不做了，銀行也不去了。他不是你的奴隸，他也有工作，也有自己的夢想。之前他這里雖然簡陋，但是整潔干凈，你再看看現在的樣子，爛七八糟，烏煙瘴氣。為了你營養能跟的上，專門買了一個電飯鍋，成天變著法子給你燉東西，你呢，想吃就吃，說不吃就不吃。你難道不知道他成天吃的什么嗎？你看不見垃圾桶里有多少泡面袋子嗎？你內疚不內疚？之前那幾天，你手疼不能自己吃飯，誰他媽拿著筷子喂你，誰他媽給你端屎倒尿。我告訴你，他就是你口中的懦夫——劉德發。不僅不領情還兇巴巴的樣子。他為什么心甘情愿，因為他把你當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而你呢？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他的祖宗。”

十幾天前還是一個瀟灑快活的富二代，居然這么快就變得如此的頹廢不堪。成天沉默寡言，自我消沉。之前給他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完全沒有用。我只能嘗試著這樣的方法，去罵他刺激他。看趙正沒有動靜，我繼續說道：“每個人都有說不出的苦，每個家庭都有難念的經。我有，劉德發有，胖子也有，憑什么你就不能有。遇到點事就要死要活，這就是你面對困難的樣子嗎？現在在你看來是過不去的坎兒，時過境遷，你會先發現屁大點事。不就是和家里人鬧點別扭，弄的跟天塌了似的。你曾經說過，會讓我們佩服你，我們不希望你是吹死牛，瞎扯蛋。我們希望你振作起來，你比我們都聰明，你應該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有什么心里話，多給我們說說，有什么困難，大家和你一起想辦法。。。。。”

“你煩不煩啊，跟唐僧似的。別說了，藥呢？”趙正突然拉開被子。

“這，這，這。”劉德發快速從門外走過來，偷偷的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

不料被趙正看見，“厲害啥啊厲害，跟唐僧似的，嗶嗶嗶。煩死我了。嘿，對了，懦夫我發現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膽敢在門外偷聽了。”說完趙正拿起旁邊的枕頭扔了過去。沒想到，動作過大，扯動了手上的傷口。疼的直咬牙。劉德發接住枕頭，看趙正動了傷口，趕緊上前查看情況。

“別看了，趕緊拿藥，還沒吃飯呢，餓死了。”

趙正開始斗嘴了，似乎之前的趙正又回來了。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也許只是剛才哪句話觸動到了趙正，他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變了回來。他是在裝，不管怎么，即使在裝，至少有變化，只要有變化，事情總會慢慢變好。

“你不吃我就不吃。餓死也不吃。”趙正拒絕吃豬蹄，非要劉德發一起吃。

“今天燉的比較少，下次，我下次和你一起吃。”劉德發拒絕道。

“不管多少，一人一半，哪怕就一塊也是大家一起啃。”趙正這樣的態度，令我很欣慰。

劉德發回頭看著我，我感覺他的眼里好像有眼淚。

“吃吧，你還能犟的過他？”

劉德發雖然不情愿，還是按照趙正的意思，一人一半。我看的出，劉德發心里開心著。他知道，這是趙正對他好。

“一會出去轉轉？十幾天了，還沒出過門。出去透透氣，換換心情。傷口也好的快。”我對趙正說到。

“好啊，好啊。”趙正露出了難違的笑臉，有點迫不及待。

“趙正不能走路，傷口會被扯開的。”劉德發說道。

我：“沒事，胖子估計也快到了，我叫胖子用三輪車拉著趙正。”

劉德發：“三輪車拉趙正，如果還要拉著鍋碗瓢盆的話，我們兩個就坐不下。”

我：“我向我同學借了一輛電動車，一會我過去騎。”

趙正：“好啊，好啊，我們去哪里？”趙正興奮不已。

我：“不知道，順著大路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這里是城邊，走不了多遠就是城外。找個沒人的地方，揀點柴火，烤肉吃，再讓胖子給我們做點炒面。我們也來一個瀟灑走一回，咋樣？”

趙正：“完美。”他豎起連個大拇指。

我：“出去可以，但是你必須把衣服換了。我不是給你拿有衣過來嗎？你那衣服又破又臟，叫你換好多次了，你也不換。今天必須換。”

趙正：“衣服其實無所謂，主要是鞋。”

我：“你就穿劉德發的拖鞋不可以嗎？穿起來方便。”

趙正：“不行，我必須的穿鞋，而且我早就看中的一雙鞋。”

我和劉德發一臉疑惑的看著趙正。

趙正：“就是劉德發腳上穿的那雙皮鞋，今天我必須穿。”趙正看著劉德發腳上的皮鞋。

劉德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皮鞋，非常的難為情。雖然擦的很干凈，但實在太舊，最主要的是鞋跟兒磨的高低不平，他覺得這樣的鞋，他拿不出手。“不行，這鞋有啥好看的？你這是取笑我。”

“凡哥，你幫我把它脫下來。”趙正向我求幫助。

我：“這是你們兩個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不管。我去買點肉，一會烤著吃，順帶去騎電動車。你們趕緊收拾一下，胖子到了就出發。”說完我轉身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他們三個已經在樓外等我。趙正最終還是得逞，穿上了劉德發的皮鞋，我出門的時候就知道，趙正一定有方法，劉德發也一定會妥協。不過他倆的造型實在搞笑，趙正運動褲配皮鞋，劉德發西褲配運動鞋。這種搭配，完全符合屌絲氣質。對，就是屌絲，趙正越來越不像富二代。

趙正坐在三輪車上，一路唱著歌。之前他說過他以前的夢想就是當歌手。他的確唱的很好聽，而且會的曲目很多。不像我，就會那兩首爛大街的歌。平時也不好意思哼哼，每次進KTV也就這兩首，唱完就完事，然后尷尬的坐在一角等待結束。

趙正唱著，大家聽著，車騎的很慢，悠哉悠哉，這是這半個月難得的悠哉。

“凡哥，我看差不多了，前面有塊空地，要不就在那里吧。再往前，回去就沒電了。”胖子說道。

我：“好，我看空地里也有些干柴火。就那里吧。”

大家開始安營扎寨，有弄座椅板凳的，有撿柴的。趙正也沒有閑著，他在那里指手畫腳搞指揮。

火燒了起來，因為柴火很足，所以火燒的很大。大家像小孩子一樣完全了火，都特別的興奮。

“懦夫，別玩火啊，小心晚上尿床，別把我沖到龍王廟了。”趙正說完，大家哈哈大笑，沒想到這種蒙小孩的伎倆，還全國通用。

“來烤肉了。”我把買的肉拿出來，分給大家。

“我靠，大哥你咋摳成這樣？我以為你買的牛肉，至少也是雞腿什么的。你咋買豬肉啊。”趙正抱怨到。

“你沒吃過吧，我告訴你，這個純瘦肉，抹點油，撒點鹽，用木棍串起來烤。烤的焦黃。好吃的很。”我解釋到。

趙正半信半疑的看著我。

“沒錯，我們小時候也是這樣吃的，特別是殺年豬的時候，幾個小伙伴一起烤，既好吃又好玩。”劉德發說得津津樂道。

“一凡，把那個最大的給我。”趙正急忙說道，生怕分到小的。

我：“你不是嫌棄豬肉嗎？還要什么大的，給你一個最小的。”

趙正：“就算不好吃我也要最大的，我不管，我是傷員。”

胖子：“我覺得誰大誰小，得根據體重來吧，我是最胖的，當然吃最大啊。”

我：“我是這么覺得，你們都知道孔融讓梨的故事吧，多的我就不說了，我年齡最大，我就當仁不讓了。”我也開始攪局。

趙正：“你們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和一個弱勢群體，爭來爭去，不害臊啊？”趙正有點著急。

我：“都別說了，用全世界通用的，也是最公平的方法，剪刀石頭布，誰贏歸誰。”看大家都不愿做出退步，我想大家只能接受這種方法。

世界就是這么奇妙，不是你的，你搶也搶不到，是你的你擋也擋不住。沒想到，剪刀石頭布的結果，是一直沒有爭搶的劉德發勝出。天意歸天意，人禍難避免，在烤的過程中，一不小心還是被趙正給換了。我和胖子準備主持公道，結果被受害者劉德發給攔住了。看來這輩子趙正是吃定劉德發了。

“來吧，大家一起喝一個。”趙正拿起啤酒

“喝什么喝，放下啤酒，你的是飲料。”胖子忙著去搶趙正手中的啤酒瓶。

趙正急忙抱在懷里，“我知道喝酒對傷口不好，但是我就喝一口，就一口。”

胖子：“別說一口，一滴也不行。”

趙正死死抱著，胖子又不敢用力搶，怕碰著趙正的傷口。兩個人誰都不松手，就那么僵持著。

“我想謝謝你們。”趙正突然壓低了聲音，收起了嬉皮笑臉。嚴肅的說道。

胖子松了手，回到自己的位置。

趙正：“我知道對我的傷口不好，但是我真的想謝謝你們，哪怕這是一瓶毒藥，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了。”

大家沒有說話，我把啤酒瓶舉了起來，看我把舉起了啤酒瓶，都跟著舉了起來。

趙正把酒瓶放在嘴里時間很長，大家都放下瓶子，他還仰著天含在嘴里。他沒有喝，他連瓶蓋都沒有大開，就這么含著，眼淚順著臉龐滾落下來。

趙正扭過頭，做了一個深呼吸。“謝謝你們。”

趙正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我爸太絕情了。”

大家看著火堆，沒有說話，等著趙正繼續敞開心扉。